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斯特城外。
皚皚雪地里，人類大軍整裝待發(fā)。蒼茫的天地間，不見邊際的純白，一副副黑色的盔甲猶如怒放在雪中的璀璨花朵，形成即將燎原的勢頭。士兵們士氣高昂，手中的武器被擦得锃亮，狂風(fēng)呼嘯而過，綿長尖銳的錚錚聲響徹方圓。他們的表情神圣而莊重，遙望著遠方，以一種絕地反擊的姿態(tài)。這一戰(zhàn)，他們將會是地球的捍衛(wèi)者，為守護那顆藍色星球的延續(xù)，用灼熱鮮血譜出戰(zhàn)歌！
四名上將分工合作，唐尼和賈維斯負責(zé)調(diào)整隊形，以騎兵在首，步兵居中，盾兵斷后。而陸堯和羅杰斯夫，則負責(zé)清點軍隊物資。
直到旭日初升，方洵九與賀子昂、祁言兩人，才從內(nèi)城走了出來。此時的城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大批送行的家屬，離別情切，依依難舍。方洵九見慣了這種場面，內(nèi)心毫無波瀾。打了個呵欠，便開始調(diào)戲賀子昂：“怎么著？斯特城有你姘頭還是老相好？你這一臉上墳的模樣，很影響士氣啊小賀同志。”
賀子昂冷著臉瞅她一眼，目光掃過她肩上搭著的披風(fēng)，哼了聲，沒答話。
方洵九孜孜不倦：“喲？更年期提前了？我又怎么惹著你了？”
“你自己心里難道沒數(shù)？”賀子昂說完，便再也不看方洵九，和迎上來的陸堯低語了兩句，就齊齊走向前方的騎兵隊伍。
方洵九一臉蒙×地看著他，撞了撞祁言的胳膊，沉聲道：“看見沒有？”
“看見了。”祁言乖乖回。
“我是說，你別學(xué)他，一個大男人，每個月總有那么二十幾天在生理期，這樣不好?！?p> “什么是……”
“生理期”三個字還沒問出來，方洵九已經(jīng)大步向前。祁言默了默，呆呆地“哦”了一聲，也快速跟了上去。
臨到騎兵方陣旁，方洵九還在伸懶腰。她和祁言還有賀子昂被安排在騎兵隊伍的后方，各配了一頭山地狼。這會兒，賀子昂早已跨坐在自己的坐騎上，陸堯等人站在一旁，正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
方洵九略緊張道：“干嗎？一個個都這副表情?！?p> 說話間，她走到了自己的坐騎邊上。
然后，方洵九就看見了那頭雪白的山地狼的韁繩上，穿著一個亮晶晶，透明長條形的……人類用以避孕的工具。
方洵九霎時一晃。
陸堯手疾眼快地攙住她。
方洵九：“快，給我個氧氣罩，我還能再呼吸幾秒?！?p> 氧氣罩很貴的，不能隨便用啊朋友！
沒人理她。眾人都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同時望向一臉無辜的祁言。方洵九定了定神，勾住祁言的脖子，指著那東西問：“你套的？”
“嗯?！逼钛苑浅ＹN心，“王阿姨給的?！?p> 方洵九打他的手背：“不是跟你說了不能亂拿群眾一針一線嗎！”
“什么時候……”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把這東西套我韁繩上是什么意思？”
祁言羞澀一笑：“王阿姨說了，這個東西能減少摩擦力，讓你不那么疼。我想這里到亞當(dāng)城還有很遠距離，你長時間拉著韁繩，手會磨傷。”
“……”
方洵九捂緊心口。
幾個上將小聲偷笑。
賀子昂一臉要火山爆發(fā)的模樣。
方洵九長嘆了一口氣，上前把那東西扯下來，氣結(jié)地在祁言面前晃了晃，咬牙道：“以后，別隨便亂碰這個！”
“為什么？”祁言不解。
“這東西不是這么用的！”
“那是怎么用的？”祁言寶寶簡直不恥下問。
方洵九翻身騎上山地狼，噎了噎，口不擇言道：“以后再教你?！?p> 賀子昂怒吼：“你還要教他？！”
方洵九一愣，覺得賀子昂吼得有那么一點點道理，索性改口道：“以后你賀大爺親自教你?！?p> 賀大爺：“……”
祁言：“我拒絕！”
被小鮮肉無情拒絕，賀首長差點咬斷后槽牙。惡狠狠地瞥了兩人一眼，扭頭看向前方，再不理會這兩個糟心貨。
祁言癟了癟嘴，也跟著騎上山地狼。四個上將各自歸隊。方洵九單手舉高，用振奮人心的高音道：“眾將士！從這一刻開始，緊握你們手中武器，用熱血澆灌這片大地，用生命筑起希望之墻，用你們的堅強意志，開辟出屬于地球的，重生之路！”
“誓與地球共存亡！”
誓師聲層層疊疊，壯闊回蕩在斯特城上空。黑鴉驚飛，成片的暗色遮掩了天光。那綻開在天地交接處的紅霞，宛如一把熾烈的火，就此掀開了歷史轉(zhuǎn)折的序幕。這一天，在人類戰(zhàn)爭史上，注定不平凡！
三年后。
鷹堡。
天色晦暗，烏云黑壓壓地鋪在廣袤的穹頂上。一縷陽光艱難地穿過云層的縫隙，照射在卑塔洛山峰高聳的孤絕城池。
手拿板斧的巨坦重兵層層把守在城內(nèi)。此時，寒季已臨尾聲，一連下了數(shù)月的鵝毛大雪稍有停歇的勢頭，轉(zhuǎn)小的雪花稀稀落落，一旦入土，便化作水澤，潤濕大地。城中的一角，無數(shù)被俘虜?shù)娜祟愐约芭逄匦窃∶?，正在巨坦人的強壓下，夜以繼日地為他們打造冷兵器。自從巨坦人占領(lǐng)了這個據(jù)點，這里就成了他們的物資輸出中心，所有奴隸都像高速運轉(zhuǎn)的機器，不敢懈怠的勞作著。這些掠奪者從不在乎他們的生死，一旦有人倒下，不論死活，都會直接扔到城外的深淵。
在這樣殘酷的氛圍下，大家都只能吊著一口氣，想反抗，卻畏懼那些鋒利的板斧。
剛過午后，一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匆匆從城門處跑過來。他的長相具有明顯的地球人特征，高挺的鼻梁，一頭亞麻色鬈發(fā)。他跑到俘虜聚集地，才停下來用雙手撐在膝蓋處，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沒有人理會他。直到，他聲嘶力竭地高喊出一句：“第六城！”
所有人一怔，紛紛扭頭。
他興奮地大吼：“人類守軍連下變色人種六城！就快打到南郡了！只要拿回南郡，反攻鷹堡是遲早的事，我們……我們，還有希望！”
“希望”二字，猶如平地驚雷，將麻木的人們炸得如夢初醒。有人失去了光澤的眼里重新燃起分明的色彩。有人扔下手中工具，慢慢朝那年輕人走去。
詢問的聲音此起彼伏，從一開始的懷疑，到最后的欣喜若狂。
年輕人像是不會疲累，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是真的，我們的守軍，把變色人種打得落花流水！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一定能看到我軍勝利的那天！”
話聲戛然而止。
巨大的板斧落下，年輕人頃刻間身首分離。所有人愕然回神，看見他身后站著的巨坦士兵。那士兵面目猙獰，惡聲道：“再停下來，你們就將是和他一樣的下場！”
眾人倒吸著冷氣，紅著眼面面相覷。許久，有人帶了頭，拿起了工具。所有奴隸又回到各自工作的位置。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石子兒入水，片刻后，連漣漪都消失殆盡。
藍海以北。
冬冀城外六十里。
一個還沒形成規(guī)模的小鎮(zhèn)上，墨綠色的軍帳占據(jù)了方圓十里的范圍。這里是冬冀城的前哨戰(zhàn)，昨天日暮時，已被人類守軍占領(lǐng)。
這會兒，方洵九正懶散地靠在一堵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洗禮的斷壁旁，抄手看祁言與他的同族交流。陸堯在邊上拿著筆記本向她匯報，說著：“俘虜了六千九百名變色人種的士兵，愿意投降的占了三成，已經(jīng)歸入后勤營，其余部分，首長的意思是就地處決?，F(xiàn)在各個據(jù)點里，地牢的人數(shù)已經(jīng)大量超出承受范圍，加大兵力看守對我們來說是種負擔(dān)?！?p> “嗯，就按賀子昂的意思做?！?p> “除此之外，這里解救出來的佩特星原住民有二千七百人，和之前達瑪城余留的原住民一起，正在分配糧食?！?p> “嗯。”
陸堯看了看不遠處的佩特星種群，壓低聲音道：“說實話，雖然這三年這小狼崽子和我們并肩戰(zhàn)斗，但我仍不覺得他已經(jīng)放下了對我們的敵意。不過，方小姐讓他去和他的同族交涉，的確大大節(jié)約了我們的成本?！?p> 方洵九低笑。
陸堯合上筆記本：“至少，現(xiàn)在，這些人不會恩將仇報，有多少糧食就拿我們多少糧食了?！?p> “呵。”方洵九拍拍他的肩，疲倦地打了個呵欠，轉(zhuǎn)頭向收拾好的住處走去。陸堯跟上來：“小狼崽子怎么安排？還是和您住一起嗎？”
“嗯。方便看管?！?p> “但是首長說……”
方洵九看向陸堯。
陸堯一哽。
“你們倆的軍帳在這邊?！?p> 方洵九當(dāng)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最后一線陽光沒入地平線，黑幕瘋長，迅速蔓延了整個穹頂。殘破的小鎮(zhèn)里，篝火幾處，軍帳中微弱的燭光如同滿天星子，交相輝映。寒風(fēng)呼嘯而過，帶起的聲音仿似有人在低泣。雖是暑季前夕，但入夜后，仍顯刺骨寒涼。
方洵九的住處被安排在營地后方，由于她這幾年聲名大噪，引起了各種族的著重關(guān)注，為保她的安全，賀子昂特意調(diào)遣了一隊警衛(wèi)，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貼身保護她的安全。就連羅杰斯夫，也開始主要負責(zé)這一塊的事務(wù)。
對此，方洵九覺得賀子昂有些小題大做了。在她看來，一切反動勢力都是菜，要沖過好幾百萬的守軍隊伍來弄死她，難度那是非常的大。然而，賀子昂還是尤為謹慎，生怕她出半點差錯。
方洵九坐在軍帳里等祁言，祁言半晌沒回來，她便翻出書來看，看著看著，就打了個盹兒。一覺睡醒，賀子昂正坐在她邊上，面前放了個軍用保溫桶，看她醒轉(zhuǎn)，一邊打開保溫桶給她盛湯，一邊問：“吃晚飯了嗎？”
方洵九還沒回過神，愣愣地搖頭。
“為什么還不吃？”
“祁言這不還沒回來嗎？”
賀子昂手上動作一頓，隨即重重把湯擱在她手邊。湯汁還濺到了方洵九手上，方洵九連連咋呼：“哎喲我去，你是來關(guān)心我還是來謀殺我的，燙燙燙！”
賀子昂氣結(jié)：“沒有祁言給你打飯你就不知道自力更生了？真癱瘓了怎么著？”
“就是習(xí)慣了，你有意見？”
“方洵九，你……”
“干嗎，有事就說事?！狈戒藕哌笠宦?，端起湯毫不客氣地喝了起來。
賀子昂忍了忍，問：“味道怎么樣？”
“還不錯?！狈戒劈c頭。
“就只是不錯？”
“唔，好喝。”
聽到這個回復(fù)，賀子昂的臉色才稍微好轉(zhuǎn)，嘴角揚起了淺淡的笑意。方洵九再喝了一口，小心道：“該不會……是你專程給我燉的？”
賀首長臉頰一燙，干咳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現(xiàn)在寒季差不多結(jié)束了，我們和巨坦人的合作……”
“嗯，臨近尾聲?！狈戒培絿佒恿嗽挘槺愫裙饬俗詈笠豢跍?，還意猶未盡地舔嘴唇。
賀子昂笑得眉眼都彎成一條線，拿過碗，放回保溫桶里，道：“別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喜歡喝的話，明天再給你燉。”
“真是你燉的？”方洵九驚訝。
賀子昂立刻斂了笑，特別別扭地說：“不是，隨軍廚師燉的?！?p> “哦，手藝真不錯，我就喜歡這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漢子。”
“真的？”賀首長登時兩眼放光。
方洵九咽了口口水：“當(dāng)然，如果這個人是你的話，我收回我前面說的話?！?p> “……方洵九！”
“哎別生氣，我的意思是，喜歡你的女人多了去了，我現(xiàn)在排隊都拿不上號，還是不跟那些小姑娘們搶資源了。”
“你和她們不一樣?！辟R子昂小聲道。
方洵九沒聽清，湊近問：“你說什么？”
“沒什么?！辟R子昂蓋上蓋子，一秒恢復(fù)了正經(jīng)神色，“關(guān)于攻下冬冀城后，蘇德安就會和我們攤牌，你有什么打算？”
“先說說藍海灣目前的屯兵人數(shù)，有多少了？”方洵九道。
“兩百萬左右?！?p> “還差一點。這一戰(zhàn)，依照之前的部署，東西兩個城門虛實交攻，有蘇德安這個冤大頭在，東門交給他。西門不用派重兵。現(xiàn)在四大種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冬冀城，我們還能搞點小動作。后天攻城之前，你讓陸堯率三百萬主力部隊，趁藍海海面現(xiàn)在還沒化冰，夜里行軍，快速渡海。到達南邊海岸線后，全速朝藍海灣進發(fā)。”
“你到底在計劃什么？”賀子昂聞言，眉頭一擰，“你的目的，難道不是攻打南郡？”
“那是后話了?！狈戒挪淮蛩憬獯?，“現(xiàn)在先別問這個，只管照做。”
“……好。”賀子昂微微頷首，“但是，你如果有其他想法，最好先知會我，不要臨到頭大家都蒙在鼓里，不利于分工協(xié)作?！?p> “我知道。”方洵九應(yīng)下，接著揉了揉眼睛，“這兩天，我的眼皮子總跳個不停，感覺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你得關(guān)注下后方幾個據(jù)點的動靜?！?p> “你什么時候這么迷信了，”賀子昂不屑地說，“沒聽過眼皮跳是因為休息不好嗎？”
“那你沒聽過女人的第六感最準確嗎？”
“上個這么對我說的女人，因為直覺她男朋友不會拋棄她結(jié)果很不幸被男朋友拋棄現(xiàn)在已經(jīng)哭好幾年了?！辟R子昂提著保溫桶起身。
方洵九八卦道：“你在說你前女友？”
“我在說唐尼的前女友！”賀子昂冷冷地道。
方洵九恍然大悟：“所以，唐尼真的是為了賈維斯拋棄妻子？嘖，這個基佬?！?p> 賀子昂搖了搖頭，啐她一句無聊，剛要走出軍帳，這時，祁言正好回轉(zhuǎn)。兩人在門口一對視。祁言盯著賀子昂手里的保溫桶，賀子昂看著他拿著的飯盒，一時之間，火光四射，硝煙彌漫，大有下一刻就要打起來的架勢。方洵九直覺不妙，雖然不知道不妙在哪里，但還是及時出聲打斷了兩個男人的熱辣視線。
“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祁言漠然收回目光，看向方洵九的一瞬，又軟萌得像只小奶狗，走近道：“和長老說了些事情，耽擱時間了。你吃飯了嗎？”
“沒有?！?p> “我打了你喜歡的炒肉?！?p> “乖乖，不愧是貼心小棉襖?！狈戒挪[起眼睛笑，一面招呼著祁言坐下，一面打開飯盒狼吞虎咽。
賀子昂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餓死鬼”，然后便大步離開了這個辣眼睛的地方。
吃到飯盒見了底，方洵九湯足飯飽，摸了摸肚皮，這才抬起頭睨向祁言。祁言乖巧地盯著她，一言不發(fā)。她用手比了比祁言的腦袋，惆悵道：“怎么都三年了，還不見長高?！?p> “……”
“話說，你家族基因都這么矮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蟲族派來的臥底。正常來講，十幾歲這個年紀，都該爆發(fā)式生長了，怎么你各方面，都不見發(fā)育的？怕是要找個時候，讓彭毅給你做個全面體檢?！?p> “我……不矮?！逼钛晕氨饶氵€高一點點?！?p> “小家伙，我可是個女人。”方洵九畫重點。
祁言蒙×。很顯然，在他的意識里，并沒有男人一定要比女人高這種基礎(chǔ)設(shè)定。
方洵九打了個比方：“你看，你賀大爺肩寬腰窄一米八，這種體格才夠吸引妹子，你說你這個小身板，以后是要怎么給我找個胸大屁股翹的兒媳婦回家供著？”
祁言不高興地咬住下唇，默了默，才沉聲道：“我會比他高的?！?p> “也不用比你賀大爺高，他這種身高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祁言抬頭，認真地重復(fù)：“我會比他高。”
“好好，爭取長成個一米九的大胸肌小鮮肉?！?p> 祁寶寶正想問為什么非要大胸肌，這邊，方洵九已經(jīng)岔開了話：“你剛才說，長老？”
祁言一怔，點頭：“嗯。”
“你們的種群都怎么劃分的？”方洵九摸下巴。
祁言組織了一下措辭，解釋道：“很早以前，大家，都是分散生活。但是，因為有很多猛獸，后來，大家就漸漸聚到了一起，成了部落。為了管理，部落里，有主持大事的長老，都是上了年紀見過世面的老人。”
“這樣……”
“還有，神祭部落?！?p> “那又是什么？”
祁言搖頭：“他們，很神秘。很少出現(xiàn)，我只知道，神祭部落有大祭司。傳說她有控制萬物的能力。”
“這么牛掰？該不會是你們的臆想吧？”
“不是的?！逼钛钥鄲赖南肓讼耄骸拔覀?，見識過，她能控制龍?！?p> 臥槽，玄幻。
方洵九沒忍住想吐槽的沖動，冷笑道：“既然這么厲害，為什么在同族處于水深火熱時，不見她出來裝逼？”
“……”這個問題，可問倒祁言寶寶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方洵九為了尊重外族的迷信文化，選擇跳過了這個話題。
“你的族人都安排好了嗎？”
“嗯，羅杰斯夫已經(jīng)派兵把長老他們和達瑪城解救出來的人一起，送去藍海以南了，剛剛出發(fā)?！?p> “那就好?！?p> 方洵九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道：“你知道，為什么每次攻下一個據(jù)點，我都讓你去和你的同族交涉嗎？”
“因為，我熟。”
方爸爸差點無言以對。重重彈了下祁言的腦門，這才正色道：“你得記住，任何事情有因才有果，我不會做毫無用處的伏筆。”
“那是……”祁言的疑問還沒出口，方洵九就打斷道：“不要太依賴別人，包括我。眼見不能為實，我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所有問題，都應(yīng)該通過思考和觀察來解決，永遠別指望通過另一人來找到你的答案?！?p> “可我相信你?！?p> 這已經(jīng)不是祁言第一次表示對她的絕對信任了，然而方洵九這一回卻不同往常，笑意斂盡，眸子里一派肅穆：“我是你的老師，卻不能教你一輩子。我只能負責(zé)為你打開一扇門，后面的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
“為什么……不能一輩子？”祁言失落的問：“你會離開嗎？”
“哎喲我去，兔崽子！我說了那么多，你的重點就在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上面！”方洵九氣得扶腦袋：“我的意思是，你得不斷進步，加緊學(xué)習(xí)，認真思考，別辜負了你那爆表的智商，明白嗎？！”
“我會的?！逼钛脏嵵氐馈?p> 方洵九長舒一口氣。
“所以，你可以不離開嗎？”祁言可憐巴巴的說。
這孩子，怎么就這么邪門呢？方洵九捏他的臉皮：“這是以后的事了。你困不困？不困來和我復(fù)習(xí)一下以前的戰(zhàn)事，讓我看看你這些天有沒有長進?！?p> 祁言不說話，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隨即，他點頭：“好?！?p> 漫長冷肅的夜悄然逝去，紅霞穿透緊鎖的云層，在天邊映照出磅礴瑰麗的光景。暖陽帶來的溫度融化了寂然已久的厚雪，大地漸漸露出原始的狀態(tài)，萬物感知著這氣候的變化，生機盎然。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喚醒了沉寂的士兵。人聲開始鼎沸，后方軍帳的燭火，此刻才熄滅。
方洵九伸了個懶腰，看著畫得亂七八糟的地形圖，贊道：“不錯，你的想法越來越成熟了。如果之前變色人種的將領(lǐng)能夠考慮到你這一步，拿下這個前哨戰(zhàn)的難度會加大不少。每次大戰(zhàn)過后，你對戰(zhàn)場的把控度都會進步神速?！?p> 祁言羞澀地撓了撓頭，起身道：“我去打洗臉水。”
“不用了，”方洵九一把按住他，“現(xiàn)在你去睡覺。我說了，長個兒才是你眼下的正經(jīng)事?！?p> “那你呢？”
方洵九走到軍帳門口叮囑警衛(wèi)端一杯羊奶給祁言喝，完了才回頭說：“我去和賀子昂碰碰頭，關(guān)于明天的攻城戰(zhàn)，還有些細節(jié)要叮囑。”
“我和你一……”
“你得睡覺，孩子?！?p> 方洵九雙眼一瞇，祁言頓時不敢再反駁，乖乖地坐下等羊奶。
方洵九沖他笑了笑，剛打算離開，就遇上羅杰斯夫埋頭沖了過來。眼看他差點撞上方洵九，前一秒還端正坐著的祁言，后一秒已經(jīng)攬住方洵九的腰，帶著她轉(zhuǎn)了半圈。羅杰斯夫剛巧不巧，直直撞在了祁言的肩膀上。祁言被他撞得踉蹌半步，不滿地看著他。
羅杰斯夫雖然是個上將，實際上，還是比較怵祁言的戰(zhàn)斗力的。冷不防和他一望，匆匆說了聲抱歉，目光便轉(zhuǎn)向了方洵九，凝重道：“出事了。”
方洵九的眼皮子一跳，掙開祁言的手，迎上前道：“我就說這兩天預(yù)感不怎么好，還沒吃早飯呢你就來給我添堵?！?p> “我不是故意的，方小姐，只是事情出乎意料，必須及時向您匯報?！?p> “說吧，怎么了，是蘇德安這熊孩子捅你屁股了還是變色人種早起精力太旺盛，來送人頭了？”
“都不是?！绷_杰斯夫一臉嚴肅，遲疑地看了看祁言，道，“是昨天離開的佩特星人，出事了?！?p> 祁言身體登時一繃。
方洵九的面色也瞬間覆上寒意：“怎么回事？”
“蟲族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盤，一開始埋了十萬兵力在冬冀城外，但昨夜忽然轉(zhuǎn)向，有一半去截擊佩特星原住民。我們派去護送的士兵有限，人數(shù)總共只有一萬出頭，現(xiàn)在被困在了安加拉峽谷，如果不及時增援，只怕要全軍覆沒。”
“安加拉峽谷……”方洵九喃喃一句，拔腳就往外走，“賀子昂人在哪里？”
“正在中帳。陸堯、唐尼、賈維斯也在等著您?！绷_杰斯夫跟了上去。
“把安加拉峽谷的地形圖準備好，同時派出偵察兵，立刻偵察巨坦人和變色人種的動向。蟲族作風(fēng)這么猥瑣，那群原住民除了少數(shù)的糧食根本沒有其他價值，他們選在這個時候進攻，只有一個可能，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首長也是這么分析的?！?p> 祁言快步追上來。
方洵九驀地停下腳步，冷聲吩咐：“回去休息。從現(xiàn)在開始，沒有我的指令，你不準擅自行動。”
祁言的步伐一定，雙腳像被灌了鉛一般，無法動彈。他看著方洵九漸行漸遠，澀聲道：“你會救他們的，對嗎？”
方洵九的背影僵了僵，沒有回答，箭步向中帳走去。
祁言杵在原地，忽然想起一句話。
一視同仁。能在必要之時親手把你重視之人送去死，這才是戰(zhàn)爭……
中軍大帳里，兩個矮小方桌拼湊成的一張長條桌上，攤開著一張簡易的地形繪制圖，那是賈維斯臨時趕工出來的，精確度仍在實時調(diào)整。畢竟安加拉峽谷一帶從未發(fā)生過戰(zhàn)事，沒有準確的全息地貌投影，只能靠實時傳回來的情況進行手繪。匯報戰(zhàn)況的偵察兵每隔十幾分鐘就要進來一次，說明雙方位置的變動，以及戰(zhàn)況的進度。賀子昂等人皆是面色沉重，直到幾分鐘后，方洵九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艾F(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隨著話音落，她步入軍帳，坐在了靠近門口的一個空位上。羅杰斯夫跟著入座，陸堯站起指著地形圖解說：“我方士兵和佩特星原住民目前被逼進了峽谷中的低洼帶。”
“這個地方嗎？”
“是的。在您進來之前三分鐘，偵察兵剛剛匯報了最新情況。現(xiàn)在蟲族大軍把控住了唯一的隘口，由于兵力懸殊實在過大，全軍覆沒只是時間性的問題。”
方洵九摸了摸下巴：“隘口處的寬度是多少？”
賈維斯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也來不及質(zhì)疑，便埋頭計算，好一陣兒，他才遲疑地說：“九十米左右？這個峽谷帶古早以前應(yīng)該是洪水河槽，兩壁地貌不穩(wěn)定，隨時都會受到天氣和風(fēng)沙的影響導(dǎo)致巖壁坍塌?！?p> “我要現(xiàn)在的準確數(shù)據(jù)?！狈戒懦聊樀?。
賈維斯額頭冷汗直冒，轉(zhuǎn)身翻查資料，又接著在紙上寫寫畫畫，半晌，才篤定答：“九十六米，誤差不會超過兩米?！?p> “那峽谷內(nèi)的寬度呢？”
賈維斯又是一番忙活，“兩百六十四米，同樣誤差不會超過兩米?！?p> “內(nèi)寬外窄……”方洵九沉吟間，又問：“蟲族總共出兵五萬，是不是？”
“是的?！绷_杰斯夫頷首。
“按這個數(shù)據(jù)，隘口他們沒法完全守住。蟲族身材普遍矮小，單靠五萬兵力就想在峽谷內(nèi)形成圍地，隘口的防守必定不足。這里離安加拉峽谷有多遠？”
“一百一十五公里?！标憟蚪釉?。
“如果是輕騎，兩個小時足夠趕到。”
話到這里，賀子昂忍不住反對：“騎兵數(shù)量不足，即使趕到，也無法成功救援。強行突圍，只是增加傷亡。”
方洵九沒有理會他，腦子里搜索著關(guān)于這個地帶的所有信息，各種數(shù)據(jù)在她的意識里快速形成了一張密集的網(wǎng)絡(luò)。她的神情專注得可怕，聲音幾乎不帶絲毫情緒：“還有多少納米彈？”
羅杰斯夫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賀子昂，小心回答：“很少，基本無法在交戰(zhàn)過程中產(chǎn)生大規(guī)模殺傷。”
“直接告訴我數(shù)量。”
“不超過二十枚?！?p> “夠了?！狈戒劈c頭。
賀子昂眉頭一擰，寒聲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救人，”方洵九平靜地抬眼，“怎么我的表現(xiàn)很難理解嗎？”
“方洵九你是不是瘋了？”賀子昂語帶薄怒，“先不說救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我們已經(jīng)和蘇德安約定了明早攻打冬冀城，主力部隊無法調(diào)動。按照這種情況，正常的指揮，都會選擇放棄營救。你也知道敵軍占領(lǐng)了唯一的隘口，兵力懸殊，難道你還想把我們的騎兵一塊兒搭進去嗎？就為了祁言？”
“我必須糾正你的說法?！狈戒诺溃笆紫?，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我如果決定動用騎兵，那么回來的時候，肯定會安然無恙。你如果對此有異議，焦點訪談，用事實說話。我總共指揮七次作戰(zhàn)哪一次不是讓你在統(tǒng)戰(zhàn)部面前挺直了你的兩塊大胸肌？”
“方洵九，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p> “第二，”她打斷他的話，“你的第二個錯誤，我救人，不是為了祁言?！?p> “那你是為了人道主義精神？”賀子昂諷刺地吼。
“當(dāng)然，你要把我塑造得這么高尚我是沒有意見的。但，我實話實說，我是為了我的需要?！?p> “你需要什么？”
方洵九一頓，與他對視片刻，略顯森然道：“我需要他們的信任?！?p> 莫名地，賀子昂背部爬上一股子冷意。他在這一瞬間，想起方洵九做出的許多決策，忽然推測出一種最荒謬的可能。這個念頭剛剛形成，賀子昂的內(nèi)心幾乎同時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他的手臂冒出一層雞皮疙瘩，艱難道：“你……你該不會是……”
方洵九沒有說話。
三年時間，將他們二人之間的默契度磨合得幾近完美，賀子昂對她原本就上心，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會反復(fù)琢磨。時間一長，他自然能窺探她的思維模式。假如賀子昂自認猜出了六分，那么實際上，方洵九的部署也會相差不遠。
念及此，賀子昂的目光暗了下來，仿佛一潭不見底的深淵，隱藏著復(fù)雜的情緒。
“別這樣做，你這是作死?！?p>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這么說我時，我就已經(jīng)回答過你?！?p> “但是……”
賀子昂還想說什么，方洵九拍拍手岔開了話，引回了幾個上將的注意。
“好了，抓緊時間。唐尼召集那支兩千人的奇襲隊，殺幾頭雪羊，讓他們把血抹在耳朵后面，千萬別漏。羅杰斯夫分配彈藥，陸堯負責(zé)組織騎兵，我只要兩萬人，二十分鐘內(nèi)，準備出發(fā)。”
“就這么點兵力，你打算怎么救人？”賀子昂一把拉住她：“滿打滿算，加上現(xiàn)在被困的軍隊，你能指揮的，不超過三萬人，和蟲族五萬兵力硬碰硬，你是嫌命長了嗎？”
“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戰(zhàn)役不是我吹，至少有兩場是爸爸的手筆。你放心，我的命除了天能收，別的惡勢力還差了那么點能耐?！?p> “方洵九！”賀子昂咬牙。
方洵九卻不打算再有所回應(yīng)，剛要行動，一名警衛(wèi)沖了進來，慌忙敬了個軍禮，焦急道：“報告首長，方小姐，祁言剛才搶了一匹山地狼，往南面的方向去了。我們無法阻止他。”
“媽的。”方洵九斥罵一句，“這個熊孩子，等把他拎回來，非得當(dāng)眾脫了褲子打屁股。”
眾人：“……”
方洵九快步往軍帳外走：“多的話不說了，這次我領(lǐng)兵，賀子昂你坐鎮(zhèn)大軍。明天的攻城戰(zhàn)不能有變?，F(xiàn)在變色人種說不定和蟲族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故意讓這群矮子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加上蘇德安那邊已經(jīng)到了合作的尾聲，要謹防這貨半路插刀。所有的部署仍然按照之前的安排，東門交給蘇德安，你們集中火力強攻冬冀城的西門。我會盡快趕回來?！?p> “還有回旋的余地嗎？”賀子昂不死心。
“你再這么婆婆媽媽以后我就要叫我兒子喊你賀大媽了。能不能拿出點你全國武術(shù)冠軍的魄力來！”
賀子昂小聲地說：“你兒子喊我爸爸我就接受。”
“你特么想死？”方洵九作勢要打人，揮了揮拳頭后，就一溜煙兒走了。
四人離開中軍大帳，剩下賈維斯和賀子昂面面相對。賀子昂失魂落魄，賈維斯則略感尷尬。賀子昂揉著眉心，總覺得心神不寧。用了半天調(diào)整情緒，這才懨懨道：“打開投影，我們再過一遍明天的攻城部署?！?p> “是?！?p> 下午四點。
太陽的軌跡逐漸偏向東邊。隨風(fēng)變換的云層不時擋住熾盛的光芒，徒留的，是一片肅殺的灰白天地。從冬冀城的前哨戰(zhàn)往南三十里，平原到了盡頭，地勢逐漸下斜。周圍森林草木變得稀少，積累了數(shù)月的厚冰在日照下，已經(jīng)融化了三分之一，露出泥濘的地面。山地狼的爪子踩在冰碴兒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混著凜冽呼嘯的風(fēng)，宛如一曲高低起伏的變奏。
安加拉峽谷內(nèi)，數(shù)以萬計的佩特星原住民和人類守軍，正被圍困在一個低矮區(qū)域。如果不是蟲族不擅長弓箭，遠程武器又緊缺，只怕這些人根本沒有機會撐到方洵九來救援。
方洵九領(lǐng)著近兩萬輕騎，于三個小時后抵達了安加拉峽谷的外圍。兩座山脊相距百米，谷中風(fēng)速強勁，單是身處隘口前方，都能感覺到那厲風(fēng)如同一道道夾雜著凌厲攻勢的冷箭，在臉上仿佛劃出了口子似的。風(fēng)沙彌漫，視野受阻。方洵九帶兵在隘口前兩百米處轉(zhuǎn)向，直往山背行去。到了高地，她命令輕騎停下來，先伏在山峰頂觀察谷中的局勢。
如她所料，蟲族的五萬兵力確實不夠嚴防死守隘口，只有稀稀落落的士兵架著武器緊密注視著外方的動靜。而谷內(nèi)，已是一片廝殺聲喧天。遠遠的，隔著漫天沙石，方洵九看見一個單薄瘦小的人影，敏捷地從斜坡地帶滑下，只身進入了蟲族的伏擊范圍。他穿梭過密集的人群，速度快得不像一個正常人。蟲族的士兵被他分割出一條血路，先是小范圍的出現(xiàn)混亂，但很快，在將領(lǐng)的指揮下，蟲族士兵把武器對準了不速之客。他在抵達被包圍的佩特星種群前，忽然倒在了地上。
方洵九五指縮緊，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直到看見那個身影重新站起來，沖出了火力圈……
她咬緊牙關(guān)，低咒了聲：“該死。”然后迅速轉(zhuǎn)過身，對身后的士兵說：“就是現(xiàn)在，奇襲隊埋雷，其余人繞回隘口兩邊，以信號彈為準，紅色的發(fā)動攻擊，只針對隘口敵軍，不許冒進?？匆娝{色信號彈，即刻回撤三百米！”
“是！”
眾人齊聲應(yīng)下，當(dāng)即驅(qū)狼趕往隘口。奇襲隊拿出分配到手的納米彈，快速埋入地底。方洵九估計著時間差不多，讓士兵引燃了納米彈。伴隨著數(shù)聲震栗大地的炸響，兩壁山石崩塌，灰塵遮天蔽日，隘口處的蟲族士兵頃刻如一鍋熱油里的螞蚱，四處亂竄躲避。奇襲隊在方洵九的指令下撤離爆破地帶。半分鐘后，被納米彈集中炸過的山巔，猶如被一把巨斧狠狠削過，斷層面的巨大石塊沿著山體快速滾落。幾秒之內(nèi)，分裂成了密集的落石網(wǎng)，尖叫聲在耳邊炸開，盤旋于整個谷中。
隘口的駐軍亂成一團，還沒有時間倉皇逃命，忽然，一枚紅色信號彈拖著長尾劃過被塵沙覆蓋的天頂。那些蟲族的小個子一愣，隨即而來的，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正面拼殺！
近兩萬輕騎像是離弦的箭，以摧枯拉朽之勢沖擊著隘口的蟲族士兵。因人數(shù)不敵，加上被落石打亂了陣型，蟲族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落入了下風(fēng)。血腥味瘋狂的蔓延開來，混著短兵相接的錚錚聲，宛如讓人置身于死神的鐮刀下，連呼吸都變得奢侈。
方洵九此時視野受阻，所站的地方離斷壁不過兩三米遠，奇襲隊的隊長害怕爆炸后的山巖不穩(wěn)，想讓她往后退一些，確保安全。然而，方洵九像是聽不見他的勸誡，只杵立在原地，雙眼緊閉，耳廓微動。
她在聽谷中的動靜。
隘口受襲，正在圍剿佩特星人的蟲族士兵必會派兵增援。她不動如鐘，直至，聽見與隘口背離的方向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她雙眼猛的睜開，看向身后的奇襲隊，命令道：“趕緊的，全部用百米沖刺的速度給我滑下斜坡。現(xiàn)在是考驗?zāi)銈冄菁嫉臅r刻了，給我裝成守隘口的蟲族孫子，混進他們的增援部隊，不要輕舉妄動。記住辨識隊友的方法是耳朵后面的血跡，等我放出了第二枚紅色信號彈，配合騎兵隊伍，一波搞死這些猥瑣發(fā)育的矮子，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壓低聲音回。
方洵九單手一揚：“走你！”
所有奇襲隊抱穩(wěn)手里的武器，仰面跳下斜坡，借著黃沙做掩護，在離隘口不遠的地段站穩(wěn)了腳跟。與此同時，蟲族援兵趕到。奇襲隊長精通蟲族語言，冒充了隘口退守的士兵，告知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人類守軍沖擊了隘口，我方兵力不足。因形勢太過混亂，蟲族將領(lǐng)約莫也沒想到地球方面還專門組織了一支模仿他們的軍隊，毫無懷疑的接受了奇襲隊長的說法，讓這支兩千人的人類守軍混進了援兵部隊。方洵九聽著峽谷中段沒有發(fā)生混戰(zhàn)的情況，立刻發(fā)出了藍色信號彈。
騎兵見勢撤退，殘存的蟲族士兵不敢追擊，待到援兵趕來，兩方匯合，奇襲隊已經(jīng)滲透進援兵中間，只讓隘口那些蟲族士兵以為都是從谷中趕出來的。守隘口的將領(lǐng)和增援的將領(lǐng)一碰頭，誰也沒有談及這支詭異出現(xiàn)的部隊，只顧猜測騎兵下一步的動作。
灰塵慢慢消散，方洵九帶著少量的士兵還站在山峰處。她見蟲族打算重新整合兵力駐守隘口，眼角微微一揚，讓邊上的人放出了第二枚紅色信號彈。
埋伏在不遠處的騎兵立即進行第二波沖擊。蟲族兩位將領(lǐng)端著臨危不亂的架勢，剛要沉著指揮士兵迎戰(zhàn)，變數(shù)突生，一句尖銳的嗓音高呼著：“有人叛變了！”
兩名將領(lǐng)驚愕回頭，只見駐軍后方已經(jīng)血光重重。前有騎兵，后有變亂，且這變亂是從內(nèi)部滋生的，只在眨眼之間，各個方位都展開了廝殺，完全分不出敵我。那些叛軍和蟲族士兵的穿著一樣，高矮一樣，甚至拿的武器也相差不遠，基本無從分辨。這時，援兵的將領(lǐng)才反應(yīng)過來，狠狠一咬牙，啐道：“媽的，中計了！”
他試圖阻止后方的亂局，但力不從心。在兩邊都是逼命的場面下，他根本沒法仔細辨別叛軍的特征。他的指揮聲被淹沒在響徹耳膜的廝殺里，四處都是求生無路的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敵人，只能拿著兵器亂砍亂殺。
這是一場壓制性的勝利。
蟲族的士兵一面自相殘殺，一面被狼爪狠狠按進了泥地。不到四十分鐘，原本應(yīng)該和人類守軍勢均力敵的蟲族，兵敗如山倒。方洵九冷眼看著隘口那方血流成河，面上幾乎沒有絲毫表情。
她現(xiàn)在的情緒可不怎么好，谷中的危機還沒有解除。站在她身后的士兵只覺得渾身發(fā)麻。方洵九的戰(zhàn)術(shù)，令人咋舌，更令人膽寒。等到殺聲漸小，方洵九才收回目光，瞅了瞅腳邊的斜坡，對后面的人說：“來，扶爸爸一把，我有恐高癥?！?p> 離她最近的士兵顫巍巍的拉住她的手腕。
方洵九眉毛一挑：“你需要補鈣嗎？”
士兵傻了眼：“啊？”
“不然你腿軟個什么勁兒？”
士兵當(dāng)即站直身體，挺胸抬頭：“報告方小姐，我沒有！”
“沒有就好。話先說在這，我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等會兒我滑下去你要是沒拉住我讓我摔成弱智，你家那位賀首長分分鐘要把你浸豬籠的，曉得不？”
“曉得！”
“那行，走吧?！?p> 說完，方洵九毫無危險意識的踩出了一腳。然后，一點都不穩(wěn)固的山石一崩，她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就凌空跌了下去。拉著她的士兵深有我死都不能讓爸爸死的覺悟，一把抱穩(wěn)她，給她當(dāng)了個人形肉墊，一路犀利的滑到了谷底。其余士兵也紛紛跟下來。方洵九好不容易踩到地面，著急的查看了一下給自己當(dāng)肉墊的士兵，確定他沒有大礙后，這才放下心來。
隘口的戰(zhàn)事隨之結(jié)束，剩余的奇襲隊員和騎兵來到她邊上匯合。方洵九著眼谷中，聽著看不見的地方傳來男女老少高低不一的哭喊聲，眸色一寒，沉聲說：“形成圍殺的蟲族兵力應(yīng)該剩不到三萬，聽我說，時間緊迫，方法不變，奇襲隊偽裝成隘口撤退的蟲族，混入谷內(nèi)圍殺的兵力。剩余的人，二十分鐘后，跟我沖進去收人頭。我只有一句話，往死里虐，他們欠我們多少人頭，就給我十倍地，拿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