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修女的祈禱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城南荒地】
破曉后降臨的黎明稀稀落落地灑在約瑟芬城上,巨大的暴動聲響如雷鳴般劃進城鎮(zhèn)的每一個角落,沉悶的嗡鳴聲貫徹天地,像是地震造成滑坡劇烈晃動產生的聲響,更像是天神發(fā)怒前的恐怖征兆。
南邊遠處渺無人煙的荒地里,呼嘯的冷風吹襲著干枯的樹木,不安分地晃動在沙塵之中,幾只墨綠色飛蛾豎立著翅膀停在枯樹上,即使在劇烈搖動得幾乎快要斷裂的樹上它們卻如同被凝固一般一動不動,全部對著從更南邊走過來的鬼魅身影。
神音此刻便棲身于一面暗灰色的高大石墻后。
她的神情凌厲而謹慎,目視著那個慢慢朝著城門走去的黑影,神音盡可能地壓低著自己的氣息,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小心。
詭異的聲影一點點地靠近約瑟芬的城門,荒地里回蕩著腳踩在沙土上的吱吱聲,聽上去令人不由寒顫,從外貌上看,神音可以斷定來者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人,那如黑夜般幽暗的裹身長袍看似毫不起眼,但從質地上看似乎并不像亞斯藍的產物,由其是那錯綜復雜卻手工均勻不失身份的獸形刺繡,在亞斯藍領域上生產的衣袍多半都會刺上精致的山水或是景物,預示著亞斯藍四季如春的溫潤氣候,而這獸性刺繡自然只會是其他國家的刺繡風格。
當?shù)竭@,更是肯定了神音的猜測。
從恩澤驛站甩掉麒零一行人后的她本想暫時躲這片人煙稀少的荒地里,早在跟著麒零一行人看見吉爾伽美什的時候她就已經發(fā)覺不對勁了,不只是吉爾伽美什,連至高無上的風后西魯芙也同時出現(xiàn)在了這里,神音有一種預感,似乎這些人都在計劃著什么事情,巨大的陰謀仿佛一張鋪天的鐵網,正一點一點地朝著所有人鋪卷而來,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會被鐵網上的刺刀剮骨剃肉,不留全尸。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在這樣的末日中活下來。
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前往“那里”的路上遇到這樣一位不速之客。
忽然,枯樹上的飛蛾唰地一下整齊地變成了鮮艷的血紅色,這是一種叫【侍魂】的魂獸,是水源亞斯藍獨有的物種,這種魂獸雖然十分弱小幾乎毫無用處,但卻是少數(shù)只出沒在邊境的魂獸。侍魂的特點是它能隨著周圍黃金魂霧的濃密程度來改變自身的顏色,當侍魂呈現(xiàn)墨綠色時是幾乎沒有黃金魂霧的反應,淡藍色是存在著少量的黃金魂霧,當魂術師身上沒有】希斯雅】果實時都會通過侍魂來尋找黃金魂霧充盈的地方,而這血紅色正是魂力十分強大時才會出現(xiàn)的顏色。
刺骨的寒風如鉤子般穿過神音的脖子,長長的柔順發(fā)絲飄動起來,突來的寒意使她不由地一聳肩,烏黑的瞳孔不自主地放大著,身子卻僵硬得紋絲不動,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突然,剛才還如同石像一般穩(wěn)固的侍魂突然慌亂地散開,仿佛炸開的鳥群,有幾只來不及飛走的侍魂猝不及防地從翅膀中間斷出一道裂縫,掙扎之后掉落在地上,無力地抖動了幾下后便不再有動靜,被一陣疾馳的風沙淹沒而去。
神音眨了眨眼——在她的眼前只剩下了一望無際的荒地,什么影子都沒有。
而當她回過頭,只見剛才的身影已經瞬移到了她的身后,朝著城門走去,仿佛并沒有發(fā)現(xiàn)潛伏起來的神音。
“難道是我被封印了【爵印】所以沒有感知到我嗎?”神音喃喃自語。
可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在那個神秘的黑影消失之后,存活下來的侍魂又重新聚集在枯樹的枝椏旁,抖動著翅膀一晃一晃地徘徊著,墨綠色的暗影如同午夜鬼火般閃爍不息。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城外森林】
“轟——”
“隆——”
一陣龐大的仿佛遠古野獸地嘶吼貫徹天地之后,隨之而來的是暴烈颶風,正以密林河岸為中心瘋狂地向外一圈圈地擴展開來,所有堅硬的懸崖峭壁此刻卻如同一張張紙片一般逐漸坍塌,好像是有著一直無形的毀滅之手正一點一點地撕開密林河岸周邊的山崖,前一秒還萬籟寂靜的綠色森林此時早以變成了一場兇殘的屠殺戰(zhàn)場。
無數(shù)的鳥兒和野鹿發(fā)了瘋一樣的拼命逃出森林,甚至是想要逃出這個可怕的世界,恐懼的吼叫聲在整個森林里不斷回響,黎明的陽光像一把把鋒利的刺劍從云中直穿而下,給大地覆蓋上一層森然的薄霧光輝。
蓮泉和幽花此刻正托著阿克琉克艱難的在森林里徒步行走著,蓮泉深沉地皺著眉,臉上的表情卻僵硬得一刻也不敢放松,金黃色的靈魂回路已經如鑲嵌一般完全布滿她白皙的皮膚,這是外界強大魂力的刺激所帶來的本能反應,而蓮泉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龐大到不合理的魂力絕對是來自某只魂力洶涌的魂獸,因為她身體里【催眠魂獸】的天賦正在被這股魂力不斷地沖擊著,這感覺并不好受,就像是有人用手伸進了她的喉嚨直直的抓著她的胃。
這是一種連與銀塵一同潛進魂冢用天賦催眠【祝?!繒r都不曾有過的惡心感。
即使這股感覺一直反復折磨著她,腦中的暴躁感也越來越強烈,可她仍然能理智地知道現(xiàn)在的他們必須要做一件事——逃!
“轟隆——??!”
他們腳下的大地突然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朝兩邊裂開,蓮泉一把抓緊幽花的手,將她往后拽了拽,大地已經逐漸分崩離析了,想再往前走是不可能了。
幽花轉頭看著他們剛走過來的方向,同樣也正呈現(xiàn)出這樣的現(xiàn)象,好像大地要被某個東西吞噬了一樣。
“怎么辦,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會隨著大地的塌陷掉進去?!卑⒖肆鹂嗣碱^緊皺,精致的五官上透露著一股仿佛與生俱來的沉穩(wěn)。
“既然如此只能從上面走了?!惫砩缴徣缀鋈婚W過一瞬金色的光,剎那間一陣白色的煙霧從她耳下冒出,一眨眼的功夫,【闇翅】已經展開它銀色的翅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
“走吧,估計要不了多久這座森林就會完全陷進大地的縫隙里了?!惫砩缴徣獪蕚浞鲋⒖肆鹂俗屗祥湷?。
“等等!”
幽花突然猛地抓住阿克琉克的左臂,蓮泉不得不停下動作,望著她。
“我們不能那么輕易的就帶這個人一起走?!庇幕ǖ碾p眼直直地盯著阿克琉克,眼神中充滿著厭惡的質疑。
“你是不是在懷疑我的身份?”阿克琉克一語道出幽花心里的想法。
“沒錯,就算之前我們認識的那個阿克琉克是假的,但他并沒有對我們做過什么,相反還幫助了我們一起逃出心臟,但你——這個真的阿克琉克究竟是敵是友我們還沒有搞清楚,雖然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救了你,可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走?!庇幕佳垡痪o,她對阿克琉克的直白感到很驚訝,堅持用排擠的語氣說道。
而蓮泉也沒有開口勸說的意思,看樣子她也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克琉克沉默了片刻,他將托在蓮泉肩上的右臂放下來,右手順勢握起幽花抓住他左臂的那只手,這個動作讓幽花不寒而栗,她以為阿克琉克要對她做什么不利的事,另一只手以非常迅速的速度抵上阿克琉克的脖子,手腕上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纖細白嫩的手指隨時都可以變成一把刺穿阿克琉克動脈的匕首。
“你想做什么?”幽花怒目四射盯著他。
“你抓疼我了,別忘了我還是個渾身是傷的人,再說旁邊還有她這個有著【永生】天賦的王爵,我能做什么?”阿克琉克撇了一眼在一旁無動于衷的蓮泉,他的聲音平穩(wěn)低沉,聽上去像是一個正在教訓妹妹的哥哥。
“我是風源的七度使徒,原屬風后西魯芙情報系統(tǒng)【風音】下的一員,風后掌管的風音系統(tǒng)下有很多情報人員為她收集全國乃至其他國家的情報,在這些人中有些是普通魂術師,有些是像我這樣的低位使徒,有的甚至是王爵、白銀使者以及神秘的風津獵人??傊疄榱四艿玫礁嗫煽繉嵱玫那閳螅覀冞@些人常年被派遣至【奧汀大陸】的各個地方收集情報,西魯芙賜予我們【夜諜】的名稱?!卑⒖肆鹂说穆曇艟褪且粔K被打磨了無數(shù)遍的鐵,聽起來既沙啞又有力,“而我——正是負責這西之亞斯藍的夜諜?!?p> 阿克琉克用右手輕輕揉了揉左肩,神情依舊注視著腳底下那即將來臨的崩塌。
“轟——轟——轟”
地面塌陷的速度越來越快,天地間忽然卷起一柱狂暴的龍卷風朝著他們的方向卷來,整個天空迅速陰沉了下去,然后浮現(xiàn)出一圈圈猛烈的沙塵氣流,天地間正逐漸呈現(xiàn)出一種說出不來的恐怖現(xiàn)象。
“趕緊先坐上來,不然一會兒龍卷風過來我們就誰都別想走了!”蓮泉急忙拉起幽花跳闇翅,猶豫了一下后,她向著阿克琉克伸出了手。
“起——!”
鬼山蓮泉一聲令下,闇翅展開它銀色的兩片巨翼,腳下猛地炸出一圈白色的氣霧,闇翅凌空飛起,急速地朝著城鎮(zhèn)中心掠去。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河岸地底洞穴】
當幽冥重新恢復神智睜開眼睛,腦中那股粘稠如漿液般的尖銳聲音似乎已經停止。
可接下來,他看到的一幕卻是至今經歷的無數(shù)戰(zhàn)役中最讓他無法相信的。
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洞穴此刻早已分崩離析不復存在,刺眼的陽光從坍塌后的洞穴上方照射進來,無數(shù)翻涌不息的白色絲綢在他身旁極速旋轉著將他包裹起來,即便是在這些白色絲綢裙擺幾乎完全遮住他視線的情況下,他還是從縫隙間,看見了那只站在這蠶蛹般堅固的鐵壁外的龐然大物——準確說,他只是看到那只怪物的一部分。
女神的裙擺外,一雙長滿尖刺的猩紅色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也可以說,是盯著他們。
幽冥屏著呼吸,喉嚨不安分地起伏了一下。
在聽到一聲野獸的喘息后,那只巨大的怪物將頭顱從幽冥的視線中移開,幽冥竟不自覺地舒了一口氣,他可以肯定,這只怪物的魂力,遠遠超過了他的諸神黃昏。
也就是說,那傲視一切遠程攻擊的女神的裙擺,此刻只是一件擺設。
“特蕾婭!”
幽冥突然想到了什么,本能地喊了一下。
“幽冥,我在這里?!碧乩賸I微弱的聲音從他身后傳出。
幽冥急忙回過頭去,只是一瞬間,一股溫熱的液體竟然溢滿在他的眼眶里,那赫赫威名的【殺戮王爵】此刻只是像一個年幼的少年一樣忍住眼眶里的熱淚,因為在他的眼前,特蕾婭此時就像是一個被捅破的蜂窩一樣渾身上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洞,那張艷美華麗的臉上唯一完整的只剩下嘴唇還能勉強上揚,他知道那是她在告訴他自己,她還活著。
幽冥努力地想從地上站起來,可是膝蓋已經失去知覺的他根本做不到,他自身所有的魂力已經全部輸入特蕾婭體內,為了能將【精神侵染】的影響范圍擴展到最大,幽冥已經耗盡了所有的魂力。現(xiàn)在的他虛弱得連站立的姿勢都難以做到,可他仍然艱難地慢慢爬到特蕾婭的身邊,緊緊地用自己的雙手握住她蒼白瘦小的右手,他知道她需要自己,那么多年來,他們倆人一直都有著這種最真誠的默契。
特蕾婭的手指在幽冥手里動了一下,似乎也慢慢恢復了意識。
“幽冥,就在剛才,在我發(fā)動精神侵染的時候,我感知到兩股極為強大的魂力正朝我迅猛地襲來,我知道他們是想殺掉我,而我能做到保住我們性命的唯一辦法就是使用【黑暗狀態(tài)】,可即使如此也只能勉強抵抗住來自那兩股魂力的攻擊?!?p> 特蕾婭的嘴唇輕輕地張合著,空洞的雙眼讓幽冥不忍與她對視。
“為什么不釋放魂獸?就算是擁有【魂力感知】的你使用黑暗狀態(tài)也會有著巨大的風險難道你不知道嗎?”幽冥的話里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只是心疼她。
“你忘了西魯芙的天賦【附靈】了嗎,如果我將【它】釋放出來,你覺得結果究竟會是誰先死?”
幽冥不由一愣,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在那種情況下來,如果不是他已經無力駕馭【諸神黃昏】,他早已將魂獸釋放出體,同時,他也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特蕾婭,自己又會變成什么樣。
“幽冥,你聽我說,我等下就要撤下女神的裙擺,外面的那只魂獸不是現(xiàn)在的我們能對付的,但我相信西魯芙的目標并不是我們,只要我們裝作完全失去戰(zhàn)斗力,不再對她產生威脅,她暫時也不會再對我們發(fā)動攻擊,畢竟有更值得她去對付的人在這里?!碧乩賸I的嘴努力地張合著,嘴角依然汩汩地向外冒出鮮血。
“那么然后呢,我們該怎么辦?”幽冥回頭看了一眼那只怪物的眼睛,胃里忽然卷起一陣難忍的腥味。
“接下來,你照我說的做。”特蕾婭輕輕地附在幽冥身上,小聲地在他耳朵邊說著。
“記住,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碧乩賸I將手放在幽冥的脖子上,一陣微弱卻迅速的魂力突然傳入幽冥體內。
“好!”幽冥溫柔地回答道,伸出手擦掉了特蕾婭嘴邊的血。
天地間的山崩地裂戛然停止,天空又恢復到萬里無云晴空萬里的樣子,看起來美好極了,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一副暖風愜意的蒼穹下竟是一場蠢蠢欲動的無止境浩劫。
“砰——”
一聲清脆的響動后,之前還猶如一個白色巨蛋般的絲綢瞬間化成了輕煙消失在空氣里。
幽冥和特蕾婭仿佛兩個斷了線的木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原本使人聽到名字就瞠目結舌的亞斯藍二度王爵和四度王爵此刻卻像是砧板上的魚肉,隨時任人宰割。
西魯芙用手捋了捋自己輕柔的發(fā)絲,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似乎很滿意眼前的一幕。而她整個人正處在巨大的陰影之下,她的頭頂上是一只長著觸角如巨龍般的黑色生物,銀色的鋒利尖刺布滿它的全身,它的前腳像兩根堅固的石柱插入地面,而本該是后腳的位置卻詭異地拖著一條長滿魚鱗的尾巴,這是一只半魚半蟲的怪物。而與之相比,本來獸氣逼人的【芬瑞尓】現(xiàn)在卻像寵物一樣安安靜靜的站在它的一只腳邊,而在這只怪物的頭頂,索邇像一個披荊斬棘的騎士一樣矗立著,柔軟的短發(fā)被風吹拂得翩動跳躍,他的面容冷峻而又帶著興奮,仿佛一個殺紅了眼的戰(zhàn)士。
“真沒想到,索邇會將【決裁者】釋放出來,看來今天的他,真的是遇到了想要殺死的敵人呢?!蔽黥斳教痤^看著如同站在山峰上的索邇,而她自己,依然端莊美麗的坐在【風津獵人】組搭而成的王椅上面靨輕笑。
在她的身旁,站立著怒氣四射的伊赫洛斯,他的眼神凌厲似箭,靈敏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似乎只要出現(xiàn)襲擊者,便立馬將它撕裂成碎片。
西魯芙目視著遠處同樣與自己對視的吉爾伽美什,收起了之前寒人的冰凍氣息,投去一個親切的問候。
“我們是不是也該收拾一下殘局了呢?”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恩澤驛站】
繁忙的早市一如既往的在約瑟芬塔城里熱鬧地開始了,昨夜的狂風暴雨在城鎮(zhèn)百姓的眼中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天氣現(xiàn)象,靜謐的平凡,是約瑟芬塔城永恒的旋律。
蓮泉一行人就在這時候降臨在驛站的大門外,在經過一場死里逃生后三人都顯得有些疲憊不堪,驛站里正坐著一群在喝早茶的旅客,大堂里洋溢著器具碰撞發(fā)出的鏗鏘聲,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旅客里究竟隱藏了多少魂術師甚至是多少王爵使徒,誰也不得而知。
“哎呀,你們怎么回來了?”克羅姆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抑揚頓挫。
“怎么了,什么叫我們怎么回來了?”幽花惡狠狠地瞪著他,怒喝道。
“昨天傍晚我去敲你們的房門想問需不需要熱水,然后卻發(fā)現(xiàn)兩個房間里都沒有人,看房里什么東西都沒留下,我還以為你們都退房走了,所以我就把房間租給別的客人了?!笨肆_姆抬了抬手,完全沒有一點歉意。
“什么!”幽花驚訝地大叫了一下,動作迅速地沖到二樓房門口重重地敲著房門,喊道:“麒零!麒零!你在不在?”
過一會兒,來開門的卻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
“小妹妹,大清早的你找誰呢?”壯漢的聲音帶著一絲調戲的味道。
“滾開,我找你祖宗!”
天束幽花一手推開那個壯漢,徑直沖進房里。但房里除了那個壯漢,誰都沒有,就連索邇之前帶來的那個棺材,以及里面的“銀塵”,都沒有。
“說,你把麒零藏哪了!”幽花右手一揮,空氣里呼呼而來一股寒氣,她的手里憑空多出一柄長長的冰刀,直直地對著那個壯漢。
“你說什么麒麟還是鳳凰的,小姑娘別看人小氣勢還挺囂張的啊!”
只見那個大漢并沒有因為幽花手里的冰刀而害怕,相反則拿起一把大刀朝她砍過來,其實經過從古爾克兄弟手里險象逃生后,幽花體內大部分魂力都用于使用天賦進行療傷了,剩下的魂力也只夠制造出一些冰刀冰刃了。
“啊——!”被這突如其來地一幕嚇到的幽花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空氣中彌漫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一道滾燙的鮮血從幽花眼前掠過,重重地灑在房門上——擋在她前面的,是左邊肩膀里正插著一把大刀的鬼山蓮泉。
“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給老子滾開!”壯漢的語氣依舊兇惡,但瞳孔卻不住地顫抖著,顯然被自己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蓮泉的臉上沒有半點難受的樣子,她將右手輕輕地放在刀身上,猛地使勁一按,那把鋒利的大刀又進去了幾寸,幽花似乎還聽到了血肉經脈被切斷的聲音。
“我的規(guī)矩是不殺不會魂術的人,你趕緊收拾包袱走人吧?!闭f完,蓮泉的手緊緊抓住大刀,然后有力一扭,刀身就這么在她的身體里斷成兩截,之后她的肩膀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針將斷裂開的傷口縫合在一起。
幾秒鐘后,蓮泉的肩膀就好像沒受過傷一樣完好無損。
這駭人恐怖的一幕將壯漢嚇得驚魂失魄的,他連忙收起自己的行李,一邊點著頭說好,一邊倉皇失措地逃了出去。
“誰要你多管閑事了,他還沒說他把麒零怎么了,你怎么能把他放走?”天束幽花厭惡地看著蓮泉,語氣十分堅決。
“剛才你沒聽店主說么,昨天他就來敲過房門,說一個人都沒有,那人后來才入住的,又怎么會知道麒零的下落呢?”蓮泉冷靜地說著,她走進房間,仔細觀察著房里有沒有留下魂術打斗后留下的跡象。
“你們說的麒零應該是現(xiàn)在的七度使徒吧,剛才那人一點魂術都不會,就算他想,他也動不了麒零?!?p> 阿克琉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進房間,他步伐穩(wěn)重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漫漫無心地喝著。
“哼,還說是什么風音的夜諜,告訴你,麒零現(xiàn)在才不是什么使徒,他是水源亞斯藍的七度王爵,可比你這個使徒地位高多了?!碧焓幕ǔ靶Φ?,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血腥的畫面,又或者說,經過了那么多充斥著死亡的場面后,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場面對她來說,才算是“血腥”的。
“是么,那我和你之前看到那個人難道不是水源的七度王爵嗎?”阿克琉克問道。
“啊!”幽花忽然像是被提醒到什么一樣驚訝地叫了起來。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蓮泉走到房門口將門關上,又默默地使用魂力將這里封印起來,不讓外面的人偷聽到他們的對話。
“我一直都認為銀塵不只是失蹤了,麒零之所以能成為七度王爵,一定是銀塵已經死了。可是……”天束幽花表情凝重,她頓了頓,仿佛在說著一件她自己都無法置信的事,“可是我卻在偷看西魯芙與吉爾伽美什他們大戰(zhàn)的時候,看到了銀塵……”
這話一出,蓮泉的面容忽然大變,她的表情看起來深邃難猜,很難看出她此刻的心情,“看樣子,真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蓮泉將目光移到阿克琉克身上,好像是在用眼神告訴他——“你該說你的事了?!?p> 阿克琉克嘆了口氣,握著茶杯的手一松,本該被摔得粉碎的茶杯卻好像有一股氣流托著,慢慢的降落到桌上。
“我在之前接到了來自風音的【梵令】……”當他看到天束幽花和鬼山蓮泉目光里的呆滯時,他頓了頓,接著解釋道:“梵令是風音系統(tǒng)里傳達訊息的一種方式,是一種十分機密的【訊】,這種訊特別的地方在于只有傳達命令和接受命令的人才能聽到,對其他人來說,這種聲音和一只小蟲從離你萬米之外的地方飛過一樣沒有區(qū)別。而我收到梵令,是讓我潛入水源的【心臟】里——去偷一具容器。但是我卻失敗了,我被冰帝艾歐斯發(fā)現(xiàn)導致任務失敗?!?p> “胡說?!庇幕ê敛豢蜌獾卮驍嗔税⒖肆鹂说脑挘耙员鄣幕炅θ绻惚凰l(fā)現(xiàn),怎么可能還能坐在這悠哉地和我們說話?!?p> “確實是這樣,在與他交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要逃跑的話還是可以做到,好歹我也是風源的人?!卑⒖肆鹂藷o奈地笑了一下,那張成熟穩(wěn)重的臉上多了一點少年的風采。
“所以,之后便派出二度王爵索邇來接替你的任務是么?”鬼山蓮泉推測道。
“是的,但不只是如此,索邇是風源的二度王爵,你們不會不知道二度王爵在七個王爵里代表什么吧,西魯芙派出索邇,一是為了接替我的任務。二是,讓索邇這個擁有殺戮權力的怪物除掉我,風音一向是不允許失敗的,一旦失敗便不再是風音的一員?!卑⒖肆鹂说脑捓锿嘎吨还烧f不出來的陰森,“因為風音是不會接受死人為它效命的?!?p> “因為我的任務失敗的原因,你們的白銀祭司加強了對【心臟】的駐守,如果不是索邇親自出馬,其他的使徒去也只能是送死,并且還會打草驚蛇?!?p> 蓮泉仔細回想一下,阿克琉克的話并非全無道理,不然經過那么一路的驚險,從在石室里遇見霓紅,接著在橋下被特蕾婭幽冥發(fā)現(xiàn),如果阿克琉克,哦不,應該是索邇,如果他不是二度王爵而真的只是區(qū)區(qū)一個七度使徒,估計現(xiàn)在他們這一群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那為什么索邇要用你的身份來欺騙我們呢?”幽花若有所思地問道,她總覺得阿克琉克的話好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似乎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被忽略了,可是她此刻就是說不上來。
“我想,應該是他個人的性格吧,他從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在風源,大多數(shù)人也只是聽過他的顯赫名聲,卻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他,他用我的名字一來是不想顯示自己的身份,他從來都喜歡別人被他戲弄的感覺。二來是不想讓其他的王爵和使徒知道我任務失敗的消息而自亂陣腳,畢竟這次風源的潛入只準成功,不許失敗?!?p> 阿克琉克的話讓天束幽花和鬼山蓮泉不禁寒毛聳立,她們互相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似乎接下來,她們將要聽到的,會是一個令她們完全改變現(xiàn)有立場和觀念的黑暗陰謀。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密林郊外】
當麒零睜開眼睛時,一束橘黃色的刺眼光芒照過茂盛的樹林輕柔地打在他的臉上,清脆的鳥兒聲和稀稀疏疏的泉水聲交叉著在他的耳邊徘徊著,他的頭此時正靠在蒼雪之牙毛茸茸的身上,他瞇起眼睛看著湛藍色的清澈天空,樣子像極了一個頑皮可愛稚氣未脫的大孩子。
“我睡了多久?”麒零不禁問自己,但又覺得好笑,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啊。
他昨夜追著神秘的黑衣人一路追到這里,最后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路駕著蒼雪之牙疾馳的他早已累到不行,忍不住困意只好找了個茂密的樹林睡下。
他轉過頭,看著蒼雪之牙安詳?shù)乃槪枇闳滩蛔∮檬譁厝岬負崦怂弊由献詈駥嵉哪且蝗γ?,蒼雪之牙依然閉著眼睛卻伸出舌頭舔了舔麒零的手,麒零知道,這樣的動作就算是和他打過招呼了。
“一夜沒回去,我想蓮泉姐姐現(xiàn)在肯定擔心死我了吧。快起來,我們一起回去。”麒零站起身子,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蒼雪之牙的頭。
“吼——吼”
蒼雪之牙抬起頭嗅了嗅麒零,一副不情愿被吵醒的表情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樹葉,低頭蹭著麒零。
麒零微笑地看著蒼雪之牙這可愛的一面,在外人眼里蒼雪之牙就像一只長著鋒利的獠牙隨時張著血盆大口準備吃人的怪獸,可在自己眼里,它就只是一只可愛的獅子而已。
正當麒零準備坐上蒼雪之牙時,一陣風暴般的魂力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空氣里散發(fā)著沉悶的氣味,強烈的空氣壓強和看不見的風刃使得周圍的樹木齊齊斷裂而開,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脆響。麒零只覺得這股大風吹得他眼睛都無法睜開了,蒼雪之牙似乎感受到了危險而低聲怒吼著,兩只尖利的獠牙齊刷刷地從它的嘴里亮了出來。
不知什么時候,麒零的眼前,多了十二個鬼怪般的人影,銀白色雪亮的堅硬盔甲穿在他們身上,仿佛十二個冷血的騎士,這些人就像是從空氣里變出來的一樣,無聲無息。
“誰?你們是誰?”麒零察覺到來者不善,金色的光芒閃過他的眼睛,稀疏的金黃色脈絡在他的身上若隱若現(xiàn),轉眼間,【風津】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上。
一瞬間,十二個風津獵人對著麒零整整齊齊地跪下,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但應該說,他們跪的,是麒零手里的風津。
“你們是風源的人?”麒零驚呆了一陣,想起之前阿克琉克也對他做過這一動作,并且說只要是風源的人,在看見風津時都必須要下跪。
可是十二個風津獵人卻像啞巴一樣沉默不語,數(shù)秒后,他們又以幾乎同樣的動作從地上站起來,如同十二座銀色的雕像,緊緊地將麒零包圍起來。
“你們倒是說句話呀!”麒零覺得又緊張又好笑。
“……”
“你們沒事盯著我干嘛?我可沒差什么人錢??!”
“……”
“行,算你們厲害?!摈枇阋粋€機靈騎上蒼雪之牙,準備離開這里。
可說時遲那時快,十二個風津獵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麒零更進一步包圍起來。蒼雪之牙怒嚎著,狂怒地吼叫了一聲后,腳肉里的爪子噌地一下露出來,眼里一陣白色的寒光浮出,無數(shù)鋒利的冰刃從四個方向分別激射出去,如同閃電一般迅猛,但卻在快要接觸到風津獵人時便被一面看不見的氣墻給彈開,凌亂地散落一地。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讓開我動手了!”麒零見狀,怒斥著。
而當麒零正準備向眼前的十二個仿佛幽靈一樣的鬼影發(fā)動攻擊時,突然聽見蒼雪之牙痛苦的哀嚎了一聲,一只前蹄向前彎曲重心不穩(wěn)而倒在地上。
“蒼雪!”麒零慌亂地從蒼雪之牙身上下來,在蒼雪之牙的右蹄上全是細小密集的口子,一看便知道是風刃留下的傷口——看來這群人并不打算讓他離開。
下一秒,麒零的雙手也突然被一股氣流編織而成的繩子緊緊捆綁住,強力地束縛讓他的雙手瞬間使不上任何力氣,風津從他手里滑落下去,像一塊沉重的巨鐵深深地砸進地里。
從始至終,十二個風津獵人依舊如磐石般毫無動靜,似乎誰都沒有動過。
風津獵人依然沒有開口說半句話,只是看守著麒零不讓他離開。
看著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疑問,麒零低下頭,目光充斥著絕望的氣息,之前他想離開心臟去見銀塵時,也是這樣,被白銀使者羞辱的毫無王爵的尊嚴——為什么他那么弱?為什么?
想到銀塵,麒零的心就像被洞穿了無數(shù)的孔,嘩嘩嘩地向外流血。
——如果他在就好,他一定不會讓我被欺負的。
麒零想到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那么久沒有見到銀塵,沒有和他說上話了。
麒零慢慢地閉上他漆黑的眸子——如果你們是來殺我的,就殺好了,或許只有這樣,我才能再見到銀塵了。
“轟隆——”
就像是地震來臨時的劇烈震動,麒零腳下的大地突然開始不停地晃動,他雙腳沒有站穩(wěn)一下子失去平衡癱坐在地上。
砰地一聲響動后,堅硬的大地下拔地而起十二根堅韌的地刺,以極快的速度從腳底到頭部長驅直入體內,分別刺穿了十二個風津獵人的身體,暗灰色的巖石就像是從他們的身體里生長出來一樣,把他們的腦袋穿透,有幾只粘著血絲的眼珠還被掛在了巖石頂部的尖刺上,濃稠的腦漿順著巖石流淌下來,滾燙的鮮血灑了一地,幾滴血液濺射到麒零的臉上,麒零甚至能感覺到輕微的灼燙。
“哎呀呀,原來威名遠揚的風津獵人那么不堪一擊,一不小心就被我殺掉了,還是十二個。”
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麒零的頭頂上方傳出,他抬頭望去,只看到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如黑色閃電般瞬移到他身前。
“嘖嘖嘖,真是可惜了,還以為能過會兒癮呢?!鄙挝绲牧胰瞻l(fā)出的刺眼光芒穿透進樹林,麒零瞇著眼看著那個人瘦小嬌柔的身形,從她魅惑輕浮的聲音,可以知道是個少女,雖說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她卻救了自己。
“你是誰,為什么救我?”在風津獵人死去的同時,麒零手上牢不可破的氣繩也隨之消失,他活動了一下強壯的手臂,將風津從地里拔了出來。
“我叫塔夏琳娜,我可不是在救你,我只是在殺人而已?!鄙倥琅f沒有回頭,她的話倒是讓麒零不由一驚,在從來沒有殺過人的麒零眼里,她嘴里的殺人,聽起來感覺就像是他在福澤鎮(zhèn)當小二時說殺雞一樣輕松和簡單。
“那姐姐…你在這里做什么?”麒零將風津收回體內,雖然麒零還無法判斷這個塔夏琳娜是好是壞,可是,他卻還是不自覺地想去相信她。
也許是因為在麒零看來,如果這些被掛在地刺上的風津獵人都是這個女人殺的,她真的要殺自己,也就只是像殺一只雞一樣,簡單。
“我在找一個人?!彼牧漳韧蝗淮笮α似饋?。
“找誰?”麒零俊俏的臉上帶著一絲天真的愚笨。
“嗯……我也不知道我找的人是誰呢?!彼牧漳绒D過身來,這讓麒零看到了她藏在帽子下的臉,艷紅色輕柔的頭發(fā)下是一張尖尖的小臉,白皙的肌膚就好像新雪一樣干凈,她瞪著圓圓的寶石一般的藍色眼睛看著地上的尸體說:“可是,在剛才地上這些東西把你圍困起來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真是幸運?!彼斐鍪持赴烟稍诘厣系娘L津獵人指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麒零前面。
“原來我要找的人,是你呀。”
塔夏琳娜的發(fā)絲被風吹起,幾縷發(fā)絲粘在她的嘴邊,樣子性感又迷人,如同一個畫卷里的鬼魅。
【西之亞斯藍·約瑟芬塔城·河岸地底洞穴】
滿地狼藉的樹木和石頭把約瑟河圍得嚴嚴實實,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將里面的一切隔絕于世,幾乎所有的石塊和樹木都被之前的那場驚濤駭浪席卷而去,原本四季長青的隱秘仙境如今卻變成了一座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機的廢墟。
而在這些巖石隔絕下的約瑟河旁,看不見的風刃像死神的鐮刀一樣正瘋狂地揮舞著,割裂了大地,割裂了峭壁,甚至連天上漂浮的白云都被這血腥的鐮刀割裂得四分五裂,河里飛濺而出的一道道冰刃與透明的風刃對峙著,河里的魚群仿佛掉進了無邊的黑暗地獄,痛苦的翻滾著、彈跳著,而不幸落到岸邊的魚兒在頃刻間便被切割成無數(shù)片,紅色的鮮血漸漸染紅了約瑟河清澈干凈的河水。
這些奇異可怕的畫面無一不在警告著所有生物——入境者,死!
銀塵在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刀片中敏捷地躲閃著,他的面容清澈如雪猶如星芒的眼睛時刻注意著周圍波瀾起伏的魂力變動,對他來說,要在這狂風利刃中安然無恙并不是一件難事,可他的目光也不時的注意著在不遠處——同樣正躲避著來自決裁者強大的風刃攻擊的吉爾伽美什,即使銀塵很明白這些風刃傷不了自己,更傷不了吉爾伽美什,可這種來自靈魂深處最原始最本能的關切,從他成為使徒的那天,就一直存在于至今。
不過比起他們倆人,艾歐斯并沒有顯得那么輕松。在這一波接一波仿佛無限循環(huán)的風刃攻擊下,肩膀上托著漆拉的他只能十分吃力地勉強躲避著這些觸碰不到的攻擊,漆拉精致的五官此時也因為難受變得扭皺起來,他從沒想過自己這個高高在上的三度王爵會淪落至成為別人的累贅。
艾歐斯的瞳孔中掠過一陣金色的輝芒,他將龍鱗漆完全覆蓋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他的腦海里一直回響著在第一波攻擊來臨時吉爾伽美什的警告——“千萬不要使用任何防御魂術和魂器,對面的這只魂獸的攻擊十分特殊,任何由魂力筑成的防御都會被它切開,它是有著能用魂力吞噬掉魂力能力的因德三大古獸之一的決裁者,唯一躲開攻擊的辦法只能用自身的閃避?!?p> 吉爾伽美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膽怯,即便是在如此強大的魂獸面前他也能巋然不動應付自如,艾歐斯的心里卻不由生出恐懼感,這樣的一個人,也不難理解為什么白銀祭司會不惜出動所有王爵來封印他。
“嘶——”
空氣里響起一聲脆響,艾歐斯看到自己的衣服被風刃切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他咬緊嘴唇,冰雪般水潤的眸子轉瞬間被金色的紋路布滿,他體內浩瀚磅礴的魂力將自己的速度和感知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數(shù)倍的程度提升著,艾歐斯的身影在空中猶如一道金黃色的閃電一樣閃動著。
忽然,決裁者從喉嚨里響起一聲雷鳴般的低吼,漫天狂嘯的風刃像被時間靜止了一樣,不再對吉爾伽美什等人發(fā)動攻擊。
“原來所謂的一度王爵和冰帝,也不過只有這點水平,哈哈哈——”索邇自信的嘲笑聲在遙遠的決裁者頭頂響起,聽起來既遙遠又威望。
“我說,你們現(xiàn)在一不能使用魂獸,二不能使用防御系魂術和魂器,我很好奇,在下一波攻擊來臨的時候,你們……”西魯芙水盈盈的眼眸溫柔的看著面前的四個人,手指在吉爾伽美什他們面前劃了一個圈,說:“誰會先死呢?”
而她歪頭想了一會兒,接著把目光對上吉爾伽美什?!澳氵€不愿意使用魂器嗎?即使是我——這個風音的掌管人,除了【四象極限】外,對你也幾乎是一點都不了解呢。不過說起來,我也想知道,你對我,又究竟了解多少呢?”
西魯芙把一只手懸在空中,一個風津獵人立刻用雙手扶住西魯芙纖細的手,她撐著風津獵人緩緩地站起來,表情如同沉睡的睡美人初醒一般朦朧,吉爾伽美什幽藍深邃的眼睛同樣盯著西魯芙,額頭前的裝飾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發(fā)出忽閃忽閃的光芒,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尊奢華高貴的天神像。
“你的意思,是問我是不是了解你所擁有的那件不應該存在的神器【修女的祈禱】呢,還是指的是你爵印里的怪物?”吉爾伽美什就像是說了一個不好玩的笑話后尷尬地摸了摸下巴,打趣道。
“反正今天我也沒打算讓你能活著離開這里,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無所不知?!蔽黥斳酵瑯右彩切χ卮穑凵窭锃h(huán)繞著一股冬雪般的戾氣。
吉爾伽美什看起來充滿了雅興,說:“要說無所不知,我還真不敢當,可是僅僅只是說明你的魂器【修女的祈禱】的作用,倒真不是什么難事呢?!?p> “王爵,究竟你們口中說的修女的祈禱是什么東西?”銀塵在這怪異的對話里有點迷糊了。
“你看你,怎么變得那么糊涂了,我想我之前應該有告訴過你們吧,雖然時隔那么多年,或許你忘了,那就讓我再說一次吧?!奔獱栙っ朗裁嗣y塵的頭,繼續(xù)道:“傳說中為天神所使用的圣器中,有著無堅不摧毀天滅地的十二把【神劍】,同時也有著牢不可破福澤眾生的十二面【盾器】,而如今在十二把神劍還沉睡于世時,十二面盾器早已被人擁有記錄在冊了,它們分別是【死靈鏡面】、【女神的裙擺】、【雷神的恩賜】、【龍鱗漆】、【修女的祈禱】、【神父的預言】、【月牙塵星】、【詛咒妖鱗】、【所羅門之書】、【達莉亞之衣】、【蠱靈】和【無】。而其中那面被喻為“不該存在于世”的修女的祈禱就藏在西魯芙的身體里哦?!奔獱栙っ朗沧隽艘粋€用手扶住頭,似乎是在表達他很頭疼的樣子。
“什么叫‘不該存在于世’?”銀塵心里漸漸想起吉爾伽美什給他們三使徒講解這個魂術世界時的畫面,那么多年過去,自己還保留著那份懵懂的感覺。
“那就是……”在吉爾伽美什還未開口說話,西魯芙輕輕地抬起了她的右手,作了一個四指彎曲的動作,索邇心領神會用腳輕輕點了點決裁者的頭,一股高速旋轉著的氣流直直地沖向吉爾伽美什,而吉爾伽美什好像早就預料到這次攻擊,只是側身歪了一下頭。
“啪——”
在吉爾伽美什躲開的方向,一塊堅硬的巖石像一朵灰色的花一樣炸開來。
下一個畫面,是吉爾伽美什對銀塵做了一個點頭的動作,銀塵眼神劇變立刻飛身而出,他的眼神中閃出一道金光,忽然,一柄金色的長槍被他緊緊握在手中,而他周圍若有若無地明滅著六把同樣大小的金槍。
索邇見狀,表情浮現(xiàn)出一股濃烈的殺氣,他緊緊握著拳頭,看上去興奮無比。
可就在他剛想驅使決裁者上前迎戰(zhàn)時,卻只見銀塵身旁慢慢浮出一股黑色的霧氣,之后,銀塵仿佛湮滅一般消失在空氣里,空中飄浮著幾片銀塵身上掉落的白色碎片。
伊赫洛斯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威脅在銀塵消失后的空氣擴散出來,他神情一緊,義無反顧地擋在西魯芙的前方,即使此時他的天賦【神風織索】還沒有收回,可他看起來毫無畏懼。
“嗡——嗡——嗡——”
幾聲刺耳的響聲憑空在眾人的耳邊響起,金色的光芒慢慢在他們周圍顯出,巨大的金槍如同光輝的神劍一樣猝不及防的從六個方向朝西魯芙沖過來,每一柄金槍劃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尾帶著金星的軌道痕跡,高速沖擊的魂力突然在天空里猛烈的碰撞著,第七柄神槍從天而降仿佛從九天云霄里直沖而下——目標直指西魯芙。
金槍沖擊過來的速度十分迅猛,一時間,索邇正準備動身去保護西魯芙,卻感覺到后背傳來的嗖嗖寒意,他一轉眼,上萬件數(shù)不清的魂器正朝著索邇逼近,這其中不乏他所知道的強大魂器,無奈下,索邇一揮手,決裁者身上的銀刺在數(shù)秒內整齊地伸長而出,筑成一面銅墻般堅硬無比的骨牢,在這樣的攻擊下,即使是風源的二度王爵也不敢妄自輕敵,索邇低下頭,整個人棲身藏于骨牢之中,躲避著這梨花暴雨般的魂器攻擊。
另一邊,伊赫洛斯和風津獵人調動起身體里所有的魂力在西魯芙的四圍建起一面巨大到甚至能用肉眼看見的氣墻,七彩的氣流光暈仿佛充滿著律動般閃爍在氣墻之上。可伊赫洛斯知道,如果這些極速攻擊過來的金槍撞上氣墻,這氣墻不過也只是像被針刺破的薄紙一樣毫無作用,可此刻的他根本沒有時間想其他的辦法。
“砰——”
巨大的爆炸之后,金色的濃霧在天地間擴散開,一瞬間所有的金槍仿佛被吸取了魂魄一般重新化成金黃色的黃金魂霧消失不見,槍陣的魂力已經強烈到即使化成黃金魂霧也依然能被肉眼所見,空氣中仿佛藏匿了一個神秘的黑洞,將一切事物都吞食了進去。
濃霧散盡后,銀塵從天空里降回吉爾伽美什的旁邊,他們的眼前,是毫發(fā)無損的風源大軍,沒有一個人被這次攻擊殺死。
西魯芙的手臂抬起在空中,食指指著空氣中的某處,她的右手手背上多出了一條潔白如雪的純白色手鏈,圓形狀的銅片稀稀落落的掛在她的手上,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又抬起眼睛看著吉爾伽美什,冷傲的目光像兩把銀色的匕首在她的眼睛里閃閃發(fā)亮。
“你剛才沒說完的東西,是它么?”
西魯芙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之間,像是一道劃破黎明的星輝,冉冉升起,將萬丈光芒都囊括其下。
——這才是,吹響這場黑暗浩劫的鋒利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