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離秋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蘇云落發(fā)現(xiàn),從詠雪到盈婆婆,大伙兒都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秋祭果真是個大日子。不過,蘇云落覺得,無論過什么節(jié)日,靈石鎮(zhèn)上的人們都十分興奮,彼此之間談?wù)摰檬譄崆小?p> 不過,聽盈婆婆說,原來秋祭并沒有那么熱鬧,是顧老師來了之后,才將秋祭弄得越發(fā)的盛大的。
蘇云落挑挑眉,這顧老師,可真是無利不起早啊。他定是用秋祭弄了不少回扣,所以才那么積極。
詠雪一邊將衣服疊進(jìn)箱子中,小嘴兒一邊喋喋不休:“每逢秋祭,都可好玩了。賣糖人的,賣冰糖葫蘆的,還有投圈的,還有扛著老虎皮來的,每年都能大開眼界?!?p> 蘇云落唇上含笑,一手托著腮,心不在焉地在白紙上畫了一只狐貍,狡猾的狐貍。
詠雪將衣服放好,見到蘇云落畫的狐貍,十分捧場:“娘子,您好厲害。好似真的狐貍一樣。”
想了想,又求蘇云落道:“娘子,您可不可以給我畫一個面具?狐貍的,就像這般?!?p> “要面具作甚?”
詠雪歡喜得很:“在秋祭上都要戴面具的呀,我若是戴著娘子畫的面具出去,非得羨煞旁人不可。往年里我錢不夠,只能買極普通的面具,都不出彩。”
小小的一個靈石鎮(zhèn)的秋祭,竟然搞得如此隆重,人人歡天喜地,這顧老師,的確不簡單。
蘇云落答應(yīng)替詠雪畫面具,詠雪歡天喜地從街上買來空白面具,交給蘇云落。蘇云落此前畫狐貍只是心血來潮,見詠雪十分高興,不忍掃她的興,專門研磨了顏料,細(xì)細(xì)地在面具上描狐貍。
沒成想,這一畫,倒畫出興致來了。
空白面具畫成狐貍,戴在詠雪臉上,古靈精怪,在朦朦燈光中,狐貍面具似真似假。
蘇云落心念一動:“詠雪,你家里還有幾兄妹?”詠雪是她買來的,是因?yàn)榧抑行值芙忝锰?,詠雪的父母?shí)在養(yǎng)活不了,才把詠雪賣給蘇云落,收了十兩銀。
因家中離得不遠(yuǎn),蘇云落這邊又并沒有什么事可做,她便允了詠雪,在空時可以回家看看。不過,詠雪是越來越不愿意回家。娘子和氣,院落收拾得極好,鎮(zhèn)日靜悄悄的,院里還有她的一間房,雖然簡樸,但收拾得極干凈,比起她那個亂糟糟的家要好多了。
詠雪道:“家中連最小的弟弟,還有七個?!?p> 蘇云落曉得,詠雪最小的弟弟三歲,最大的姐姐十三了,準(zhǔn)備議親了,不適合出來走動。
蘇云落笑道:“詠雪,你可想幫家里人賺一些錢?”
詠雪瞪大眼睛:“娘子,詠雪自是想的?!?p> 詠雪戴著狐貍面具出去,惹得阿元左看右看:“詠雪,你這是從哪里買的面具,如此逼真?”
詠雪歡喜道:“是娘子幫我畫的?!?p> 阿元頓時歇了心思。娘子不可能幫他畫。
詠雪轉(zhuǎn)過頭來:“娘子說了,只要你們想要,她都可以幫畫。”
竟然有這等好事。
秋婆婆、盈婆婆以及辛嫂子年歲大了,不適合戴面具,但都幫家中的孩子求了一個。辛嫂子幫明福求了一個狼的。
蘇云落并不敷衍,伏在案上,細(xì)細(xì)描畫了三日,將所有的面具都畫好了。
見蘇云落伏案畫畫,詠雪十分愧疚:“勞累娘子了?!?p> 蘇云落松筆,輕輕扭一下手腕:“不過是小事一樁,況且,我也是為了鋪里的生意?!彼@一忙,倒是十分充實(shí)。雖然伏案畫畫,肩脖有些酸痛,但腰肢似是有些清減,倒也是個意外的驚喜。
她問詠雪:“家中可安排好了?”
詠雪點(diǎn)頭:“娘子放心,都安排好了?!钡镎秊榱舜蠼愕募迠y犯愁,這下娘子一下子給了他們家一兩銀,解決了燃眉之急,他們十分樂意,還問下次有沒有這等好事。
蘇云落也給自己畫了一個狐貍面具,她雖是頂著寡婦的名頭,但總算是掛著募捐商戶的身份,到秋祭現(xiàn)場,理直氣壯。
只是,不知道那位毒舌的顧老師,在打開她募捐的包袱之后,臉上的表情該是如何?
一眨眼便到了秋祭前夜。
早晚越發(fā)的涼,蘇云落本是極為怕冷之人,早早的就備上夾棉的短襖。幸得她身姿窈窕,穿上短襖并不臃腫,反而有一股嬌弱美人的感覺。
在用晚飯前,詠雪從家中回來:“娘子,面具都給他們了?!?p> 蘇云落點(diǎn)頭,吩咐阿元:“你用過飯,跑一趟,看看我們鋪?zhàn)拥哪季杳?。?p> 鋪?zhàn)永锏拿總€人,都迫切地想知道,他們的外鄉(xiāng)東家蘇娘子,到底募捐了多少。畢竟,這關(guān)系著他們明兒出門時的腰桿能挺得多直。
阿元急急地扒了兩口飯,直沖顧老師家。
與那晚相比,顧老師家中門庭若市,燈火通明,許多學(xué)生正站在門口吱吱喳喳,興奮不已。
阿元也是老面孔了,順利進(jìn)入內(nèi)院。
里頭卻是靜悄悄的,雖然坐了許多人,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廳堂中間的位置,放了一張長長的案桌,上頭亂七八糟堆滿了東西。衛(wèi)英和學(xué)堂的另一位余老師正在一邊檢查,顧聞白則是坐在前面,手執(zhí)毛筆,落筆飛快。
見阿元進(jìn)來,大伙只用余光跟他點(diǎn)點(diǎn)頭,便不再多言。
阿元自己悄悄地尋了個角落蹲下,其實(shí),他也覺得自家東家應(yīng)是不會捐很多。那晚他揣著包袱,便覺著包袱雖然沉甸甸的,但摸著的確有些怪異。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案桌上的東西就拆了大半。
現(xiàn)在遙遙領(lǐng)先的朱家香料鋪?zhàn)樱砸话倭鶅砂足y而居冠首。
暫居第二名的則是黃家鞋襪鋪?zhàn)?,是靈石鎮(zhèn)上鞋襪賣得最好的鋪?zhàn)又?,他們給秋祭敲鑼打鼓的學(xué)生每人捐了兩雙厚冬鞋,估值五十五兩銀。
阿元的腦子不斷地盤算著,黃家所捐的五十五兩銀,是他們鞋襪鋪?zhàn)右粋€月所賣鞋子銀錢的總量。
東家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捐五十五兩銀,否則,他們鋪?zhàn)永锏娜?,不都去喝西北風(fēng)了嗎?阿元猜,東家約莫會捐五兩銀,五兩銀,也挺多的了。
阿元看著衛(wèi)英伸手拿過那只用青黑葛布包起來的包袱。
顧聞白淡淡地瞟了一眼。
衛(wèi)英轉(zhuǎn)眼就拆開包袱,葛布才松開,就見兩根圓滾滾的東西滾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過來。
是兩根同樣用青黑葛布做成的卷軸,寬約莫三尺,厚度卷得鼓鼓囊囊的。
包袱中間還有一個扁平的木盒。
衛(wèi)英先打開木盒,里頭鋪滿被鉸得各式各樣的銀角子,銀角子上頭放著一張紙,衛(wèi)英也是識字的,當(dāng)下便認(rèn)出紙上寫的是:募捐十兩銀,勞煩在秋祭上幫我掛一下條幅。
顧聞白示意衛(wèi)英將條幅展開。
阿元腿兒利索,轉(zhuǎn)眼就從顧老師家跑回蘇家鞋襪鋪。
辛嫂子給他倒一杯涼水,他猛喝一口,繪聲繪色地描繪:“……顧老師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好多商戶都要求顧老師親手給他們寫條幅,還要寫得比東家的字要大,顧老師怕是今晚不得歇了……”
詠雪瞪大雙眼:“那娘子豈不是得罪顧老師了?”
辛嫂子道:“顧老師不是那樣的人?!?p> 顧聞白看著那兩幅巨大的條幅,眉眼之間十分平靜,看不出波瀾。
余老師正忙著組織學(xué)生裁剪紅紙寫條幅,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衛(wèi)英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擺得密密麻麻的紙:“公子,這忙完天都快亮了,您明兒還要主持秋祭,不如……”
顧聞白仍舊看著那兩幅條幅,淡淡道:“我無事?!?p> 呵,蘇家鞋襪鋪的蘇娘子,倒是有趣。
見顧聞白表情無礙,衛(wèi)英才悄悄離去。
其實(shí)吧,他們家的公子,若是被人下了面子,很可能會錙銖必較。
蘇云落歪坐在榻上,用干帕子擦著頭發(fā),聽著詠雪轉(zhuǎn)述著阿元的話,好看的唇下卷起兩個酒渦。
她若是個任人欺負(fù)的,便不會揮一揮衣袖,扔下趙家那一堆爛攤子,躲在這靈石鎮(zhèn)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