朱由校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李進忠，眼神里充滿了戲謔之意。
李進忠被朱由校的眼神盯的渾身發(fā)毛，站立不安，手心里都浸出汗水來，不時朝衣服上抹去。
“孤聽聞你本姓魏是吧？”朱由校坐直身子，朝李進忠看了一眼，問道。
“奴婢未進宮前確實姓魏?！崩钸M忠搓了搓手，不知所措的回道。
這件事與他熟知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也不必隱瞞，只是不知皇長子為何突然會突然關心起這事來，
“當初為何要進宮？”
“奴婢欠了不少錢，被債主逼債，走投無路才自行閹割了入宮。”李進忠老老實實的回道到。
“進宮多少年了？”
“回千歲爺，三十一年了?！敝煊尚Ｔ绞侨绱?，李進忠心里越是沒底。
“孤與圣母在慈慶宮時，身邊也沒幾個體己人，你能自請為圣母辦膳，孤與圣母還是很感激的，尤其是圣母經(jīng)常在孤耳邊夸獎你心細伶俐，將我們母子照顧的無微不至，孤也一直念著你的好?！敝煊尚匮哉f道。
“奴婢能為娘娘和千歲辦膳是奴婢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崩钸M忠腦子轉得快，已然明白皇長子是在拉攏自己，連忙就坡下驢的回道。
“唔，你能這么想孤心里很高興。你現(xiàn)在是掌著尚膳監(jiān)？”
“托選侍娘娘的福，先帝登基后幫奴婢在先帝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奴婢才得以掌典膳局印。千歲爺，奴婢實在是對不住，選侍娘娘的話奴婢也不敢不聽，奴婢是打心里盼著千歲能盡快登基的?！?p> “進宮三十一年了才掌一個小小的尚膳監(jiān)，也是不容易。”
“奴婢已經(jīng)很滿足了，能將先帝和千歲爺服侍好就是奴婢最大的心愿了?！?p> 朱由校知道李進忠這話言不由衷，此人利欲心極強，當年剛進宮時不受重用被安排做些打掃洗刷的雜活，為了往上爬千里迢迢的前往四川投奔當時的四川礦稅監(jiān)邱乘云，結果邱乘云不喜歡他的為人將他關起來，三天不給飯吃，差點餓死，若不是有人搭救，恐怕這位歷史上鼎鼎大名的九千歲就此一命嗚呼了。
“父皇為人寬厚，登基后猶不忘善待身邊的人，現(xiàn)在的秉筆崔文昇、王安、李實等人在父皇尚為太子時都還只是伴讀而已，如今已是一步登天矣?！闭f到這里，朱由校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看李進忠的反應，果然李進忠聽到這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羨慕之意。
“可惜了，孤一直沒有出閣，身邊也沒幾個體己人！”朱由校嘆了口氣說道。
李進忠瞬間明白過來皇長子話中之意，心中狂喜，“噗通”一聲跪倒，伏在地上說道：“奴婢曾伺候過王娘娘及千歲，娘娘和千歲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這輩子都愿為千歲效犬馬之勞?！?p> 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溫言說道：“起來吧，孤已經(jīng)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先退下吧。”
“是，千歲爺！”李進忠又朝朱由校連磕了幾個頭才退下去。
“哦，對了，你跟那幾個人傳個話，聽說鳳陽祖陵正缺人看守，問他們愿不愿意去？”
李進忠心中一凜，忙躬身應命退去。宮里犯了大錯的內侍大多被趕去守皇陵，說是守皇陵，其實就是被圈進起來，從此過著暗無天日，饑一頓飽一頓，還要忍受繁重的體力活，簡直生不如死，宮里的人聽到鳳陽二字無不瑟瑟發(fā)抖。
果然，那些看管他的太監(jiān)聽到李進忠的傳話，無不嚇得面容失色，紛紛跑到朱由校面前跪下認錯。
文淵閣，內閣值房內，自首輔方從哲以下，一眾閣臣、六部尚書、御史言官全都擠在一間狹窄的書房內爭論不休。
“諸位，冷靜，冷靜！”方從哲不斷揮手讓大家冷靜下來。
“方閣老，今選侍李氏狹主上于乾清宮中，不僅不搬離，還要挾百官上太后封號，簡直是豈有此理！您是內閣首輔，此事必須盡快拿出個主意來！”兵科給事中楊漣說到激動處唾沫橫飛，雙手亂舞。
方從哲被楊漣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一臉苦笑道：“大洪，莫要激動，此事宜緩不宜急?！?p> 都御史左光斗聞言怒從心起，怒喝道：“閣老，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今主上被困，我等身為臣子自當力爭之，況且國不可一日無主，豈能緩圖之？下官提議，由閣老率領百官再闖宮禁，請主上暫避慈慶宮，并將選侍逐出乾清宮?！?p> “不可莽撞，選侍雖無封號，但畢竟對皇長子有撫育之恩，豈能動粗？況且，是皇長子殿下提出留在乾清宮的?！狈綇恼苓B忙制止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帝彌留之際前將皇長子殿下托付于我等，這般猶豫豈是對得起先帝，對得起社稷，豈是忠臣乎？”楊漣眼含淚水，嘶聲說道。他以七品小官受先帝托孤，自覺身負皇恩，無以回報，唯有盡快使皇長子登基才不負先帝所托。
楊漣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有人臉紅，自覺有愧，也有人心中不悅，如方從哲、劉一璟、韓爌等閣臣心中皆在想：“難道這里就你一個忠臣，我等都是佞臣？”
這時，次輔劉一璟出來打圓場道：“大洪，閣老說的沒錯，此事需力爭，但不能過激，李氏畢竟是先帝選侍，我等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上本力諫請選侍盡速搬離?！?p> 左光斗聞言，從袖子里掏出一份題本，遞給劉一璟，說道：“下官已擬了份題本，請閣老過目?！?p> 眾人心中訝異，他們從乾清宮返回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而且一直在商議移宮、登基事宜，他哪來的時間寫題本。
劉一璟從左光斗手里接過題本，展開來一目十行的瀏覽起來，額上的皺紋越皺越緊，從頭到尾讀完，眉頭已皺成一團，沉聲道：“言辭會不會太過激了？”
說著，便將題本交與首輔方從哲，方從哲看完后不發(fā)一言，轉而將題本交與旁邊的人，眾人輪著將這份題本看完后，各個眉頭緊皺。
“遺直，過激了吧，我朝又不是漢唐，李氏只是個選侍，如何能行武后之舉？”就連楊漣看完都覺得左光斗這份題本最后一句話過于激烈，已近乎責難了。
原來左光斗所寫的這份題本最后一句寫的是“借撫養(yǎng)之名，行專制之實，武后之禍將見于今矣！”
正當眾人皆指左光斗言辭過于激進之時，一名內侍急匆匆的走進內閣值房，朝眾人欠了欠身，方說道：“諸位大人，皇長子殿下已傳下令旨，先帝選侍李氏等，著于仁壽宮居住，即日搬離。李選侍接到領旨后已命人收拾行裝了?；书L子殿下命奴婢前來問問諸位大人，登基之日可定乎？”
昭如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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