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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愁

第9章

解春愁 二阿農(nóng) 2982 2021-01-20 09:20:00

  第9章

  蘇娘子的鞋襪鋪子是開在宅院前面的,在靈石鎮(zhèn),大多數(shù)商戶都是這樣的格局,前面開鋪子,后面住人。只不過大多商戶都是一家?guī)状≈?,吵吵鬧鬧,煙火氣極重,后院也四處都堆著雜物,不像是蘇娘子的后院,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還透露著別樣的雅致。

  辛嫂子猜想,蘇娘子以前,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姐兒。瞧瞧蘇娘子的肌膚,這靈石鎮(zhèn)上便沒有像蘇娘子這般白得發(fā)光的。不過,蘇娘子也很低調(diào),素日里穿的,不過是比葛布貴一點的棉布衣衫,穿的鞋子,連一朵花都沒有的。

  蘇娘子用完早膳,照舊要到鋪子里瞧一瞧,算一算賬。

  蘇娘子算賬,不用算盤子。她只略略聽一耳,便能將帳算出來。正是晚秋,厚底的鞋子賣得正好。寒從腳下起,秋風(fēng)瑟瑟,有點閑錢的人家大都會置辦厚底的鞋子。軟底的羊皮靴,則是富貴些的人家置辦的。

  蘇娘子的鞋襪鋪子,做的便是不上不下的生意。便宜些的鞋子也賣,不過一分錢一分貨,鞋底是薄些的,并不防寒。

  長長的靈石鎮(zhèn)街道,一共有五家鞋襪鋪子,其中賣得最好的有兩家,而蘇家的鞋襪鋪子,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

  蘇娘子算完帳,有心情的話,還會坐在隔簾后面,聽一聽別人來買鞋的情形。

  辛嫂子有時候覺得,蘇娘子并不是想監(jiān)督伙計們干活,而是純粹聽熱鬧去的。

  靈石鎮(zhèn)不大不小,說富裕也并不富裕,說窮也挨不上邊。鎮(zhèn)上數(shù)得出名字的富戶倒是有六七家,只因靈石鎮(zhèn)占了在官道旁的位置,一個月里來來往往的外鄉(xiāng)人也不少,大伙平時做點買賣,倒也能養(yǎng)家糊口。而逢五的日子,靈石鎮(zhèn)還有趕集的傳統(tǒng),八鄉(xiāng)十六村的人紛紛涌來靈石鎮(zhèn),倒也熱鬧。而周邊的村落,水田豐產(chǎn),又靠栽種一些草藥維持日用,表現(xiàn)得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且鎮(zhèn)上還有學(xué)堂,學(xué)生好幾十,秀才進(jìn)士出了八九個,聽說還有爭氣的人在京城里做大官的。靈石鎮(zhèn)的人便覺得自己有了依靠,說話都大聲起來。至于是誰做大官,卻沒有人考究。

  總體來說,靈石鎮(zhèn),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蘇娘子,啊不,蘇云落坐在隔簾后面,攤著一個花樣子,右手撐著臉頰,細(xì)細(xì)聽著外頭的動靜。

  是的,她沒死。她不過是用了金蟬脫殼之計,拋棄過去趙家太太的身份,成了離渭城數(shù)百里外默默無名的靈石鎮(zhèn)的鞋襪鋪子喪寡老板娘。

  趙棟在她心里,早就死了。

  靈石鎮(zhèn)的日子,過得規(guī)律而平靜,差些生生讓她的腰身胖了一圈兒。辛嫂子的手藝自是比不上以前趙家灶房的,但內(nèi)心平靜下來,又沒有什么事要操心,著實很容易讓人心寬體胖。

  她昨晚并不是因為鑼鼓聲而睡不著的,而是在想,如何將腰身減一減,好在穿冬衣的時候,不顯得那么臃腫。想著想著,便有些煩惱起來,這才睡不著覺。

  之前在趙家,整日忙忙碌碌,腰身一減再減,惹得蝶舞蝶來擔(dān)心不已,如今到了這靈石鎮(zhèn),反而要特意去清減了。

  要不要,讓自己忙碌一些呢?蘇云落纖長的手指輕輕敲在花樣子上,有些猶豫。

  有客人進(jìn)來了。

  小伙計梁阿元迎上去,聲音有些訝然:“顧老師?”又頓了一下,“明福?”

  明福是辛嫂子的獨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明福聲音清脆:“阿元哥,我們與顧老師來,是請求募捐秋祭的?!?p>  年年的秋祭都有募捐,梁阿元也曾參與過請求募捐秋祭。不過當(dāng)位置對換后,他倒有些忐忑了,不由自主地瞄向隔簾后面。他方才可是看到老板娘坐在后面的。

  蘇云落聽得正感興趣,忽而見無人搭話,還寂靜了那么片刻,當(dāng)下便意識到梁阿元定是要她拿主意了。

  正考慮要不要出去,忽而聞一個溫厚的聲音道:“蘇娘子可是在后面?”

  聲音溫厚,卻算不上有禮。

  她方才想要移動的腳步往回縮了一縮,蛾眉皺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梁阿元忙道:“東家,這位是顧老師?!?p>  哦,原來是顧老師。蘇云落聽辛嫂子講過幾次,明福剛?cè)W(xué)堂時,不是很專心學(xué)業(yè),鎮(zhèn)日想著逃學(xué)回去幫她做事。如此幾回后,學(xué)堂的顧老師親自與明福談了一回,自那之后,明福便乖乖地上學(xué)了。在辛嫂子的言語中,對這位顧老師是頗為尊敬的。

  聽說,這位顧老師也是外鄉(xiāng)人,四年前帶著一個年輕的長隨來到靈石鎮(zhèn)。在靈石鎮(zhèn)安定不久,就到學(xué)堂毛遂自薦,從此成為學(xué)堂的顧老師。如今一晃四年過去,顧老師仍舊孤身一人,不曾娶妻生子。

  聽聞,這位顧老師長得還挺俊俏的。鎮(zhèn)上倒貼著要嫁顧老師的姑娘不少,但都沒有成功的。

  甚至還有傳言,說顧老師大約,有什么毛病。

  蘇云落覺得,他的毛病便是無禮。

  她將思緒收回,應(yīng)道:“顧老師想我們?nèi)绾文季???p>  顧聞白聽見一道清涼涼的聲音,似乎帶著一點兒不滿。

  不滿亦是正常的,募捐秋祭,本就是他們死皮賴臉地從這些商戶手上擠出財產(chǎn),自從帶著學(xué)生們求募捐,他見過的冷臉不要太多。但越是這樣,顧聞白便越是要擠兌他們。

  這位蘇娘子他也從明福口中略聽過一二。說是一個守寡的外鄉(xiāng)小娘子,孤身一人來到靈石鎮(zhèn),買下李家的鞋襪鋪子,預(yù)備長居下來。

  雖然同是外鄉(xiāng)人,但顧聞白決不會同情她。

  他瞇起雙眼,盯著一動不動的隔簾,嘴上說道:“秋祭最耗費的是鞋子,蘇娘子家既然是做鞋襪的,那便募捐鞋襪好了。既不用多費銀子,也不用另費心思。屆時,在秋祭上,還可以冠以蘇家鞋襪鋪的名稱,一舉三得,皆大歡喜?!甭犅?,他多為人著想。

  蘇云落是頭一次聽到這么理直氣壯的無理要求。以前在趙家,她不是沒有募捐過。便是到佑安寺捐香油,連無相大師亦要對她說一聲:“功德無量。”可在這顧老師嘴里,卻變成了顛倒黑白,不是他們求著她募捐,而是她巴巴地求著捐物什了。

  梁阿元頭上的汗都快滴下來了。都說顧老師伶牙俐齒,黑的說成白的不過是家常便飯,今兒他可算是領(lǐng)教了一回。東家一向心地善良,應(yīng)該會募捐罷?

  隔簾后安靜了一會,而后又傳來清涼涼的聲音:“街上一共五家鞋襪鋪子,學(xué)堂在東面,我們的鋪子在西面,顧老師從東面走過來,一路上會經(jīng)過三家鞋襪鋪子,不知道到現(xiàn)在,有幾家鞋襪鋪子答應(yīng)募捐了。若是三家鞋襪鋪子都答應(yīng)募捐,屆時都冠上名稱,豈不是很無趣?”

  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顧聞白的薄唇輕輕一彎:“的確,我們一路從東面走過來,三家鞋襪鋪子的東家都十分大方,答應(yīng)我們募捐鞋襪。不過,蘇娘子初來乍到,還不曉得我們的規(guī)矩,我們向來是采取競賽式的募捐法,也就是誰家捐得越多,屆時誰家的名字便寫得越大。對了,去年募捐得最多的是伍家鞋襪鋪,這不,今年生意最好的,亦是伍家鞋襪鋪。況且,募捐得最多的商戶,還有資格獲得資助學(xué)生進(jìn)省試的名額?!?p>  隔簾后忽而傳來輕輕的一聲笑:“顧老師這番口才,在靈石鎮(zhèn),著實是屈才了。”

  顧聞白對著隔簾輕輕一揖:“天子門生,大多來自鄉(xiāng)野。在下更要在鄉(xiāng)野,為朝廷打造好國之棟梁基礎(chǔ)?!?p>  簡直是厚顏無恥。蘇云落覺得,若是讓顧聞白到沙場上去對陣罵敵,估計不用動一刀一槍,敵方便要氣得吐血而亡。

  “既如此,前面幾家募捐為幾何?”

  顧聞白不慌不忙:“募捐方式一向為暗募,直至秋祭當(dāng)日才揭曉?!?p>  呵?;涌烧娑?。

  “那便是一場豪賭了?”

  “蘇娘子開門做生意,也不外乎是一場豪賭。”

  隔簾后輕輕一笑:“顧老師總不能強人所難,此時便要我募捐罷?”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顧聞白又是一揖:“蘇娘子能撐起一間鞋襪鋪子,定是果敢決斷之人,而且,離募捐截止之時,不過還有六個時辰?!?p>  六個時辰天兒都黑了,雞都快打鳴了。

  這顧聞白果然腹黑。

  蘇云落仍舊輕輕一笑:“還有六個時辰呢,容我再考慮考慮。畢竟初來乍到,怎么也要摸清一下規(guī)矩?!?p>  顧聞白仍舊一揖:“在下不妨礙蘇娘子多慮了。告辭?!?p>  說完又領(lǐng)著一群學(xué)生照舊浩浩蕩蕩地出去。

  門口有人鼓掌:“顧老師風(fēng)采依舊?!?p>  “承讓承讓?!边@回他那把聲音遠(yuǎn)去了。

  詠雪端茶出來,一臉的崇拜:“顧老師好俊?!?p>  蘇云落:“……”哪里俊了,明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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