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懦夫
傍晚6點,南岸。
杰西卡站在橋頭,遙望對岸的倫敦大本鐘和威斯敏斯特宮,又從兜里掏出臨時證件瞅了瞅,長嘆一口氣。踏進NA區(qū)以后,她不得不租下一個酒店房間,好簡單粗暴地補齊臨時住址信息。但即便如此,警察還是跟她聊了半天,又是拍照又是按指紋,好幾個小時過去,才讓“漂泊多年”的杰西卡·德魯女士離開。
還是那句話,也就現(xiàn)在的年份是1998年,時間再往后推個十年八年,這種塞錢辦事的路子估計就不太行得通了。但杰西卡畢竟也確實是個倫敦女孩,數(shù)據(jù)庫里的信息一對上,這件事情最終還是順利得到了解決。
說不定是自己這張漂亮臉蛋立了點功?
咬了一口熱狗,杰西卡轉身離開了橋頭。雖然已經辦理加急流程,但證件做好以后寄過來少說也要10天,這段時間自己是不能亂跑的。因此她決定先去買把吉他,邁出街頭演藝生涯的第一步,但是想到接下來申請街頭演藝證件還要再跑一輪,心里就生出滿滿的煩躁。
希望不要折騰太久。
習慣了花錢找服務商為自己辦事,現(xiàn)在親自來搞,杰西卡久違地感覺到了奔波的滋味。自己今天忙得連午飯和晚飯都沒吃,要是換作普通人,這會兒說不定早就累暈了。涉及到演藝圈子,傭兵行業(yè)可就沒有這方面的服務商了,畢竟打仗的事情,跟演藝有啥關系?。?p> 哦還有,寫了歌以后得自己去專利局申請版權。
懶,好煩。
想著想著,一陣音樂飄進耳朵里。
她一邊吃熱狗一邊走過去,遠遠看到兩個年輕小伙在人行道空地上表演,一個彈電吉他,一個摸電子琴,曲子有些波薩諾瓦風格,與之前在里約熱內盧街頭聽到的很像。不過很快,鍵盤手的調子一轉,淡淡的爵士味道就開始加入進來了。吉他手此時恰到好處地弱化彈奏,將主旋律讓給搭檔,配合相當不錯。
不過路人對此倒是反應平平,基本沒誰愿意駐足聽賞有,只有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女人,因為孩子對樂器和音律的好奇心而停了下來。還沒等到杰西卡湊近,她就拋下幾枚硬幣離去,兩個樂手絲毫不在意,接著奏樂接著晃。
叮!
杰西卡也投了幾個幣。
彈吉他的卷毛小哥朝她笑了笑,轉身和鍵盤手嘀咕兩句,從下個小節(jié)末尾的推弦開始占回了主旋律。陽光正逐漸變得金黃,透過樹梢間隙落下斑駁光點,灑滿了整條街道,恰如吉他手的表情一樣輕松和愜意。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等到演奏完畢,她才主動上前。
“當然,你想問什么?”
“我也想買一把吉他......”杰西卡兩口啃掉剩下的熱狗,把包裝袋塞入外套,然后從包里拿出個小本本:“我是說木吉他,你知道南岸什么地方有比較好的樂器商店嗎?”
“你想買把吉他?”
卷毛小哥露出一副帥氣微笑,就像是那種標準的陽光大男孩。杰西卡很熟悉這種表情,自己上輩子一些琴友遇到漂亮姑娘搭話的時候,就會進入這種抱琴耍帥的狀態(tài),聊著聊著估計還要來一小段。有一說一,這小伙長相確實挺帥,要換個普通女生現(xiàn)在可能就開始有點蕩漾了,但她自己肯定不在此列。
瞟了一眼對方蠢蠢欲動的手指,杰西卡直接把小本本懟到身前:“對,我會彈吉他,但我不熟南岸這一塊,或許你會愿意為我解答一下?”
“你彈什么曲?”卷毛小哥顯然沒打算放棄,主動伸出右手:“你可真漂亮,說實話,長相漂亮還會彈吉他的女生可不多。噢對了,額,我的名字叫凱文,這是我朋友梅森。我們都在南岸的莫萊學院上學,你可算是問對人了,NA區(qū)的樂器店我很熟。”
“我主要玩流行和指彈,偶爾也玩布魯斯。”
杰西卡微笑著與對方握手,而凱文盯著她的臉,手指在吉他指板上無意識地滑動:“真的?你玩指彈?我還是第一次見玩指彈的女生,這可不是騙你,你和我見過的女孩都不一樣。嘿,你看,現(xiàn)在差不多也到吃飯時間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慢慢聊樂器商店的事情?”
“抱歉,不行。”
......
3小時后。
頂著啤酒肚的琴行老板揉揉鼻頭,為眼前這個女孩的要求感到有些為難,在店里晃了幾圈以后,對方開口就想要試試那把卡拉馬祖紀念款吉布森J-200。這支吉他價格十分昂貴,而女孩看起來年紀輕輕,也不太像是很會彈吉他的樣子,萬一給磕出什么傷痕,追究扯皮會很麻煩。
“你確定想試試這個?”
他盯著杰西卡:“這可是1984年產的琴,就算我拿出來,最多也就只能給你彈幾分鐘?!?p> “沒問題?!?p> 杰西卡抱著吉他坐下來,沒有直接撥弦,而是平舉琴身往音孔里瞧:“背側板是楓木?”
“是的,這款就是用的楓木。”
“有沒有使用巴西玫瑰木的款?”
“巴玫早就禁止砍伐了,杰西卡,想要一把使用頂級巴玫側板的木吉他,估計只能去找80年代往前的款式?,F(xiàn)存的頂級巴玫都是天價,真想要你最好定制,如果選擇品質差一點的,那性價比可遠遠不如印度玫瑰木,雖然頂級印玫同樣很貴就是了?!迸执笫逍χ鴵u搖頭,抱起兩只胳膊:“我要是手里有一支頂級巴玫,我肯定舍不得拿出來賣。還是說你想試試差一點的?那我這里倒也有。”
“那算了?!苯芪骺ǚ稣偕恚嗄罅艘幌轮讣猓缓蟊汩_始在琴弦上快速地掃動。音符奏響之后,她輕輕合起眼皮,臉上不再有之前那種輕松淡然,轉而變成了拘束、緊張和消沉,讓人想起轉入新學校第一天的自卑少年。
胖大叔自己也彈吉他,很快就從前奏看出這首歌的和弦并不復雜,技巧難點反而在于右手,必須在掃弦的同時兼顧主音和加花,跟著節(jié)奏間隙精準撥動其中一根琴弦??杉幢闳绱耍矍斑@個女孩卻直接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ó斈愠霈F(xiàn)在我面前,我卻無法直視你的雙眼)
“You're just like an angel,Your skin makes me cry......”
(你就如同天使一般,你的皮膚令我窒息)
第一句歌詞剛剛唱出來,男人就詫異地挑起了眉毛。因為此刻杰西卡的歌聲與剛才說話那陣子區(qū)別非常大,仿佛現(xiàn)在眼前是另一個人,這種略顯沙啞的、充滿了磁性的聲音,讓雞皮疙瘩從后腦勺一路蔓延到脖頸,緊緊抓住了他的心神。
歌詞簡明易懂,甚至都不需要花時間琢磨,杰西卡唱出來的每一句,都完美對應著她的表情和神態(tài)。一個敏感而自卑的人,一個完美的愛慕對象,心生向往卻猶豫不決,沖動和理智在腦海中瘋狂糾纏,始終不敢邁出最重要那一步。
忽如其來的幾下用力掃弦,打斷此前沉悶、壓抑的節(jié)奏,像是一把尖刀,忽然就將朦朧的幕布徹底撕裂,讓那些被咀嚼著的痛苦嘶吼出來。強烈的爆發(fā)力挾著音符噴薄而出,偏偏杰西卡在這里用上了制音技巧,每一拍的固定小節(jié)都在末尾被無情抑止,營造出抽噎般頓挫的痛感。
“You're so fxckin' special,But I'm a creep,I'm a weirdo......”
(你是該死的如此特別,可我卻是個懦夫,我是個怪胎)
“What the hell am I doin' here?I don't belong here.”
?。ㄎ业降自谶@里干什么?我根本不屬于這里。)
第二段副歌迎來尾聲,噴發(fā)的情緒在接續(xù)的假聲之中愈發(fā)洶涌:“Oh~Oh~She's ~running out the door!She's ~running out,Run run run run——!(噢,她推門跑了出去!她大步跑著離去,跑!跑!跑!跑啊——?。?p> 在最頂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下略顯溫柔的掃弦,讓時間仿佛回到原點,卻又多了一份敘述般的平和、清醒與無奈。杰西卡低垂著臉輕聲呢喃,完成最后一句歌詞,音符在琴體的共鳴箱中回蕩,戀戀不舍地緩緩消散。胖老板依然抱著兩只胳膊,嘴唇緊緊抿起來,長出了口氣:“你抽煙嗎?”
“不抽?!?p> 杰西卡睜開眼睛。
“......這首歌叫什么?”
“Creep(懦夫)?!?p> “我以前從沒聽過,你寫的?”
聽到胖老板的話,杰西卡歪了一下腦袋。那表情似乎是想笑,但又忽然止住了,看起來有種莫名的悲傷:“不是我,是一個不認識的朋友,可我再也沒見過他了。這原本是一首搖滾樂,曾經挺出名的,或許你不常聽這種類型?”
“我很早就不聽搖滾樂了?!迸掷习逍πΓ焓譁蕚淠米哌@把吉布森J-200:“好了姑娘,演奏時間結束了。如果你還想繼續(xù)玩的話,看在這首歌的份上,我可以讓你彈最右邊那排吉他,價格雖然都不高,但也足夠用?!?p> “不,我要買下它?!苯芪骺ㄏ仁前亚龠f給胖老板,隨后從包里掏出厚厚幾沓英鎊,啪嗒一下放在柜臺上:“這些應該夠了吧?我還需要干燥劑、加濕器和琴弦,你這里應該有密封袋吧?全都給包上就好了,我估計要背著它走很多地方?!?p> “......我還第一次見有人帶這么多現(xiàn)金?!?p> 胖老板足足愣了十秒鐘。
“這就是搖滾。”
杰西卡攤手。
“好吧......嘿!兒子!幫我點一下鈔票!”胖老板轉頭朝房間里喊,不一會便走出來個十五六歲的小胖子,看那面相和老爹完全是同款。但小胖子滿臉不爽,顯然非常介意被打擾:“干嘛?我忙著呢,還有,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嗎?我有名字的!”
撲街作者套套
本章曲目:《Creep》-Radiohead(電臺司令)樂隊。 在《銀河護衛(wèi)隊3》中,這首歌曾經出現(xiàn)于星爵彼得·奎爾的隨身聽里,并作為開場曲。但現(xiàn)實世界的《Creep》于1992年發(fā)行,而根據(jù)漫威電影時間線,星爵早在1988年就被勇度從地球綁走了,當時手上的隨身聽里不太可能出現(xiàn)這首歌。 往上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復聯(lián)4終局之戰(zhàn)那會,星爵曾經來到地球協(xié)助復仇者聯(lián)盟擊敗滅霸,并在那時候更新了自己的歌曲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