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亥時,顏汐蕓一襲單衣坐在院內(nèi)的石桌旁,她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接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卻沒想到,這茶水居然是涼的。
顏汐蕓放下茶杯,不禁感嘆道“真是人走茶涼....”
她趴在石桌上,雙眸低沉,臉上沒有一絲喜悅。
這時,她忽然感受到一絲暖意,她轉(zhuǎn)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御景司。
“你怎么進來的?”
御景司略過她坐在一旁“你院門未關(guān)?!?p> 顏汐蕓轉(zhuǎn)過頭去一看,自己果真是忘了關(guān)門。
“在為李楚原的事傷心?”
“沒有。我只是在想,如何能為他減輕刑罰。”
“李楚原故意殺人乃是一罪,私自劫走犯人乃是二罪。無論哪一條,按照當朝律例都是殺頭的罪名!”
顏汐蕓白了一眼御景司,接著又唉聲嘆氣的趴在桌上。
“可李楚原....”
“顏汐蕓,你別忘了你是父母官!身份不一樣,責任也就不一樣。李楚原殺人就該償命,你不能感情用事。”
“我...”
御景司突然站起身,并對顏汐蕓說“好了。你早些睡吧,明天一早還要結(jié)案?!?p> 顏汐蕓盯著御景司離開,她仰頭無奈的長舒一口氣,接著起身又回到房間。
***
次日一早,府衙公堂內(nèi)
曹老爺和曹鵬的妻妾們已經(jīng)在公堂外等候多時了。
顏汐蕓從后堂走出坐到公案前,衙役們見狀,開始抖動儀仗,并大喊“威~武!”
顏汐蕓猛拍驚堂木,高聲大喊“帶犯人!”
“帶犯人上堂!”白崇義重復道。
隨后,孟沖他們押著李楚原來道大堂,曹鵬的妻妾們見狀,向他扔雞蛋菜葉,并大聲叱罵他。
“夠了!誰要敢再大聲喧嘩,本大人就判她擾亂公堂的罪名!”
此聲一出,曹鵬的妻妾們才噤了聲。
顏汐蕓低眼看著李楚原,她平復心情,用自己的理智去克制此時的感性。
“李楚原,本大人問你,你可有殺害曹鵬,并將其分尸后扔在了曹府后院?”
李楚原跪在地上,趴著頭,一臉冷漠的答道“回大人,小人就是用了大人手旁帶血的菜刀殺了曹鵬。”
“據(jù)我的了解,你與已故的二姑娘情投意合,一見鐘情....”
“不用說了?!崩畛蝗淮驍囝佅|的話“我自己交代?!?p> “說吧...”
“一個月前小人才從上京回到這里,原本小人是想先去曹府見見她,誰知道去的路上竟然聽說了她的死訊。我得知她是被曹鵬殺的時候,便想去找他對峙,可是沒想到大人比我快一步,先將曹鵬關(guān)進了大牢。小人沒有辦法,只好先回到茅草屋去,在路上經(jīng)過曹鵬府邸的時候,意外聽見他的妻妾說想要用錢救出曹鵬,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就這么被放出!于是,我喬裝打扮后潛入大牢,將他從大牢劫走之后又用竹棍將他敲昏,拿菜刀砍下了他的手臂!”
“夠了!”顏汐蕓拍響桌子,她不忍再聽下去了“既然你殺了人,為何不逃?”
“逃?呵,小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逃。殺他的這件事,我從來都沒后悔過。她死了,也帶走了我唯一的執(zhí)念,沒有她,小人活著猶如行尸走肉,這樣的日子還有什么意思?”
難道愛情真的值得人去死嗎?自己好好活著,帶著她的那份活著難道就真的沒有意義嗎?
糊涂,真是糊涂!
“將犯人李楚原押進刑牢,明日午時一刻,當街斬首!”
“多謝大人成全...”
說罷,孟沖他們上來給李楚原戴上枷,將他關(guān)進囚車里。
顏汐蕓冷著臉起身想要走進后堂,突然這時,曹鵬的妻妾們又開始大聲喧鬧起來。
顏汐蕓轉(zhuǎn)頭瞪著她們,斥聲道“曹鵬罪有應得。誰再敢放肆,全部關(guān)進大牢!”
扔下這話,顏汐蕓頭也不回的就走進了后堂。
御景司見狀,便趕緊追趕上去。他來到后堂,卻發(fā)現(xiàn)在院中根本沒有顏汐蕓的身影。
忽然這時候,他聽到了抽泣的聲音,他轉(zhuǎn)回身,顏汐蕓居然就在蹲在門后埋頭哭泣。
御景司心疼的走過去,蹲下身,伸手抱住她。他聽見顏汐蕓痛哭的聲音,心里十分的難受。
“別哭,你沒有做錯。”
就在這個時候,白崇義忽然來到了后堂,御景司聞聲,突然叫住他“大人不方便,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說吧?!?p> “大人,曹老爺說想當面感謝你?!?p> 顏汐蕓聞聲,抬起頭,倔強的擦去淚水。她拍拍臉,整理情緒后接著起身站起跨出大門。
御景司擔心的盯著她,緊接著不放心的跟上去。
與此同時,大堂里。
曹老爺見顏汐蕓來了,突然間跪在了地上,顏汐蕓見狀,小跑過去將他扶起。
“曹老爺你這是干什么?”
“多謝大人為小女平冤,大人的恩情我真是感激不盡...”
顏汐蕓扶不起他,求助的看向御景司,御景司見狀,便走過去扶起曹老爺。
“大人,老朽還有一事相求?!?p>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是抱歉,我不能做主為李楚原赦免罪行?!?p> 曹老爺聽后臉上十分遺憾,他卑躬屈膝的對顏汐蕓懇求道“大人,那孩子心地不壞。當年如果不是我嫌貧愛富,不拆散他們,也就不會發(fā)生今日的悲劇。說到底,是我不對。我不敢求大人赦免,我只是想求大人,能否在李楚原死后,將他的尸體交于我,我要把他們安葬在一起,也算是讓他們死后能在一起吧。”
聽著,顏汐蕓默默的攥緊了拳頭,她背過身去昂頭忍著淚水,片刻后,她才緩慢的說道“...好”
“多謝大人成全!”說罷,曹老爺又接過下人手上的白銀數(shù)兩,他還未開口,就聽見顏汐蕓說。
“這些銀子你拿回去,為李楚原置辦一尊上等的棺材,給他們二人挑選一個好地方?!?p> 聽到這里,曹老爺對顏汐蕓的感激已經(jīng)無以言表了,他的淚水止不住的流出。
待他們都走后,顏汐蕓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回了顏府。
***
午時過后,天突降大雨。
御景司擔心顏汐蕓的情緒,便想回府,他剛剛跨出府衙大門,就遇見了趕回來的竹酒。
“王爺!”
“查的如何?”
竹酒走近御景司,小聲的對他說“回王爺,全部查清楚了。”
御景司抬手打斷他的話,眼神四顧,緊接著轉(zhuǎn)身走進后堂。
與此同時,顏府外,一匹快馬停在了門口。
他跳下馬,并推開大門,牽馬進府。
他渾身濕透,高聲大喊道“姐!姐?”
正在這時,顏汐蕓聞聲從房間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當她看到牽馬進府的少年后,突然驚喜的大喊道“堇年?”
“姐!”
“堇年!”
兩人就像是十年未見,張開雙手向?qū)Ψ脚苋ァ?p> 顏堇年激動萬分的跑過去,原以為他會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卻沒想到顏汐蕓竟然略過了他抱住了他的馬。
顏汐蕓親昵的蹭著馬頭,絲毫不在乎它身上的雨水。
“小棕棕,你怎么來了?我好想你??!”
顏堇年生氣的鼓起腮幫子,吃醋的將包袱扔在一旁,
“姐,你干嘛不抱我?”
顏汐蕓瞟了他一眼,不耐煩的說“抱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小棕棕!”
小棕棕小棕棕,早知道出來就不該騎你的馬。就好像那馬是你親弟弟似得。
這時,顏堇年忽然察覺到什么,環(huán)顧四周后,問“姐,你府上怎么連個丫環(huán)下人也沒有?莫非是太后沒給你?”
顏汐蕓牽著韁繩,將馬牽至一旁的馬棚里。顏堇年見狀,便抓起包袱跟上去。
“這關(guān)太后什么事?是我自己不想要的。我一個七品小官,干什么要那么多丫環(huán)下人?”
“府上沒有個可以使喚的人,那飯誰做?衣服誰洗?院子誰打掃?誰給你按摩?誰陪你逛街?誰...”
顏汐蕓不耐煩的瞪他一眼,顏堇年見狀,立馬噤了聲。
“你一口氣問我這么多,要我怎么回答?”
“那我也是為你著想嘛...”顏堇年越說越小聲。
“誰讓你來的?”顏汐蕓反問顏堇年。
顏堇年殷勤的為顏汐蕓捶肩按摩,討好道“我這不是想你了嘛,所以就來了。”
顏汐蕓撇開顏堇年的手,拿起一旁的草喂馬。
“少來了,你是不是又在家里惹了什么麻煩,所以才來找我的?”
“姐,你最親最可愛的弟弟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嗎?”
顏堇年一邊說著,一邊對顏汐蕓撒嬌賣萌。顏汐蕓卻正眼也不瞧他,喂完馬后就轉(zhuǎn)身回到大堂。
顏堇年嘆口氣,緊接著又快速跟上去。
“我這兒有最甘甜的泉水,你拿去泡茶吧?!?p> 顏堇年接過顏汐蕓的水壺,驚喜萬分的說“真的?”
“愣著干嘛,還不快去泡茶,我都渴死了。”
“敢情是把我當下人使喚啊...”
“你說什么?”
顏堇年渾身一驚,立刻搖頭道“沒,沒有什么?!?p> 看姐這樣子,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過嘛,難道靖王并沒有為難她?還是說....我已經(jīng)來晚了,姐已經(jīng)被他折磨的滿身是傷?
說起來,姐今日為何穿了這么多衣服?往日里她都是穿著一件單衣在街上四處游蕩啊,莫非真的如我所料,姐穿這么多,就是為了遮蓋那個老男人折磨她的傷痕?
不不不,作為姐姐最親最愛的弟弟,我顏堇年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發(fā)生!
“哎哎!你愣著干嘛?還不快去泡茶給我?!?p> 顏堇年放下手中的水袋,跑過去坐在顏汐蕓的身邊,并握住她的手。
“姐,你在這里有沒有被人欺負?是不是有人打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報仇去!”
顏汐蕓嫌棄的看著他,接著用力的抽出手來,她懷疑的盯著顏堇年,手背輕輕撫上他的額頭,
“你沒事吧?生病了?”
“姐!”顏堇年忽然又抓住她的手“現(xiàn)在沒有外人,你有什么委屈就全部告訴我!你放心,有弟弟在,弟弟一定會幫你打那個壞男人的!”
“你在說什么?什么壞男人?”
突然這時,一把冷劍從門外射來,顏汐蕓眼神一動,立即推開顏堇年,說時遲那時快,那把劍就徑直穿過他們的中間,插進了后面的屏風里。
顏堇年害怕的咽下一口唾沫,隨著劍的方向向門口望去。
顏汐蕓猛地站起身,抽出屏風上的劍指著御景司“御景司,你瘋了!”
正在這時候,竹酒從后面跑了上來,他拉住御景司,附耳對他說“王爺,那人是大人的弟弟。”
“弟弟,他就是顏堇年?”
竹酒點點頭。
御景司尷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說“我還以為...哈哈....”
“笑個屁!”顏汐蕓氣憤的將劍扔在地上,接著甩袖揚長而去。
御景司見狀,趕忙想跟上去,突然,顏堇年叫住了他。
顏堇年盯著竹酒左看右看,仔細打量著。
他不就是那天來我們顏府的竹酒嘛,那他...就是靖王?
“喂!你就是靖王?”
御景司聞聲回過身去,盯著顏堇年。顏堇年被他眼神中的戾氣嚇住,害怕的一哆嗦。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是不是靖王!”
竹酒見狀,便先離開了大堂。他守在大堂外,謹防有人偷聽。
而大堂里,御景司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劍,經(jīng)過他身旁時,顏堇年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你放心,我不會打你?!?p> “誰,誰害怕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靖王你很強,你就可以...”
不對啊,傳聞不是說靖王年邁已高嗎?可看他的樣子,哪里有年老的模樣?
“你不是靖王。本小侯爺要找的是靖王,不是你??烊グ丫竿跽疫^來!”
“小侯爺?”
兩人聞聲望去,不知何時顏汐蕓又回來站在了門口。
竹酒跑上來對御景司說“王爺,屬下沒能攔住大人?!?p> 顏汐蕓盯了一眼竹酒,又看向顏堇年。顏堇年對顏汐蕓的害怕已經(jīng)刻在了骨子里,見她漸漸向自己走來,他便趕緊躲在御景司的身后。
御景司見狀,低頭偷笑。這兩姐弟還真是一模一樣,害怕就躲在人的身后。
“顏堇年,你什么時候成了小侯爺了?”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