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呆多久,凌尚書那具有特色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不是,就算高天翔是你兒子,但是他有他喜歡的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你找我也沒用?!?p> 一道蒼老的男聲嘆了口氣,隨后響道:“我是管不了那么多,可那個侍女還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他,萬一是他單相思怎么辦。我勸過他,天兒我這孩子,死活不聽,還一定要娶你們府上的那名女子,娶什么沒多大的事,可以納個妾收個婢什么的,可他非說是正妻。還愿意等他,還一直和我鬧。”
葉傾城見過高太尉,也聽他說過話,這一道聲音雖帶著怒氣,但也分得出來是高太尉。而且聽里面的動靜,應(yīng)該也只有他們兩個人。
看來,他是真的來找凌尚書說高天翔的事。
凌悅顏轉(zhuǎn)頭朝葉傾城露出得意的眼神,看吧,果然是說你們的事,沒來錯吧。
葉傾城選擇性的忽視凌悅顏,也專心的偷聽起里面續(xù)續(xù)短短的說話聲。
凌尚書:“我也沒想到他喜歡的會是葉傾城,還這么的堅決。不過傾城還沒有答應(yīng),這應(yīng)該只是他一時感情用事。先等一段時間再過幾天,再問他,娶妻是大事,這可胡鬧不得?!?p> 高太尉說著就來氣:“感情用事?他都多大了還感情用事。你覺得他像嗎?自從那天說要娶葉傾城,來你這尚書府一趟,回來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喝酒,什么人都不見,攔都攔不住?!?p> 高太尉無奈道:“每天的朝廷要事什么都不做,還找了一堆玉石在那里雕雕刻刻的,一連幾天都這樣。這次聽說我要來尚書府,才肯出來。夫人只留下了這么一個孩子,我又不敢對他動手,這不沒辦法才來找你的?!?p> 高太師越說越氣,他的怒氣甚至在外面的兩個人隔著墻都能感受到。
葉傾城直直地僵在那,一陣巨大的難過席卷她的全身,整個人都覺得很難受,就連凌悅顏對她說的話她也沒聽見。
她也以為高天翔只是一時起興,等他想清楚了就可能還是會和朋友一樣??蓻]想到,他居然這樣認真。
只看見凌悅顏一開一合的嘴巴,聽不清凌悅顏說話,腦子里一直想著高太尉說的話,——“一連幾天都這樣。這次聽說我要來尚書府,才肯出來。”
他來尚書府里找她,她卻這樣傷他的心。
凌尚書長嘆一聲,“其實傾城也挺好的,從小就在我府中長大,雖然是一個婢女,但也算得上是我半個女兒。傾城的性德和文采也都不錯,如果他們真的要在一起,我也不會說什么。但現(xiàn)在,一個不愿,一個又太固執(zhí),這才是最頭疼的?!?p> 高太尉:“就算是葉傾城愿意嫁進太尉府,可她還是一個奴婢。這么多年,丞相府有哪一個主母是一個奴婢的。以她的身份,以后不免會被人當成飯后閑談??商靸哼@樣,我又心疼的緊。我也是沒辦法。要葉傾城進我相府的門可以,但要以我義女的身份或者是妾?!?p> “其實傾城也不錯,知書達禮,就是對人有些冷?!绷枭袝嫘膶嵰獾恼f道,
葉傾城來他府上已經(jīng)有十幾年,加上她和凌悅顏的關(guān)系密切,又聽話懂事,對她也了解很多。
雖然是一個婢女,比不上凌悅顏的身份,一些待遇卻只比凌悅顏要差一些,讀書寫字也是和凌悅顏一起學(xué)。要說是要給人做妾,還是有點委屈她,哪怕是太尉府的人。
高太尉怒氣最終還是小了一些,不滿道:“那又如何,那這個位置還是要一個有身份的人才能讓太師府在京城中立足。他們的事我會再考慮……”
后面的話,葉傾城沒有再聽下去,也沒有勇氣再聽下去。小心的起身離開,壓低聲音,“小姐,我先走了,”
又好心的提醒,“小姐,你還是快點走,不要會被人發(fā)現(xiàn)?!?p> “誒,你等等我?!?p> 見葉傾城已經(jīng)執(zhí)意要轉(zhuǎn)身離開,凌悅顏也放輕腳步,跟上葉傾城的步伐。好奇的問道:“怎么了?不開心?因為高天翔?”
葉傾城一股腦的往前走,沒有理會凌悅顏。
回答凌悅顏的是她遠去的背影。
房內(nèi)談話的兩人并不知道有人正在偷聽,依然討論著高天翔的事。
高太尉注視著窗外,半響后開口,“先不說葉傾城,我前幾天聽人說將軍府的廖方雪也喜歡天兒,也想過兩家聯(lián)姻,可天兒卻對她無意。她的姑母可是當朝的皇后,如果這件事被她知道,他們一家可不是善茬。”
當東方的天空開始被晚霞侵染,一輪紅日落下,忙完的葉傾城就在橙紅的的云朵下想起那天高太尉來尚書府和凌尚書說起高天翔的事。
平靜的心里再次有了波瀾,對高天翔生出了幾分歉意,很多的是一種連她都說不出來的感情。
想去太師府見他又不知道該找什么樣的理由,可當高天翔真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以為不知道說些什么。
“高吏官,你怎么來了?”
高天翔興沖沖地跑到葉傾城面前,又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身上的酒香淡了很多,幾乎快聞不見,而眼中的紅血絲只增不減。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石,興高采烈地在手心攤開,“傾城,你看,像不像你?”
聲音沙啞低沉,像被風沙打磨了一般,葉傾城學(xué)過用藥,一聽就知道這種聲音只有過度的勞累加上連續(xù)的不進食才會有的效果。
視線向高天翔懷中的玉石掃去,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一塊玉人像,還是用和田玉刻成的。
和田玉本就珍貴難遇,而且眼前這種成色的玉更是極為少見。
玉越小,對它刻工要求就更高,這尊玉像處處細致,該多的地方?jīng)]有多出一分,該少的地方也沒有多。
葉傾城看著玉人像眼熟得緊,像是經(jīng)常見過。
半響她才知道,這種眼熟是從哪里來的。
這玉像分明是按照她的臉做成的,連衣服都是她經(jīng)常穿的那種,只不過衣服更為精美。
葉傾城終于知道那天高太尉所說的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幾天的事是什么了,可現(xiàn)在一看,他說的只怕還是比這個好很多。
眼里莫名的酸澀,像是有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
迎上高天翔想要表揚的目光,口中責備的話悉數(shù)咽下,“你又何必執(zhí)著,明明高太尉根本不同意,你又……”
葉傾城話說到最后,嗓子里像卡了一根刺,什么也說不出來。
視線觸及到高天翔的手時,葉傾城一怔,“這雙手是為了刻這個玉像傷的嗎?”
“不是,是——”高天翔還在盡力的用袖子擋住手上還未處理好的傷,就被葉傾城看了過去。
“給我看看?!比~傾城當沒聽見,抓住高天翔的衣袖,將那雙手扯出來,
那雙修長的手上都是一道道新的劃痕,細小卻又遍布整只手。有長有短,有深有淺,淺的已經(jīng)愈合成疤,深的血肉可見,
高天翔卻絲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傷,討好似的看向葉傾城,“這個是我找人學(xué)了好久才學(xué)會的。我想把它刻好,再親手送你。好看嗎?”
“好看,多謝了,”葉傾城言簡意賅,拉著他往府里走,“和我來,我給你上藥?!?p> 葉傾城帶著高天翔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迅速地拿出隨身攜帶治療傷口的良藥。
把玉像放在桌旁,給高天翔手上撒上藥粉,動作輕輕地,生怕把面前的人弄疼一分。
“下次的時候,無論送人再多貴重的東西,也要把自己照顧好。這次還是你的手,你知道你的手有多寶貴嗎?”
葉傾城沒來由的生氣,卻也沒表現(xiàn)出來。
高天翔雖然是高太尉的嫡子,卻是憑自己的文采考取的功名,更是自己一步一步的做到吏官這個位置。
吏官在朝中不大但也絕對不會小,每個吏官都會為朝廷整理官員事務(wù),甚至還要處理刑獄事件,在他手里證明清白的人更是數(shù)不盡數(shù)。
一年前,高天翔曾在一次在宴會上畫出一張早已絕跡的畫讓皇帝稱贊不已。而他也被皇帝賞識,一年內(nèi)連升幾官,都是全憑這一雙手。
葉傾城抿緊唇,沒有說話,一個人在心里默默的生氣。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雙手有多重要,要是受傷了,那更是關(guān)乎他的一生。現(xiàn)在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什么要事都不管。
高天翔定定的看著不斷為他忙碌的葉傾城,眼神越發(fā)寵溺,心情也變好了很多,舔了舔唇,“你這是在關(guān)心我嗎?”
“不是,你當我閑的,”葉傾城反駁道,
“……”“
“這樣故意的很好玩嗎?真不怕把自己手弄費了?”
“我想看看你會不會擔心我?!?p> “那你還真夠狠的,”停了一會兒,葉傾城抬眸,對上高天翔暗淡的目光,“就這么想知道?”
這次,輪到高天翔沒有說話了,
葉傾城把傷口小心地包扎好,輕笑了聲,“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算想和你一起,也會被你氣死?!?p> “我知道,”高天翔反應(yīng)過來,欣喜若狂的抬頭,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不敢相信剛剛所聽到的,“傾城,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錯吧,你說,你想和……”
葉傾城的身高不算高,但站在高天翔面前就顯得有些瘦弱,才剛好到高天翔的頸肩處,微微低頭,順著目光看去,恰好看到葉傾城向上揚起的嘴角。
葉傾城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稍稍點頭,“嗯,我答應(yīng)你了,不過只是先暫時相處三個月。如果這三個月內(nèi),你真的非我不娶,我也非你不嫁的話,我們就成親,以后一直在一起?!?p> 高天翔伸手把葉傾城摟在懷里,怕自己回應(yīng)慢了她會反悔,立刻開口笑道,“好,三個月而已,我等的起。只要你答應(yīng)了,其他什么我都不在意?!?p> 高天翔心里的開心簡直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自覺向上翹的嘴角,“那,傾城,你既然答應(yīng)了就不能后悔。這個玉像我就放在你這,我……我會一直來看你的?!?p> 高天翔松開葉傾城,眉眼間皆是從來沒有有過的歡喜。
葉傾城又好言勸高天翔,讓他下次別再做這種事,又接著讓高天翔回去。
高天翔走時,都是幾步一回頭的離開。臨走時還不忘讓葉傾城明天在尚書府門外等他。
葉傾城盯著桌上的玉像不由低聲笑道:“怎么高興的和傻子一樣。”
她本來在想高天翔欣喜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結(jié)果比她想的還要像個傻子。
望著走遠了的背影,再一次笑出了聲。
也好,凌悅顏說的對,既然兩個人都喜歡那就都在一起,哪怕最后有一個人想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