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危險調(diào)查
從陸澄重新走上調(diào)查員的道路,直到重返D級商人的今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多月。他的調(diào)查員口碑終于開始發(fā)酵,春雨潤物那樣,連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地傳播,甚至其他民間調(diào)查員會主動找上門求合作。
“白小姐是從哪來聽到我的名聲,知道我是一個‘商人’的?另外,你對我要的那本《紅蓮傳》有什么需要?——弄清楚這幾個問題,我才敢踏實地接你的委托?!?p> 陸澄謹慎道。
“最近有一條不起眼的新聞——海女花園的主人朱瑞人因為非法侵入你的咖啡館,被警察逮捕。朱家請了名律師辯護,還請醫(yī)學專家開具了他的精神病證明,法庭無罪釋放了朱瑞人。
但之后,朱瑞人本人卻詭異地被移送到專門的精神病院進行長期治療,相當于長期監(jiān)禁。他的客人,東瀛帝國大學的博士丸山也同時下落不明。
——我就是從那則新聞嗅到異常事件的味道,開始順藤摸瓜,分析你在《魔都評論》的小說連載,核對近期的異常事件——我明白過來,這就是你在我們報紙發(fā)聲的目的之一:吸引有心的委托客戶?!?p> 白曄道,
“至于那本《紅蓮傳》,里面可能有我調(diào)查時遇到的一種魔物的線索。
那個圖書館長欠過我的人情,答應把那本古籍借給我。凡事都要趁早,果然我要是遲上一步,《紅蓮傳》就落到其他讀者手里了。
不過,我在圖書館看到了你也是渴望《紅蓮傳》的讀者——既然我要和你合作,先給你瀏覽也無妨。但是你要是不愿意接我的委托,我也沒理由讓你?!?p> ——陸澄默想,又是一個徐述之搭上的客戶。
白曄瞧了一眼婷婷,又向陸澄道,
“我還知道你的女招待,純真的婷婷,是甬城紡織業(yè)的第一號人物‘張傳琴’的女兒
——幻海的小報傳言,朱瑞人就是因為戀慕張筠亭小姐成狂,在深夜追蹤到你的咖啡館來的。估計是朱家為了遮掩朱瑞人的真實情況,存心散布流言,向婷婷小姐潑的臟水。
不過,我給小報界的朋友打了招呼,那些流言已經(jīng)停歇了。張小姐的事和打發(fā)東瀛人的事,算是我給陸先生附贈的小禮品吧?!?p> 婷婷臉紅起來。她不在乎朱家散布的流言,但是她擔心丟爸爸的臉,也怕好事的小報記者上門采訪自己影響咖啡館的生意。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沒敢和陸澄交代。誰料想,已經(jīng)被白曄小姐暗中擺平了。
陸澄想:相比他預想過的民間調(diào)查員之間的惡意競爭,眼前的白曄畢竟還是提出了和自己合作,表示了誠意。雖然陸澄沒錢賺,但是一個結交圈內(nèi)朋友的好開頭。
陸澄查了白曄在明面上做過的那些事情,都是好事,盡管陸澄隱約覺得她用的手段并不總是光明正大。
“那么,我想先聽聽白曄小姐講述你的委托,只要委托和你過去的新聞調(diào)查一樣正義,我當然樂意加入?!?p> 陸澄斟酌語句道。
婷婷看陸澄的眼色,在咖啡館外面掛上“打烊”的牌子。
“《魔都評論》最近有報道:三天后,有一位泰西收藏家‘克雷格·威勒’,要在幻海市他的私人博物館舉行一次邀請幻海名流和專業(yè)人士的藏品展覽,展覽他在唐國這一期‘科學考察’的成果
——所謂‘科學考察’的成果,就是他在唐國用各種手段掠奪和盜竊的文物。
今晚上,我會去東區(qū)的那座‘克雷格博物館’做秘密調(diào)查,希望陸先生陪同我去鑒定文物?!?p> 白曄像法官宣判那樣冰冷地道,
“然后,我會在三天后的展覽上公開克雷格強盜行徑的完整證據(jù),讓他在幻海市社會性死亡,再也無法立足?!?p> 吧臺里面的婷婷聽得都寒顫了一下:怎么聽上去,一心揭露壞人的白曄小姐更像是一個壞女人。
陸澄聽說過東區(qū)那座著名的“克雷格博物館”,可他一個咖啡館小業(yè)主沒有受邀參觀的資格。
但他從報紙上知道,“克雷格·威勒”是泰西著名的收藏世家“威勒家族”的成員。
“威勒家族”是大航路最西端的米旗國大貴族,和君臨米旗國的女皇攀著親戚,近到泰西本土,遠到昆侖洲、天方、天竺、波斯、西域,那個家族不知道聚斂了世界列國多少奇珍異寶。
而克雷格·威勒專精于收藏唐土的文物。由于大航路兩端路途遙遠,運輸不便,他在幻海市的東區(qū)建造了那座博物館,暫存每期“科學考察”的成果。每過五年,就把往期的戰(zhàn)利品運回泰西——從此,唐土的文物再也不屬于唐國,只屬于克雷格·威勒。
陸澄看了下手表道,
“通常博物館的閉關時間是下午四點,如果我們是今晚上去那座克雷格博物館——白小姐,你所謂的秘密調(diào)查,以幻海市的法律衡量,屬于非法侵入私有宅邸?!?p> 白小姐毫不介意地笑起來,
“今時的法律實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盜寶賊得到法律的保護,揭露盜寶的記者反而要做一個賊
——陸先生,今夜是我們在公開展覽之前潛入克雷格博物館的唯一機會?!?p> 她斂起笑容,從豹紋挎包里翻開一本黑色皮革手冊道,
“今夜,克雷格·威勒整個通宵都會在濱江和平飯店的酒會上度過,是博物館安保最松懈的時候
——如果我們不能在今夜收集到足夠的證據(jù),讓克雷格在三天后的展覽上身敗名裂的話,展覽一結束,那座博物館的文物就會遠走泰西,永遠不屬于唐國。
只要能阻止克雷格,用什么手段我都不在乎?!?p> 吧臺里婷婷默默替老板思索,覺得好生為難
——婷婷也好憧憬能成為這白小姐那樣正經(jīng)體面的大報記者,擔當“社會良心”的優(yōu)秀職業(yè)女性。但是,白小姐的做事和思維也太極端了點——克雷格·威勒是傷害了唐人的利益,可為什么偏要走到那一步呢?輿論的法庭畢竟不是真正的法庭。
“老板,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巡捕,或者調(diào)查員協(xié)會的朋友幫忙?”
婷婷小聲道。老板在和客戶談生意,她插嘴太不應該。但是婷婷怎么能看著老板像白小姐那樣,擔著入室做賊的法律風險去賺錢——這可不是義不容辭地斬殺魔物呀。
“婷婷小姐,調(diào)查克雷格的事情,官面上的人不會有所作為的,只能靠我們民間的正義人士
——目前唐國并沒有限制文物出境的法律,巡捕對克雷格無可奈何;調(diào)查員協(xié)會只負責異常事件,不關心其他東西。
——并且,我可以告訴你,單單克雷格的姓氏‘威勒’,就足以讓那個幻海站所有的官方調(diào)查員都當做無事發(fā)生過。”
白曄從黑革手冊撕下一張紙,畫了一個勉強能認出來的糟糕涂鴉,是一條躍出水面的白海豚。
總算婷婷眼尖,不禁道,“這不是調(diào)查員協(xié)會徽章的四個盾徽之一嗎?”
白曄道,
“所謂‘調(diào)查員協(xié)會’,是在戰(zhàn)后為了應對越來越嚴重的異常事件,由泰西原本的三大調(diào)查員組織合并成立的。
——協(xié)會徽章的最后一個盾徽是每個站點的專屬紋章,或者A級調(diào)查員的特制紋章。前面三個盾徽,分別是原本三大調(diào)查員組織的徽章
——那個白海豚就是其中一大調(diào)查員組織的創(chuàng)始者,‘威勒家’的家徽。”
婷婷啞口無言。她浮現(xiàn)出柳子越探長的面容,那種骨頭又軟又勢利的官方調(diào)查員怎么敢對抗泰西的大老板呢?
“白小姐,是我太慣著自己的徒弟了。”
卻聽陸澄道。婷婷微微撅了撅嘴。
“我是‘商人’,只考慮生意——我想問,那座克雷格博物館有唐土的靈光物嗎?”
陸澄注視著白曄。
白曄解開自己白襯衣最上面的兩粒紐扣
——陸澄看到了貼在她白瓷般皮膚上的項鏈墜子,墜子是一塊鴿子蛋大小、眼珠子形狀的紅寶石。那血紅眼珠似的紅寶石還像活物那樣轉動過來張望著陸澄。
不是靈光物,卻是一種蛻變生命體。
“這是一周之前,我對克雷格博物館第一次秘密調(diào)查時候,挖出的一只守衛(wèi)魔物的眼珠子。如果那里沒有靈光物,反而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吧。
——至于那魔物守衛(wèi)的靈光物到底是什么,那我就指望陸先生的‘鑒寶’技藝了?!?p> 陸澄轉過頭,瞧著外面太陽沉落,下起瀝瀝細雨,正是月黑風高,俠盜出沒的好時節(jié)。
“事先聲明,我參加白小姐的行動的前提,就是得到你手頭的《紅蓮傳》——參加行動之后,我暫時只提供‘鑒寶’服務——等鑒定完畢靈光物,我們另行討論結賬的事情。”
陸澄道。
白曄一揮手,《紅蓮傳》從她那里滑到陸澄這邊,陸澄確認是原書無誤,一頁不差,讓雪姐收回書房。
他不知道白曄的實力深淺,不敢暴露自己依然是D級弱雞的本質,反正事先講好只提供商人的獨門絕技“鑒寶”,永遠不動手就永遠是高手。
“那么,白小姐,你能給我交個實力方面的底嗎?”陸澄道。
從北方的島城到江南的幻海,白曄能屢次獨身從對黑道大人物的調(diào)查里生還——陸澄想,她至少是C級調(diào)查員,但她才二十五歲,和自己一般大,絕到不了是A級——只有我這樣吃了白帝舍利的天才才可能是A級,嗯,前A級。
白曄眨眨眼,道,
“按照調(diào)查員協(xié)會的標準,我算是C級游俠調(diào)查員。我的靈光物暫且不便透露——不過,我會照顧陸先生的人身安全的,你會像嬰兒在媽媽的懷抱里一樣安全。”
她把白襯衣解開的紐扣重新扣上。
《調(diào)查員手冊》曰:
“游俠”的入門技藝是“賭技”、“偷竊”、“雜技”;
“游俠”的進階技藝是“暗殺”、“偽裝”、“亡命”。
“游俠”的調(diào)查員職業(yè)淵源于幫派分子、賭徒、小偷、刺客、包打聽,乃至乞丐。這些行當通常見不得光,受主流社會的鄙夷。但是,雞鳴狗盜也有特別的用處,哪怕是調(diào)查異常事件也缺不了他們。
婷婷扁扁嘴,心想:我們老板就是邪神都能獨自驅逐,還要靠你一個C級游俠照顧?
雪姐不吱聲,給白曄又端上來一盞咖啡,那盤子將近白小姐之身,忽然微微顫動了下,似乎里面的咖啡就要濺到她的白襯衣上。白曄的手一抬,很輕松也很穩(wěn)當?shù)啬迷诒砩?,里面的咖啡液體只是打了一個小轉,又回到了杯子里。
這時候,雪姐杯盤在下,白曄手拿的杯子在上,仿佛有兩股暗勁較量。
陸澄一臉了然于胸,其實屁也不懂地看著她們無聲相持,杯盤和各自身子凝住了五秒鐘。然后,白曄的手終究是把咖啡杯從雪姐的杯盤上面提了下來,端到嘴邊喝了一口,道,“辛苦得來的咖啡,喝起來也香?!?p> “白小姐是一個大才?!?p> 雪姐向陸澄點了下頭,回到吧臺,心里想:有這樣一個C級的暴力系調(diào)查員照看小澄,再加上他的一堆靈光物傍身,這一趟冒險的確不需要她來保駕護航了。
陸澄和白曄握手道,
“白小姐,那么我們一言為定,開始克雷格博物館的調(diào)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