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逍遙洞府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說的是山上冬寒總比山下褪得晚些，上陽城北的玉蓮山深處，桃花卻比山下開得更要早一些。
因為這里除了有常年冒著熱氣的汩汩溫泉，還有強大的陣法，聚氣藏風，風雪難進。
山腰處的溫泉，流出竹林后，匯合數(shù)條溪流，在山谷中蜿蜒前行，一層朦朧水霧從溪流上方氤氳開來，將谷中到處盛開的桃花梨花裝扮得宛若仙林瓊枝。
在這些生長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桃樹、梨樹下，藏著許多條青石鋪成的小徑。
霧里花下，這些長滿青苔的小徑若隱若現(xiàn)，串起山間無數(shù)清雅精致的小院。
此時正是清晨，初升的陽光還未能越過遠處的山脊照進山谷，所以青濛濛的夜色仍然與花樹纏綿不去。
谷中每個小院的庭間，都還亮著一盞昨夜的燈籠，卻早有穿青衣的天道司學子，坐到樹下帶有露水濕氣的蒲團上，開始每日的晨課。
玉蓮山深處的這片山谷，就是天道司真正的所在地。
大燕宣和二十九年，天道司錄選仙道弟子二百一十七人，其中考查總評分優(yōu)上者一人，優(yōu)三人，優(yōu)下七人，中上五十六人，其余中與中下合計一百五十人。
總評分在中上的考生，都有資格根據(jù)靈試結果自行挑選一門主課來修習。
這就意味著，有六十七位考生從這一刻起，提前擁有自主選擇宗門的權利，他們將來幾乎必定會成為仙道九宗或者司天監(jiān)中，任一宗門的內(nèi)門弟子。
而其余考生則必須接受天道司八位主考官的安排，修習不同課業(yè)，然后根據(jù)半年后修習的成績，在問道尋宗大會上決定入某一宗的內(nèi)門或外門。
在居所位置的選擇上，也是依據(jù)評分從高到低排定優(yōu)先選擇權。
所以這些考生從一開始，就被灌輸了一個概念，仙道宗門，除了跟世俗社會一樣等級森嚴外，個人地位以及能夠獲得的資源，完全以天資和修為來界定。
這將激發(fā)他們的精進之心，同時，也將宗門秩序穩(wěn)定傳承下去。
江深挑選的居所是位于山腰處的一個洞府，而不是山谷里的那些庭院。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覺得很意外，因為他挑的這個洞府離教習日常開課的學堂很遠，環(huán)境也談不上多美，有優(yōu)先選擇權的弟子從來不會考慮那兒。
江深選擇住這里的理由很多。
首先是安全，洞府只有一個能進出的門，利于防守，不易被人窺視，而且這個洞府離陸長亭長老的居所最近。
在不清楚司天監(jiān)里誰是那個想殺他的人時，陸長亭因為現(xiàn)場排除的理由，成為最沒有嫌疑的那個。
其次，這處的靈氣最為豐沛，沒有人比江深更對靈氣敏感，況且他作為一個妖修，想要破境到歸虛，需要海量的靈氣。
其它不太重要的理由就很多了，比如清凈，視野好等等。
江深的洞府面向東南，當早晨的太陽剛剛越過對面的山脊，山谷里的第一束陽光就灑在他洞府外的庭院中。
高大的松樹下，陸有才完成了今天第一輪吐納課業(yè)，從蒲團上站起身，揉了揉略有酸麻的小腿后，走進洞府內(nèi)。
“深哥！深哥！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咱們要去上早課了！”陸有才一邊拍著江深的門，一邊大聲喊著。
這樣的情景，每天早上都在重演，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月有余。
天道司規(guī)定每三名新入選弟子合居一處，但是怕影響自己的道心，根本就沒有人愿意跟江深同居。
誰又愿意當天才身邊的蠢材呢？
唯有姜微暗道一聲可惜。
最后只有陸有才一人，在他叔祖的強制安排下，跟江深合居一處洞府。
陸有才本就是個對修道沒什么興趣的人，跑來考天道司完全是因為他老子陸大元。
一次城守舉辦的宴席上，陸大元喝了兩杯酒，斗膽跑去給城守的貴賓，寧城蘇氏一位嫡系子弟敬酒，結果那家伙覺得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不配與他喝酒，當場就落了陸大元的面子，理都沒理他。
陸大元回家后一咬牙，花去一半家產(chǎn)買了一顆據(jù)說有開靈脈效果的仙丹，給最小的兒子服了。
也不知道是仙丹真有效，還是陸有才本來就有天賦，陸大元找了位仙宗外門長老回來給小兒子一摸脈，沒想到這事還真成了！這才將陸有才送來上陽城參加天道司的考試。
“好好考，考進去了，好歹當個仙道宗門的外門弟子回來，爹到時候帶著你去城守大人家喝酒！”
這是陸大元對小兒子的最高期望。
他也不希望陸有才走上他親叔陸長亭那條路。陸長亭自從進了司天監(jiān)，就跟出了家一樣，從來就沒回過祖籍，不但沒給陸家?guī)砣魏魏锰?，還得年年派人送去孝敬禮品，倒不如做個仙宗外門弟子，臉面上既有光，還能到處撈錢。
長生，或是成仙？別想了，陸大元根本不覺得陸家祖墳能冒出這股子青煙。
所以陸有才沒覺得跟江深一起住會有什么壓力，他自己都覺得能考進天道司，就已經(jīng)任務完成了。修行？那不過是叔祖布置的不得不做的功課而已，做完就算。
不過兩人同住了一個月，陸有才也確實沒感覺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是這位同居室友實在太懶了！
江深住進玉蓮山后的第一天，還興致勃勃地跑去將每一位教習的課都聽了一遍，結果發(fā)覺教的那些課業(yè)，對他來說都是些太過淺顯無用的東西。
比如，練氣課由教習郁南殊傳授，從打坐與吐納教起。
江深聽到一半，如果不是考慮到郁南殊的面子，他當時就想開溜。因為按照郁南殊的課業(yè)進程，學一個月也不見得摸得到修道初境——洗髓境的門檻。
而江深此時雖然不知道自己具體處于哪一境，但至少已是在二境意動起步，這讓他怎么能坐得住？還不如躲在自己洞府里抱著寶貝阿照蹭棉花糖吃。
劍道課由溫詞傳授，這門課更加沒意思。
江深繼承的可是阮初元的部分記憶，連天河決這種天下觀壓箱底的劍術都能輕松自學，溫詞教的步、眼、力、手、心五項劍術入門，要讓江深去跟著學，實在是猶如讓壯漢學嬰兒走路。
等教到具體劍法再去吧，江深這么想著。
煉器課倒是有點意思，因為這門課業(yè)對他來說，完全是陌生領域。
只是目前教習譚知賢傳授的都是各種礦物的知識，什么產(chǎn)地、屬性之類的，聽得人昏昏欲睡，就跟前世上地理課一般，江深去了一次也就不想再去了。
倒是室友陸大元可能對煉器真有些天賦，極是感興趣，每天上完煉器課回來就跟江深叨叨，什么“定州產(chǎn)銀，將來定要買下一座山頭，用道術提煉純銀，肯定發(fā)財”、“原來鹽也是礦產(chǎn)，家里老頭子偷偷販了那么多年私鹽，居然不知道只需最簡單的術法就能從地下采出鹽來”云云……
此外，醫(yī)藥課更是不用學，江深是參妖，除了天生能夠辨別各種草藥與功效外，療傷治??？喂你點腳皮吃不吃？包好。
除了這些課，江深聽說天道司本來還有符術課、槍術課、星象課等等，只是因為有天賦的弟子太少，最近這些年干脆就取消了，只有碰上新入弟子中確有這些天賦的，才安排對應的教習。
江深就被專門安排了一位符箓教習。
但是這位姓楊的教習只給江深上了兩堂課，就自己卷包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