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所謂貧瘠
柳生武藏原本打算自損八百，傷敵一千，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但這一次絕對是扶桑歷代問道者中最接近勝利的一次！
清徽最終九劍齊出，看似輕易破掉妖目，但那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足以說明這一擊的損耗對他來說絕對不是那么輕松。
戰(zhàn)斗落幕，清徽深深的看了柳生武藏一眼。
若柳生武藏能夠徹底掌控這柄妖劍，那這場戰(zhàn)斗的最終結(jié)果仍未可知。
可惜他最后的選擇是成為這柄劍的奴隸，所以徹底被這柄劍最后的瘋狂毀掉了根基。
柳生武藏苦笑一聲，并未有任何言語，雖然自知時日無多，但他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戰(zhàn)敗后的他佝僂著身子，提起柳生馬守殘破的身軀道了一聲告辭，化作一道劍光離開蜀山。
……
洞明峰上，隨著最后一道水煮魚片淋上熱油，撒上蔥花，蓮生歡呼一聲，提起等待了許久的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這是蓮生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鮮美滋味……
強(qiáng)烈的味覺沖擊刺激著蓮生舌尖味蕾，讓他只顧得上大口吞咽桌上的食物而顧不上和別人說話。
看著這個只顧得吃并吃得滿嘴油光的和尚，李琦不由想到了上一世最為出名的濟(jì)公活佛說過的一句話：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
這小和尚苦修這么多年的佛法修為，難道也達(dá)到了濟(jì)公活佛的境界，所以不怕破戒跌境，還是說這個世界的佛門修行的佛法，與自己了解過的有所不同？
在大夏本愿寺因為是外來教派，算是西方佛門的分支，所以即便從龍有功，他們的傳教范圍也被規(guī)定僅僅只能局限于琉璃州范圍內(nèi)。
無論是大夏朝廷還是另外的三大圣地，都在隱隱限制著這個門派的力量擴(kuò)張。
就算他前世貴為太子，但也被刻意的避開了對這個世上佛門的了解
心中雖然想法萬千，但李琦卻是淡然的給蓮生遞過去一碗酒。
“嘗嘗，今天在瑤光峰就看到你眼饞天璣師兄的酒葫蘆了?！?p> “呃，有這么明顯嗎？”
因為吃得太急，蓮生打了一個飽嗝后，一邊接過酒碗，一邊羞澀的問道。
“嗯，卻是算是比較明顯了?！?p> 李琦認(rèn)真的想了想，點頭說道。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蓮生聽后不由感到萬分羞愧，所以放下了酒碗，雙手合十念誦了一聲佛號，隨后認(rèn)真的端起了酒碗放到嘴邊。
吸溜一聲……
酒香醇厚略帶辛辣的酒水進(jìn)入嘴里，順著喉嚨流入胃中，然后仿佛從胃里燃起一團(tuán)火焰一般，又瞬間擴(kuò)散至全身。
從未體驗過酒水滋味的蓮生白皙的臉上升起兩團(tuán)紅霞。
李琦在一旁淡定的陪著酒，直到日落這場只有三個人的宴席才結(jié)束。
劉路平收拾著殘羹冷炙，李琦與蓮生一人提著一壇酒來到了一處崖畔坐了下來。
經(jīng)歷開輪境生命本質(zhì)的躍遷，這種對于普通人來說算是烈酒的酒水根本不能讓他們醉倒，但酒水的芬芳與刺激卻能感受得更加清晰。
“這是我第一次走出琉璃州?！?p> 蓮生突然說了一句好像沒有任何意義的話。
“恩？”
李琦僅僅只是用鼻音回了他的這句話，第三聲，代表著疑問。
“本愿寺很大，也很氣派，還有一尊很大很大的佛像，全身都貼滿了金箔，身上的袈裟上還鑲嵌了各種寶石，都是由信眾供奉的?！?p> 蓮生緩緩的說著，但說的內(nèi)容卻并沒有給予李琦解答前面的疑惑。
“嗯。”
從蓮生的描述中，李琦想象出了一座非常宏大的寺廟，廟中的大雄寶殿內(nèi)，有著一尊極其莊嚴(yán)氣派的佛祖雕像盤坐在內(nèi)，終日香火不絕，信徒無數(shù)
“我從小就被寺內(nèi)長老帶進(jìn)了本愿寺，受眾信徒供奉，原本以為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疟妼⒔袷浪泄┓钗曳穑瑩Q得來世無上福報，這是我過去一直堅信的?！?p> 聽著蓮生平靜的敘述，李琦不由皺起了眉頭，這里面似乎有一些什么不對。
“長老們總說西土琉璃州貧瘠，故而民生多艱，即便朝廷對琉璃州免征了賦稅，但琉璃州內(nèi)的百姓仍然只能艱難度日?！?p>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個同樣身穿白衣，同樣輩分極高的同齡人，蓮生仿佛找到了傾訴點。
不時飲上一口酒水，自己在那里獨自說著話，李琦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琉璃州貧瘠？
呵呵，從小在寺內(nèi)長大的我根本就理解不到貧瘠代表的含義，直到這次離開琉璃州，看到了琉璃州外的世界，我才發(fā)現(xiàn)，琉璃州確實貧瘠。
但卻不是因為琉璃州貧瘠所以貧瘠，而是因為本愿寺?！?p> “所以你才故意破戒？”李琦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從小堅持的，學(xué)習(xí)的，認(rèn)為是對的一些東西在走出琉璃州后仿佛都是錯的。
“我相信長老們比我更清楚外面的世界，但為何他們也一直堅持并教導(dǎo)所有信徒去修那虛無縹緲的來生？”
這位本愿寺的佛子嘴里說著對佛祖來說最為大逆不道的話，眼神逐漸迷離，最終醉倒在了崖畔。
李琦看著這個醉倒在地人事不省的白衣和尚，知道并不是因為飲酒醉倒，而是因為他自己想醉，他的心醉了……
“少爺，要不要把這位大師帶進(jìn)屋里休息？”
劉路平看著蓮生醉倒在地走了過來問道。
“不用了，就讓他在這里睡一晚上吧?！?p> ……
沒有了現(xiàn)代的光污染，李琦抬頭看著這月明星朗的夜空，心中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復(fù)。
他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佛門竟然是這樣的！
以虛無縹緲的來生，換取無數(shù)信徒的信仰與財富，最終成為琉璃州積貧積弱的根因。
一道劍光劃破蒼穹，落于隱峰之上，劍圣隱居的茅屋前。
“弟子心有疑惑，想請老師解惑?！?p> 李琦對著茅屋門內(nèi)恭敬行了一禮后說道。
“講！”
一道聲音從屋內(nèi)響起，隨即便是物換星移的景象，李琦眼前一花，已是來到了劍圣身邊。
只見頭頂有一輪大日高懸蒼穹之上，灑落無限光明。
“你有什么疑惑要問我？”
劍圣看著不遠(yuǎn)處那座鎖妖塔，背負(fù)身形沒有回頭。
……
“阿彌陀佛，小僧昨夜失禮了?！?p> 翌日清晨，蓮生隨著一輪紅日浮出云海而蘇醒，一聲佛號響起，眉目間已是沒有了昨夜的茫然之感。
與此同時，架在柴堆上的水壺?zé)_，冒出滾滾熱氣。
李琦伸手將水提起，將沸水從高空之中注入湯壺之中，隨后又用湯壺中的水倒進(jìn)茶杯之中，整個過程宛如高山流水一般，配合上李琦摘下面具后那精致的面容，只會讓人感覺賞心悅目。
不多時，茶湯已經(jīng)沖泡好，倒進(jìn)了公道杯中，再注入茶杯之中，被推到了蓮生跟前。
“師兄，請品嘗。”
李琦面帶微笑，抬手虛指茶杯，讓蓮生嘗一嘗自己沖泡的這壺茶。
蓮生是佛法大家，禪茶一道，是有相通之處的，因此在茶道上也是頗有建樹。
在剛才看李琦沖泡的過程中，蓮生就略微皺眉，此時端起身前這杯茶，聞了聞，淺淺的嘗了一口之后就將之放下。
李琦同樣端起茶杯，面不改色的將其中茶水一飲而盡后面帶微笑的問道：
“師兄覺得這茶如何？”
只見蓮生搖了搖頭，卻是沒有說話。
“師兄盡管點評，不必顧忌什么?！?p> “這茶確實是好茶，但在沖泡之時卻是急了，導(dǎo)致入口燥氣不減，不可入喉。”
蓮生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心中暗嘆可惜了好茶，落到了不會泡的主人手中，卻是可惜了。
“還請師兄教我?！?p> 李琦聽完后點了點頭，隨后一臉認(rèn)真的向蓮生求教。
蓮生沒搞懂為何李琦會突然十分認(rèn)真的提出這樣的請求，但還是點了點頭。
將茶具中原本的茶水倒掉，然后抬手引來山泉水，開始燒水，燙壺，置茶，溫杯，高沖，低泡，分茶，整套動作充滿禪境，真正做到了禪茶一味。
李琦端起茶杯，聞香，品茶，從嘴里發(fā)出了由衷的贊嘆。
同樣的茶，同樣的水與火，卻沖泡出了完全不同的滋味。
“喝了師兄的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云泥之別。”
李琦毫不掩飾的對蓮生沖泡的這杯茶給予了至高的贊美。
“真想把師兄就此就在洞明峰，每日與師兄泡茶對飲論道?！?p> “師弟聰慧絕倫，多練習(xí)幾次，想要達(dá)到為兄的境界也是不難的。”
蓮生飲了一口茶水，感受著茶水的韻味在舌尖綻放，緩緩說道。
“有的東西還是要講究天賦的，比如在泡茶這一塊，我確實是比不上師兄的。
比如在師兄手中的好茶。落到我手中，就變成了難以入喉。
就好比在我老家有那么一句話，好經(jīng)也怕給歪嘴和尚給念歪了。”
李琦搖了搖頭，放下茶杯，貌似不經(jīng)意間，將前世的一句俗語給念了出來。
這句話在李琦看來，不過是一句在前世耳熟能詳?shù)乃渍Z，內(nèi)心覺得和蓮生昨晚的困惑有一定的匹配之處，所以就給說了出來，但對蓮生而言，卻無異于劈開混沌見清濁。
在這一刻，蓮生仿佛抓住了些什么東西，但卻又仿佛隔著一層迷霧，只能記住這種感覺卻不能馬上領(lǐng)悟出來，于是整個人變得癡癡呆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蓮生的異狀李琦第一時間發(fā)覺，李琦知道佛門講究頓悟，而蓮生因為自己之前那句話之后就出現(xiàn)了頓悟的狀態(tài)。
李琦知道或許這次頓悟?qū)τ谏徤鷣碚f極為重要。
在示意劉路平不要過來打擾后，李琦不動聲色的在周圍布置了一道結(jié)界，避免任何意外發(fā)生打擾到蓮生頓悟的可能。
在蓮生的感覺中，自己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但李琦卻是在旁邊為他護(hù)法整整一個時辰，他才從頓悟狀態(tài)之中脫離出來。
雖然自己還是沒有能夠領(lǐng)悟，但蓮生卻記住了那種感覺。
他知道或許是自身積累不夠，或許是自身機(jī)緣未到，所以沒有能夠徹底明悟。
但那種感覺記下來之后自己想要領(lǐng)悟的佛法一定會在某個合適的時機(jī)被自己所領(lǐng)悟。
李琦看到蓮生回神，心中猜想蓮生昨晚表露出了對本愿寺佛法理念的背離，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頓悟的情況，應(yīng)該是在某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有所領(lǐng)悟才是。
“恭喜蓮生師兄。”
李琦內(nèi)心十分期待蓮生所領(lǐng)悟到的佛理，因為他也同樣不喜歡蓮生口中所描述的那座本愿寺。
“阿彌陀佛，若他日能有所獲，全賴師弟今日點撥，日后定有后報?！?p> 蓮生雙手合十，對李琦行了一禮，內(nèi)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這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對他形成的沖擊化為一道道枷鎖，禁錮住了他的修為進(jìn)境。
但在剛才，因為那段不甚明了的頓悟，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我有一事十分好奇，還請蓮生師兄替我解惑?！?p> “師弟請說?！?p> “據(jù)傳，本愿寺的佛法來自遙遠(yuǎn)的西域？”李琦問道。
“不錯，我本愿寺的佛法傳承正是來自西域，我?guī)熥鹋c幾位師叔都來自西域佛門圣地萬圣巖，身負(fù)傳教中土的重任。
不過我現(xiàn)在倒是理解為何書院與蜀山昔日要將我?guī)熥饟踉诹鹆е萘??！?p> 蓮生點頭，同時語氣之中帶著一種慶幸。
“或許有一日當(dāng)本愿寺的佛法不再是西域的佛法，而是我大夏的佛法時，就是佛門在我大夏昌盛之時?！?p> 李琦沉吟半響，道出一句對佛門來說堪稱是大逆不道的話。
李琦覺得如果自己這句話是在西域說出，肯定會被西域無數(shù)佛門狂熱的信徒架到柴火堆上去燒死。
在這里對這位本愿寺現(xiàn)在的佛子，未來的領(lǐng)袖循循善誘，讓李琦感受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快速的分泌，獲得了不下于在某種特殊時刻加速沖刺時的那種快感。
李琦的這句話，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蓮生那平靜無波的心海間，掀起滔天巨浪。
蓮生雙目之中有佛光乍現(xiàn)，兩朵金蓮于雙目中綻放并與李琦對視。
佛門他心通神通在這一刻被毫不避諱的使用了出來，直窺李琦心海！
李琦不躲不避，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心海無波，其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迷霧，一株青蓮在其間搖曳。
佛門的他心通在他的感受中就是一種念力的法門運用。
而他的念力已經(jīng)到了讓天璣都為之驚訝的程度，面對蓮生的窺探，他有自信不被看破他所有的秘密。
蓮生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他心通只能看到李琦心懷坦蕩，并沒有什么陰詭邪念，卻無法窺破李琦此時的心念。
想到眼前這人進(jìn)入蜀山不過三年時間，一身修為已經(jīng)如此高深，蓮生心底不由生出一種嫉妒的情緒，但轉(zhuǎn)瞬就被蓮生以佛法將之徹底磨滅。
沉默許久后，蓮生臉上再次浮現(xiàn)出微笑，仿佛是做下了什么決定般，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隨后說道：
“師弟說得對，蓮生三十二，瓣瓣各不同，或許這就是我的天命！
西域的佛法傳到大夏，或許真的也可以變成大夏的佛法?！?p> 說完之后，蓮生雙手合十，眉目低垂，身周出現(xiàn)佛力凝結(jié)出的金色蓮花瓣緩緩飄落，自成結(jié)界，竟然再次陷入了頓悟之中。
李琦看著進(jìn)入頓悟中的蓮生，不由陷入了自我懷疑，難道自己擁有讓人不斷頓悟的天賦不成？
怎么感覺自己被蓮生白嫖了一般？
和自己聊著天，聊著聊著蓮生就頓悟，聊著聊著就頓悟，而自己卻什么感覺都沒有……
啊呸，不對，嫖什么嫖，他和蓮生都是正經(jīng)人，從來不嫖的。
與火車站旁的小賓館，黃金路什么的都是無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