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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平山海

第六十五章 意外失手

劍意平山海 遠處白云生 4146 2021-03-01 20:49:26

  陸昭卻長松一口氣,神色欣然:“是,有閣下這句話,奴心中便踏實了。還請閣下告知名姓,奴回西京之后,也好稟報于本門門主。”

  “在下鶴州武院程樟,我瞧陸姑娘身手,醫(yī)武雙絕,卻似乎并未修習顥天門鎮(zhèn)門功法——貴處還是與當年一樣,唯有門主才能修煉么?”

  “程公子瞧得確切,奴的確不曾修煉本門之鎮(zhèn)門神功?!标懻延行┰尞惖爻蛩谎?,欲言又止。

  程樟微微皺眉:“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話就說?!?p>  “奴有一事不明,”陸昭咬咬牙,終于問道,“南楚弘盛皇帝,是從何處習得本門功法?”

  “什么,竟有這事?”獨孤樂大驚失色。

  “弘盛帝竟然修習了顥天門秘功?”程樟也是大出意外,皺眉思忖一會,才輕輕點頭,“既是這般,有些事便能說得通了——好,多謝陸姑娘告知,咱們就此別過,往后有緣,必能重逢?!?p>  話音未落,他騰身而起,消失在半空之中。

  陸昭這才徹底放松戒備,催促獨孤樂道:“咱們已經(jīng)平安脫險,不要耽擱,趕緊回罷。”

  獨孤樂既惱怒,又不解:“他是天元,你也是天元,怎地就這般怕他?先前能殺那兩個南楚高手,你偏要留人性命。方才遇著這程樟,你又連大氣也不敢喘,就眼睜睜放他去捉楊師弟,顥天門的名聲,我瞧著今日也就到頭了?!?p>  “副總管在程公子手底走不了一個回合,”陸昭心平氣和,“不瞞副總管,我在程公子手底,同樣也走不了一個回合?!?p>  獨孤樂將信將疑,可是陸昭年紀輕輕,早早晉入天元之境,就連西魏皇帝,也是待她十分客氣,這樣一位身份尊貴之人,沒道理誑語騙人,滅自家威風。

  他鼻孔出氣:“這人是什么鶴州武院出身,還與顥天門大有淵源,那又是怎么回事?”

  陸昭雖身份尊貴,到底年輕,模樣嬌弱,獨孤樂有時還是將她當做晚輩來瞧。

  “鶴州武院如今名聲不顯,你不知道,那倒也罷了。”陸昭嗤笑一聲,“當年南楚劍圣之事,難道副總管就全然不知?他可是曾經(jīng)做過咱們顥天門門主的。”

  “依稀記得有這么個人,”獨孤樂愈發(fā)驚訝,“還做過顥天門門主,竟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當年劍圣大人橫行無敵,魏楚兩國國主,皆視為倚天之柱,這才過去多少年,后人就全給忘啦?!标懻颜f著提氣縱身,向西面飛掠而去。

  獨孤樂氣急敗壞:“喂,我那楊師弟,陸堂主當真就不救了?”

  陸昭的聲音遠遠傳來:“程公子既來,我救他不得,讓他自求多福罷?!?p>  楊從源眼見程樟現(xiàn)身,截住去路,陸昭竟不敢出手迎敵,便果斷只身遁走,向西南方向疾奔。

  西鳳嶺山險林密,人跡罕至,楊從源自忖如果能順利趕到,多少能得些喘息之機。

  草坡,樹林,陽光之下一派綠意盎然,生機茂盛。楊從源飛奔不停,心下窩火,堂堂騰龍境之高手,被人追得有如喪家之犬,狼狽到了極點。

  兩山相對,叢林茂密,一條下坡的小徑,荒無人煙,楊從源卻生生煞住身形。

  陽光熾烈,他疾奔數(shù)十里,渾身火熱,揮汗如雨,心中卻如墜冰窖。

  因為程樟又一次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落在小徑上,正等著他自投羅網(wǎng)。

  楊從源毫不遲疑,手中長劍一晃,一左一右兩條虛影,同時刺向程樟。

  與此同時,他的真身卻疾速后退。

  程樟全不理會那兩條虛影,木劍刺出,瞬間即至楊從源后背。

  隱約感覺到身后傳來的凌厲劍意,楊從源絕望之中一聲大叫,奮力回身一劍。

  千鈞一發(fā),他徹底激發(fā)出內(nèi)勁玄功。

  “咦——”

  程樟挑眉詫異,但見楊從源周身忽然閃爍五彩之光,回劍一擊,準確截住木劍,接著借力而遁,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瞬移千里,天元境才能施展出的逃生手段。

  這個楊從源,生死之際,竟然突破了境界,生生從他手底撿回了一條性命。

  自他參悟劍圣經(jīng)卷,直至今日,這算是頭一回失手。

  程樟深覺意外,又搖頭失笑。

  他如果繼續(xù)追趕,就算楊從源片刻之間閃出千里,也仍然逃不出他的手心。

  只是對方能因此緣故而晉入天元,也算是他的造化,程樟決定還是放他一馬。

  他轉身向東,去尋沈庭柱等人會合。

  鐵欄關南面,西鄭縣境內(nèi),歇馬山山腳,楊從源止住身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然后,他再也支撐不住,頹然栽倒,昏迷過去。

  一個路過的樵夫嚇得慌忙丟下柴擔,轉身飛跑:“死了人啦!”

  楊從源蘇醒過來,已經(jīng)被人抬入了村落之中。里正、村民圍在一旁,神情戒備。

  他想要起身,卻仍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弄些吃食給我,”他嘶聲說道,“本官是京城里禁衛(wèi),潛入楚境查探敵情而回,好幾日沒吃東西了。”

  里正疑惑拱手:“不是小老兒不敬,這鐵欄關內(nèi)外,百年太平,哪有甚么敵情?”

  “你若不信,那也罷了,”楊從源耐住性子,“就算某是個逃犯,你們只管將某扭送縣里便是,某只一個人,你們怕什么?”

  里正這才吩咐村民去弄些吃的來,楊從源長出口氣,轉頭望天,微微瞇眼,心中既喜且怒。

  喜的是自己意外破境,從此真正成為頂尖高手,西京城中,大好前程在等著自己。

  怒的是,這一番西逃,狼狽到了極點,尤其是被那程樟追得險些性命不保,實是奇恥大辱,也不知今生往后,能不能報復回去。

  此時程樟也已經(jīng)與沈庭柱、鐵惟正兩人會合。當著弘西府刑曹參軍和一眾捕快的面,沈庭柱對他冷嘲熱諷,程樟也不以為意,只淡然一笑。

  程宅之中,常玉琨杜桓兩個,得知程樟這回竟然撲空,也是大出意外。

  程樟沒有告訴他們實情,只說:“我與沈都郎分頭搜拿,沒能尋著刺客蹤跡。”

  路婉兒很是擔憂,悄悄問杜桓:“大人這回沒能捉住逃犯,會不會受奴婢連累,被皇上責罰?”

  “不用擔心,”杜桓笑著安慰她,“要責罰,也輪不到大人頭上?!?p>  沒能捉回刺客,穆廷棟和商慶,都有些不喜,卻也無可奈何,將情形稟報于弘盛帝。

  弘盛帝一掌將身前桌案拍得粉碎,面色赤紅,連聲冷笑:“竟然將暗子塞到了朕的兒子身邊,西魏君臣,這膽量當真不小,以為朕會就此善罷甘休么?”

  穆廷棟躬身行禮:“至尊遲早興兵,滅了那西魏小國。不過臣以為,密王失察之過失,也是實情,當有處分?!?p>  商慶心下一跳,穆相這是在撇清干系了。

  密王被禁足之后,王府之人不許隨意外出,府中所用,皆由宮中遣內(nèi)監(jiān)輸往。在刑部和金吾衛(wèi)的嚴查密訪之下,一名主事的內(nèi)常侍,服毒自盡。

  數(shù)日之后,宮中頒詔,密王元瑰監(jiān)禁,王府諸官,俱被貶斥,王妃石氏等人被遣回母家。

  接著,王妃之父、禮部右侍郎石世福被貶為萬安刺史,遠遠地打發(fā)出京。

  與密王關系密切的前科狀元解珍山,也被貶出京,往河清府出任柏崖縣令。

  密王之母,穆貴妃則躲入紫微宮中的太清觀,潛心修道,闔門不出。

  江南道行軍統(tǒng)領厲元隆,被轉遷為羽林軍統(tǒng)領,召入京師。

  端王回府靜養(yǎng),皇帝又給了許多賞賜,下詔撫慰,卻并沒有令其傷愈之后入政事堂學習政務。

  大同坊程宅之中,鄔玉銘捧茶閑坐,意態(tài)安適:“密王已經(jīng)徹底失勢,儲君之位無望矣??墒嵌送鯌鮾晌?,各有各的長處,如今也難說誰能勝出一頭。鄔某說句大膽的話,密王雖有失察之責,可是楊從源究竟是借了哪一處之力,楔入密王府,如今還難說得很?!?p>  屋內(nèi)除了程樟,只有常玉琨,議論起來也就無所顧忌。

  常玉琨便問道:“鄔檢司之意,是說密王或許不過是替罪羊?”

  “密王往日確有些不端之舉,行事也有差池,可是被禁足之后,他還要如此行險,豈非嫌自己處境還不夠糟?先前就有傳言,說密王被至尊貶逐,乃是因為端王隨駕之時參劾,如今端王被刺,眾人立馬便會想到,是密王挾憤報復——這是百害無一利之事?!?p>  程樟斷然搖頭:“不是密王?!?p>  “不是密王,”常玉琨有些糊涂,“那又會是誰?”

  “程大人未能捉回楊從源,此事便難以真相大白?!编w玉銘拈須微笑,“以鄔某揣測,端王,應王,都有可能。”

  “端王,他——故意教人刺殺自己?這萬一拿捏不好,不是害了自家性命?!背S耒B連搖頭,“鄔檢司這猜測,太過荒唐。依我看,應王或許有這念頭,鷸蚌相爭,一死一貶,得利的自然是他了。”

  他又轉頭問一直沉吟不語的程樟:“程大哥以為如何?”

  “傳話的老內(nèi)監(jiān)服毒自盡,這條線索已經(jīng)斷了,如今刑部也沒有什么章程?!背陶翐u頭,又回想起陸昭所說之秘辛,不禁嗤笑,“不管幕后之人究竟是誰,都不過是白費氣力罷了。”

  “程大人見識深遠,”鄔玉銘大感興趣,“還請指教于鄔某?”

  “程某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咱們且再瞧著罷?!?p>  暑去秋來,程樟在刑部督捕司中,協(xié)助沈庭柱連辦了幾樁迷案,不但屬官們服氣,就連沈庭柱,雖然仍有譏刺之語,到底對他態(tài)度客氣了許多。

  往政事堂奏事之時,程樟也見著了那位門下侍中封輅封大人,依然是一副微瞇著眼,要睡不睡的模樣,但有詢問,則無不點頭曰可。

  全然沒有霍金麟等人所說的那種殺伐果決模樣。

  這才叫大事不糊涂,程樟心中暗想。

  西魏國中,楊從虛接替了師兄獨孤樂,以天元宗師身份,出任禁衛(wèi)府副總管。獨孤樂則晉位三品護將軍,離開京城前往北夏州,擔任北道行臺之行軍副統(tǒng)領,與名將丘林峻一道,為天子鎮(zhèn)守北地之土。

  消息傳至神都,眾人私下議論,唏噓不已:“怪道沈庭柱、程樟兩個聯(lián)手,也沒能將他捉回,到底是天元高手,端王能撿回這條性命,當真是不幸中之萬幸也。”

  段云超卻在皇帝面前竭力辟謠:“楊從源行刺端王殿下之時,還只是騰龍之境,不但卑職,便是伊侍衛(wèi)項侍衛(wèi),也可以作證,臣無虛言。”

  沈庭柱也被召來問對,他面色難堪,但還是實情稟報:“當日職等已經(jīng)追上楊從源,卻被他走脫,乃是西魏另遣來高手相助,其中一個年輕女子,還是天元高手。若非她手下留情,職與中原道鐵惟正鐵推官兩個,必定性命不保。這都是職等習藝不精,辜負了至尊厚望?!?p>  他想了想又說道:“程樟程佐郎,于追索途中,半道與臣走散,敵我交手之時,并未在場。所奏俱實,還請至尊詳察?!?p>  或許他的錯覺,弘盛帝聆聽稟報之時,泛紅的面容微微有些抽搐。

  “沈庭柱,段云超,爾等都是我大楚國后輩俊秀,”弘盛帝壓住火氣,冷笑說道,“不但令刺客脫逃,還讓他功力大進,晉入天元。這等無用,是要朕親自出手去拿人么?”

  段云超面紅耳赤,沈庭柱也無話可回,弘盛帝不等他想出辯解之語,又繼續(xù)說道:“那個女天元,朕知道,再加上楊從源,西魏年輕高手之中,已經(jīng)出了兩個天元,你們呢,要教朕等到甚么時候?”

  “卑職必定發(fā)奮,再不教至尊失望?!鄙蛲ブB忙躬身叉手說道。

  弘盛帝不耐煩揮手:“下去罷,朕不欲聽這等大言,等你真正破境了,再來見朕!”

  兩人灰溜溜地出了紫宸殿,沈庭柱忍不住小聲問道:“段騎尉,如今至尊可是在修煉一門絕密功法?我瞧著,他情形有些不對勁?!?p>  “大家心里都在猜測,”段云超悻悻回話,“可是至尊十分忌諱旁人議論,是以誰都不敢詢問?!?p>  沈庭柱聞言,眉頭大皺,半晌才嘆氣說道:“至尊一代雄主,但愿他吉人天相,早日神功大成。不然,這副模樣,咱們心下都擔心得很?!?p>  中秋之后,弘盛帝于神都西苑,大閱羽林軍諸部。

  天氣突變,忽狂風驟雨,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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