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搗衣巷夜戰(zhàn)
木作鋪的門板已經早早關上,店內一燈如豆。
中年木匠敞著胸,在燈下借著昏黃的光線,用刻刀細細雕琢著手里的一只小木人。
刀刃鋒利,下手如切豆腐,木屑紛揚如雪,很快在桌上積成一灘。
“你不去看著點,就不怕那小子折在搗衣巷?”木匠一邊干活,一邊問。
丁裁縫坐在木匠對面,左右手里提著裁衣尺和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剪刀,笑嘻嘻地回道:“天下觀的弟子如果這么容易就折了,那折就折了唄?!?p> “嘁!”木匠從牙縫里不屑地蹦出個音,看也不看丁裁縫,譏諷道:“你就不怕白白搭上一件寶貝天衣?”
丁裁縫臉上的笑容更甚,他瞇著眼睛回道:“虧不了本的,你都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邪門,更何況,有件你絕對想不到的事情,別說是你,這事就是我自己想想,也心驚肉跳?!?p> “哦?”木匠這聲哦依舊云淡風輕,顯然并不太相信。
丁裁縫的臉向油燈湊近,壓低聲音,“那小子帶著葫蘆!”
“葫蘆?什么葫蘆?”木匠停了手里的刀,不解地看向丁裁縫。
丁裁縫臉上的笑容沒了,加重語氣一個字一個地說道:“葫——蘆!”
木匠看著丁裁縫的臉,忽然間手一抖,嗓音微微顫抖著問:“什……什么葫蘆?”
“還能是什么葫蘆!就那位的!”丁裁縫沖他翻了個白眼。
木匠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手里雕了一半的小木人往桌上一甩,怒聲對丁裁縫吼道:“不早說!你這個死胖子!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丁裁縫眨巴眨巴眼睛,卻嘿嘿笑了起來,“譚木匠,坐下坐下,你急什么?!?p> “急什么?!”譚木匠看起來一副要把丁裁縫活吃了的表情,“難怪你今晚咫尺和天牙不離手!那位小祖宗萬一要是真的折在赤風城,你我都別想活了!”
“不能吧?”丁裁縫忽然間表情也不淡定了,他有些遲疑地說道:“就一個歸虛中品的劍修,不至于就要了那小子的命吧!”
“別廢話了!走吧,還不去盯著點!”譚木匠一翻眼。
“那……去看看?”
說著,丁裁縫手里的尺驟然放光,光芒還未熄滅,兩人的身影已從木作鋪里消失。
……
鬼面黑衣人如同移動的漆黑礁石,搗衣巷里八方弩箭如潮,在刺耳的破空聲中涌向礁石。
一劍刺穿宮行書后,那把神出鬼沒的飛劍此時再次隱沒不見,而黑衣人盯著十丈外地面上的江深,無視弩箭襲來,依舊抬腳走去。
箭至只一瞬,眼看他就要被扎成刺猬,奇變陡生!
一股颶風平地而生!
風速之快,以至于卷入其中的塵埃相互高速摩擦,生出了點點火花!
這么一股冒著點點火光與煙霧的颶風,將鬼面黑衣人包裹其中,只隱約露出黑影,暗夜里,有如魔神出巡,詭異無比。
一陣密集無比的噗噗啪啪聲傳出。
射入颶風的弩箭全部冒著火花碎成齏粉!
淦!這是風暴女也穿越過來了么?
江深看著眼前這難以置信的一幕,內心一陣發(fā)寒。
包圍鬼面黑衣人的軍卒們沒有人出聲,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混亂,一箭射出后,前排立即蹲下補充箭矢,后排毫不猶豫地扣動手里弩箭扳機。
嗚——
又一片弩箭狂潮涌向鬼面黑衣人。
黑衣人再邁一步,森寒目光穿透颶風,依然投注在江深身上。
他的飛劍潛伏在附近,只因弩箭襲來,心神受擾,暫時無法御使,同時,他也想看清為什么之前的一劍沒有穿透那個少年的身體。
江深強行咽下泛到嘴邊的鮮血,右手緊握初元劍,心念一動,打開開物珠后,左手胡亂從木匣里掏出一把丹藥,也不管它是九轉白鹿丸還是補天丹,一口吞了下去。
情況危急,靠自己的非人體質恢復,還是太慢,能補一點是一點。
他知道那把可怕的飛劍就潛藏在附近,如果再來一次,怕是真的就要死了。
現(xiàn)在還不是變身的最佳時機,那人的目光始終不離自己,也就是說,他的存在一直是被黑衣人的神識鎖定著,即使忽然縮小身體,也不能保證就能避開那把飛劍。
江深要賭,賭一個變化的出現(xiàn)。
神武營這么多人包圍他,小爺就不信了,韋炎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無數(shù)噗噗啪啪的聲音再起,第二波弩箭也消失無蹤。
弩箭齏粉被颶風包裹著,形成厚厚一層灰環(huán),聲勢更盛。
嗚——
第三波弩箭離弦!
鬼面黑衣人目光閃動,他的右手忽然往地面一壓。
轟!
颶風猛然間炸開,一波環(huán)形風暴發(fā)出尖利的呼嘯,以鬼面黑衣人為中心,向著四周洶涌拍去!
所有離弦之箭頃刻倒飛,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速度絲毫不減。
無數(shù)聲悶哼伴隨著墻倒屋塌的巨響,整條搗衣巷瞬間不存!
與此同時,風暴中心,風平浪靜,露出黑衣人頭頂一彎初升殘月。
而江深坐在地上,雙腳深深扎入泥土中,雙臂護住頭臉,只露出眼睛那一線,風暴一過的瞬間就死死盯住鬼面黑衣人。
如此狂暴颶風刮過,江深除了手腳被撕扯出一些粉紅色裂縫外,全身絲毫無損,丁裁縫這件天衣,果然是寶貝!
同時,江深也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沒有被那一劍穿個透心涼。
鬼面黑衣人身影一閃,一步五丈,眼中寒芒閃動,已經鎖定江深的眉心。
咻——
飛劍挾寒芒忽然從江深身旁不遠的地里竄了出來!
江深臉色煞白。
正在這時。
嗚——
有刀光從搗衣巷的廢墟里破空而來,斬斷十幾丈的距離,一刀割裂夜幕,向著黑衣人凌空劈下!
這一刀,伏櫪多時,淬三層箭雨鼓其氣,蘸同袍鮮血怒其威,挾風云散盡成其勢,只等飛劍現(xiàn)身這一瞬,如雷霆閃電,直取敵首!
這一刀,黑衣人不得不凝神以對。
所以他的目光終于從江深身上挪開。
劍光忽盛,剎那間,小小飛劍變成近丈長的巨劍,絲毫不懼地迎向刀光!
就是現(xiàn)在!
江深忽然往前一趴,整個人瞬間長大10倍不止,左手在地上一撈,忽然人就不見了。
咔嚓!
刀劍交擊,火花四濺!
沒人注意到,此時一點螢光正好借著空中飛濺的火花掩護,從地面高高躍起,向著鬼面黑衣人的大腿飛去!
飛星傳恨!
叫你殺小爺,小爺今兒要卸你一條腿!江深忍住胸腹間的劇痛,一劍狠狠刺去!
鬼面黑衣人劍心忽亂,瞳孔驟縮,顧不得面前的刀勢未盡,靈力急收,身形向后暴退。
嗤——
江深身形再現(xiàn),初元劍如流星急墜劃破黑袍,卷起一抹血光。
鬼面黑衣人悶哼一聲,刀勁瞬間侵入心脈,一口鮮血噴在自己的面具上,滴滴答答掉落身前。
韋炎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時眼見鬼面黑衣人受傷,哪能放過這種時機,刀柄一翻,一抹弧形鋒芒自下而上,緊隨黑衣人而去。
颶風再起!
韋炎哪管他什么法術,刀勢一絲不變,依舊直直砍入颶風內。
誰知道,刀下一空,這股颶風居然就散了!
障眼法!
等韋炎反應過來,面前卻已丟了黑衣人的蹤跡,只留地上一灘血跡。
“江深!”
遠遠地,有一聲恨極入骨的寒吒傳來。
“追!”韋炎大怒,揮刀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掠去。
神武營高手紛紛從廢墟里跳出來,丟下受傷的同袍,跟著韋炎急速追去。
“呃!好痛!”江深拄劍捂胸,痛得臉都變形了!
“娘!你醒醒!”
“小寶,小寶,你在那里!”
“阿爹阿爹,快救救我!”
“啊啊啊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我哥被埋了啊……”
……
周圍忽然響起的嘈雜慘呼,把江深驚呆了!
看著殘垣斷壁里爬出來的那些身影,他一時間竟忘了身上的疼痛。
狗日的韋炎!他根本就沒有清空搗衣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