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樟步入駐節(jié)堂,就見誠王負手挺立,向阿塔忠道:“至尊有話問你?!?p> 阿塔忠躬身抱拳:“是,卑職必定知無不言。”
“那徐天朗既有不軌之意,為何爾前番言語,只字未提?想是你也參與其事,只因彼此生隙,又畏懼天威,意圖保全妻子,這才出來首告?”
“不是,徐制軍與虜帥密相勾連之事,卑職也是前日才知曉?!卑⑺页谅暦A道,“卑職才智駑鈍,不能約束其種種不法違逆之舉,還請至尊責罰。”
“徐天朗乃是軍之主將,又兼著民政,可謂只手遮天,儼然諸侯,你哪里轄制得住他。罷了,你且坐下說話?!闭\王眉頭微皺,盯著桌案上那幾塊腰牌,“這一干人犯,還要張郎將和曾檢司,今日再審一審,回頭一并呈與至尊!”
“是?!睆埿才c曾文乾兩個,都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若非心虛,那徐天朗何以遣出部屬,于半道截殺阿塔護軍?如今人證口供俱有,其不臣之舉,必是實情。”祁存道這才慢慢開口,“幽都之事,已成尾大不掉,須得盡快處置為好?!?p> “是,父皇得知此事,極為震怒?!闭\王撩衣坐下,打量一眼程樟,“回頭還請祁公趕至行在,替父皇拿個章程?!?p> 祁存道卻拈須問道:“殿下原本坐鎮(zhèn)西龍城,如今被召至行在,想必是為了西征之事?”
“父皇執(zhí)意興師,小王極陳不可,觸怒父皇,如今已被免了官職?!闭\王愈發(fā)眉頭緊皺,顯出憂色,“此事,也須得祁公,再為父皇分說利害。”
他嘆一口氣:“至尊奪取峽河以東六府,誠為一代偉業(yè)??墒且珊幼鲬?zhàn),那便全然不同。小王與魏軍數(shù)次交兵,深知彼之戰(zhàn)力,非可小覷。若至尊執(zhí)意為之,小王深恐,往后國無寧日矣?!?p> 祁存道面帶笑意,手指程樟:“這位程參尉,與殿下心中所慮,可謂不謀而合。”
“當日離宮校場,頃刻間連破三境的那位武探花?”誠王再次打量程樟,“還請參尉坐下說話,有何見解,都說說罷。”
“是,”程樟坦然抱拳,撩衣坐下,侃侃而談,末了說道,“徐天朗糾集驍悍,搜刮甚急,又勾連敵酋,已然坐大,非可等閑視之。須以雷霆手段,盡快處置?!?p> 誠王拈著唇髭,沉吟點頭,又覷著阿塔忠問道:“阿塔護軍以為如何?”
“卑職是個廝殺漢,至尊但有吩咐,卑職萬死不辭?!卑⑺译p拳置于膝蓋,正襟危坐,神情肅然,“卑職愿率前部,直趨幽都,以討不臣!”
程樟卻笑道:“祁公必有章程,殿下何妨一聽?”
祁存道拈須微笑:“無非是先禮后兵,詳情待咱們陛見之后,再為定奪罷?!?p> 兩個武將遂先行告退,阿塔忠拈著濃密的胡須,猶自不安:“不知某應對之時,可有錯漏之處?徐天朗甚為至尊所信重,若是至尊無意深究,只怕某仍是難逃罪罰?!?p> “護將軍過慮,”程樟很是篤定,“咱們這位陛下,還不至于老糊涂到這地步?!?p> 是夜,程樟與常玉琨宿于驛館東院廂房。兩人沐浴之后,正在屋內(nèi)閑話,誠王忽然前來,相邀程樟一道往鼓樓上說話。
驛館鼓樓,位于院門東側,上下三層,高四丈余。兩人倚著二層的欄桿,就著檐下的燈籠,注視著一片漆黑之中的慶都縣城。
天寒云密,星月皆不可見,只有十字街口的一座石燈柱,燈火隱約,映照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寂靜之中,偶爾聽見更夫的擊柝聲響,和幾聲應和的狗吠。
庭院之中,幾個值守的金吾衛(wèi)打著哈欠,小聲閑話,對鼓樓上的兩人,并不在意。
“先前聽阿塔護軍所言,他能來此見著祁公,乃是程參尉出力良多?!闭\王忽然沉聲說道,“那徐天朗所遣四名追堵之人,皆是騰龍境界之高手,卻被參尉,于數(shù)息之間,一舉擒殺。”
他轉頭注目程樟:“想來自廷試中榜之后,探花郎修為又大進矣?!?p> 這個阿塔忠連撒謊都不會,程樟心中暗罵,面上只微微一笑:“程某當初只有入庭之境,也能令晉入觀海境的龔躍虎狼狽認輸。況且同為騰龍境者,戰(zhàn)力仍有高下之分。再者,殿下或許不知,程某出身鶴州武院,敝處當年可是出過一位驚天動地人的大人物。”
“劍圣之修為功業(yè),固然無人能及,”誠王搖頭道,“可是百余年來,貴處并無一位弟子,能習得其人之真?zhèn)?。不瞞參尉說,天授皇帝之時,曾密詔武院,將劍圣經(jīng)卷謄錄副本,獻于宮中。父皇也曾瞧過,卻是一無所得,那就是一本天書,非凡間之人所能參悟?!?p> 程樟心下一跳,這件秘辛,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他笑著岔開話題:“說到這位武院劍圣,程某有一事不明,其人再造山河,彪炳千秋,為何史籍之中,記載甚少?”
誠王不禁失笑:“小王哪里會知道這個?既是參尉有此詢問,待孤回京之后,少不得去翰林院問一問?!?p> 程樟不禁失望,當初陳濟用考中文舉探花,入翰林院為編議郎,兩人書信往來曾論及此事。陳濟用告訴他,翰林院中,并無與劍圣相關之史料。
離開慶都縣城之時,程樟再次告誡阿塔忠,君前奏對之時,千萬不能太過實誠,又低聲囑咐衛(wèi)仲南:“衛(wèi)旅將當速速遣傳令兵返回武陽,吩咐營中副旅將,檢點人馬,備集糧草,隨時聽候軍令?!?p> “北地要起戰(zhàn)事么?”衛(wèi)仲南困惑不解,“年節(jié)之時,倒是聽說幽都徐制帥有出征北燕長興府之意,可是至今也未有軍書傳來?!?p> “參尉不須多問,只管遣人回營吩咐便是?!背陶谅曇魤旱酶停伴w下往后之功名富貴,只在今日之舉。”
“好,好,多謝程兄弟提點,衛(wèi)某這就去辦?!?p> 衛(wèi)仲南于是手書急令,連遣三名親兵,各騎駿馬,先后奔回武陽傳訊。
隊伍由誠王領頭,沿官道南行,直至長定府城。
方長二十六里的長定府城,算得上是幽平道轄地一處大城,丁口十萬,還有一旅兵馬駐守。
藍天白云之下,青磚城墻很是雄偉。城門之中,涌出數(shù)十人馬,皆衣甲鮮亮,坐騎雄壯,前來相迎誠王等人。
瞧見熟悉卻久違的面孔,程樟眉頭微挑:“羽林軍?”
為首一將,三十出頭,腰大膀圓,氣勢不凡,跳下異虎,向著誠王和祁存道,躬身抱拳。
“駙馬親來相迎,小王如何克當?”誠王也笑著下馬,上前將他扶起。
此人便是羽林軍師將張錫厚,尚弘盛帝長女宜安公主楚元瓊,乃是弘盛帝第一個駙馬。
張錫厚與誠王等人寒暄過,便沉聲說道:“至尊已至長定府城,還請殿下、祁侍郎和阿塔將軍,俱往行在陛見。”
程樟聞言,微微一笑,低下頭來。
弘盛帝更改行程,從恒州趕至長定,瞧來是真的急了。
他慢慢向前,在一位身軀雄健的年輕武將面前,停下腳步。
石忠定滿面笑意,大步上前,拍著他雙臂:“不意竟在此處,與程兄弟相見!”
常玉琨好奇湊過來,只聽得石忠定笑聲爽朗:“京城一別,已有三年了罷?某如今雖仍是七品,卻已是擢了檢校旅將。聽說程兄弟在平州,立下不少軍功,如何也還只是個七品?”
程樟笑道:“某不但仍是七品,還依舊只是個副旅將,卻是比不得石兄?!?p> 常玉琨按捺不住,流露不平之意:“果然還是京中好做官,咱們程大哥立下多少大功,卻還是被打發(fā)至隘口巡防,想來咱們這些做邊軍的,生來就矮人一等。”
“休得胡說,這里不用你來胡亂抱怨,”程樟笑著擺手止住他,“此是程某異姓的兄弟,丁丑科的同年,武榜眼,你還不來見禮?”
常玉琨將信將疑,悻悻抱拳,石忠定覷著他,顯出贊賞之意:“不必多禮。你是程兄弟麾下?倒是個夠義氣的漢子,很是不錯?!?
遠處白云生
抽空上來更新一章年前比較忙看來恢復正常更新可能要等到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