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上帝之手。
黑色路道中，李宛陵背著個書包靠在墻上，她腳靠上后墻，雙手抱胸頭往后靠。
她的眼睛平靜得如死水。
路燈下的臉頰青春又年輕，卻少了原本有的開心快樂。
她聽見腳步聲。
回頭。
“南徐?！?p> 她輕聲喚他的名字。
陳南徐朝著她走過來：“宛陵?！?p> “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崩钔鹆暾f，她微微仰起頭，“南徐，今天晚上是結(jié)束的時候了?！?p> 陳南徐想點(diǎn)煙，但是他忍住了，“初霜情況很不好，前幾天我去看她，她精神很差?！?p> 李宛陵從包里掏出了一個藥盒子：“希望這個能幫到你?！?p> 陳南徐接了過來：“這藥？”
“蘇小姐給我的。”李宛陵說，“這會讓人處于暫時昏迷狀態(tài)，你會用到的?！?p> “好?！标惸闲祛h首。
“我走了?！崩钔鹆曛逼鹕眢w，“以后……”
她說，頓了幾秒：“不用以后了?！?p> “再見?！?p> 陳忱沉捏了捏手中的藥：“一切結(jié)束了可以去找蘇姐，她會幫你的。”
李宛陵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未回話。
她走得越來越遠(yuǎn)，從背影看，太孤寂和悲涼。
陳南徐目送他離開，然后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石頭，說，“再見了，宛陵?！?p> ——
門口的光很暗，李宛陵站在光圈里，仰頭看向她家，哪里燈火通明。
她感到到自己那股沸涌的心喜。
對自由和解放的由衷開心。
她捏緊了手中的藥瓶，冷笑著。
我定會討要一切。
放生自己。
她抬起腳，一不一步往那稱之為家的地方走去。
夜晚的霧氣沾滿了面，寒氣襲擊了肌表，讓她打了個寒顫。
“吱呀?！?p> 門開了。
又關(guān)上。
她卻愣在了玄關(guān)處。
她看見客廳桌子上擺滿了菜，一個大大的蛋糕擺在上面。
那兩個人端坐在桌前，等她。
“宛陵。”
男人用他以為的溫柔語氣喚她：“過來?！?p> 李宛陵頓了頓：“好?！?p> 男人說，“宛陵，今天開始你就成年了?！?p> 雖然他說的話很應(yīng)景，但是李宛陵只看到了眼底的yw，沒有其他的的。
她只感覺到一陣惡心。
“今天晚上給你過一個生日，以后就變成大人了?！蹦腥苏f著。
李宛陵不想聽這些廢話，也不想看他假惺惺。
“來來來，先許愿?！蹦腥它c(diǎn)起蠟燭，一臉的笑容。
李宛陵照做。
合上手掌，她居然腦袋一片空白。
沒有什么愿望。
那就——
愿自己獲得自由。
她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剛要抬頭，一大束玫瑰就懟到了她的眼前。
她順著花看過去，看見男人的笑容。
“……什么意思？”
“生日快樂?！彼f。
李宛陵卻開心不起來。
換做以前，很久以前，這個家還沒有變得這么骯臟的時候，這些的確是她期待過的。
但是現(xiàn)在，在她遭受那么多以后，她的心早已經(jīng)變得麻木不堪，一點(diǎn)漣漪也掀不起了。
“嗯。”李宛陵只是冷淡的回了一聲。
“可以插在你房間里。桌子上有個很大的玻璃瓶。”男人建議。
“好?！崩钔鹆挈c(diǎn)頭。
她抱起了花，往房間里走。
“宛陵，你怎么不開心?！蹦腥烁谒砗螅瑔?。
“沒有?！崩钔鹆暾f，“開心的?！?p> 怎么會不開心。
她快逃出這一切了。怎么不開心。
李宛陵將花插好，說，“我想喝牛奶?！?p> “我去給你煮熱的?！?p> 李宛陵搖頭，“我去煮，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我也想為你們做點(diǎn)事?！?p> 男人很高興：“好啊?！?p> 后來，李宛陵將藥下在了牛奶里。
那個女人她剛開始還不喝，但是男人勸他，“這是宛陵生日，她說她想為我們做點(diǎn)事，這牛奶你喝了吧?！?p> 再后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過了那么一小會兩個人就倒在了桌子上。
李宛陵看著一桌子的菜，蠟燭光中，她眸光陰狠。
她把男人拖到了廚房，從廚房墻壁上取下了長刀……
她把他最惡心的地方割了下來，丟在了盆中……
對于女人，她最恨的就是她沒有心。
所以，她取了她的心臟，盛在桌子中央。
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心是多么的黑。
……
做完一切，她處理了大多數(shù)痕跡，把房間里的她和陳南徐的照片燒了。
把原本放在桌子下瓷磚底下的日記燒了。
她把手機(jī)留下了。
蘇姐給她的手機(jī)。
她讓李宛陵把手機(jī)留下來。
然后裝上了蘇姐給她的監(jiān)控器。
最后，離開。
她走在了路上，看著黑暗中的高樓，居然有點(diǎn)模糊。
她步伐晃了兩下。
突然一束強(qiáng)光打過來，她下意思抬起了手。
“宛陵?！?p> 她看見車上一個女人伸出了頭，“晚上好。”
“蘇姐。”
——
陳忱沉和徐虛站在門口。
門口的段初霜三個字讓他們下意識就頓住了。
徐虛吸了一口氣：“走吧。”
“等一下?！标惓莱琳f，“差點(diǎn)東西?！?p> 徐虛投去詢問的眼神。
“你等我一下。”
然后陳忱沉跑開了。
徐虛：“？？”
過了兩分鐘，陳忱沉提著個水果籃子回來：“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帶著點(diǎn)東西進(jìn)去?！?p> 徐虛：“嗯。”
陳忱沉叮囑：“待會進(jìn)去的話，不要亂說話。我來，你安靜。”
徐虛：“好。聽你的?！?p> 陳忱沉得了令，推開門。
中午時分，正是午飯的時候。因此樓道里很安靜。沒有人路過。
陳忱沉輕輕的敲了敲門。
里面?zhèn)鱽砹艘坏狼宕嗟呐暋?p> “……進(jìn)來?！?p> 病房里面是單人間，家具一應(yīng)俱全。
陳忱沉看見白色床被下鼓起的一團(tuán)。
床邊的窗簾也是白色的，輕盈的飄蕩著，有微風(fēng)吹了進(jìn)來。
窗柩，桌子上，窗旁的矮柜上都放著白色的玫瑰花。
但是都有些蔫了。
段初霜支起了身體，看向門口。
“你好。”
陳忱沉率先打了個招呼，將水果籃子放在了桌子上，有些尷尬的說，“我們是……”
陳忱沉沒說完，就看見洗漱間的門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人。
陳忱沉和徐虛同時看過去，“……”
徐虛驚訝：“陳南徐？”
剛剛打開門，手還握著門把上，他有一瞬間的局促，“你們……我以為是叔叔阿姨回來了?！?p> 徐虛看看陳南徐又看看段初霜，然后說，“額……那個……我們是來看看段初霜的……”
但是被陳南徐打斷了，“你們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說，初霜要午休?！?p> 陳忱沉沒說話，看著陳南徐，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里是渾濁的。
“好?！毙焯撜f，“那我們出去?！?p> 陳南徐走到段初霜面前，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溫聲說，“你睡一會。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了。”
段初霜眸子一閃，什么也沒說，但是聽從了陳南徐的話，拉緊了被子，躺了下去。
三個人退出了房間。
“跟我來?！标惸闲煺f，“初霜的父母馬上就回來，他們不希望被人打擾他們影響初霜休息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跟著陳南徐走。
下了樓，走到轉(zhuǎn)角的一片空地上的時候，陳南徐停了下來。
“我希望你們以后不要來打擾初霜?！?p> 陳忱沉和徐虛：“……”
“她的情況你們已經(jīng)看到了。很不好?！?p> “我不知道你們今天為了什么而來。但是我希望沒有下一次。初霜的情況不宜見外人，也不需要要打擾。”
語氣很堅(jiān)硬。
徐虛：“……”
他們什么都沒說呀。
“你知道我們的來意?！标惓莱灵_口。
陳南徐一笑：“知道?！?p> “朱州已經(jīng)死了?！标惓莱琳f。
陳南徐卻說，“那也和初霜沒有關(guān)系。”
“你們不應(yīng)該來找她的，應(yīng)該去找警察，讓他們?nèi)プ词??！标惸闲煺f，“而不是在這里對她進(jìn)行二次傷害?！?p> “我們今天不是來詢問什么的?！毙焯撜f，“我們單純只是來看看她的?！?p> 陳南徐冷哼一聲，“那你們回去吧。她和你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空口說來看她，沒有目的誰會信。”
但是他們今天來，的確不是來問什么的，單純來看一下段初霜。
“你知道朱州案的兇手是誰嗎？”陳忱沉問。
陳南徐搖頭：“不知道?！?p> 陳忱沉：“是一個女孩子。叫李宛陵?！?p> 他盯著陳南徐的眼睛，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她還殺了自己的父母?！标惓莱琳f。
陳南徐面無表情，沒有什么反應(yīng)：“那應(yīng)該告訴警察去抓她，告訴我干什么?！?p> 陳忱沉冷笑了一下，“你們認(rèn)識，并且關(guān)系不淺?！?p> 徐虛聽著陳忱沉的話，想起來，陳忱沉告訴過他，他們兩個關(guān)系不匪。
陳南徐：“我們一個班的?！?p> 陳忱沉卻說，“她沒有殺朱州的動機(jī)?！?p> 陳南徐沒回話，冷眼盯著他。
徐虛：“？？？”（什么情況？）
過了一會，陳南徐笑了，“這樣啊……你不會是想懷疑其他人吧……”
陳忱沉對上他的眼睛，望到了深處，“你喜歡段初霜對不對?！?p> 兩個人皆是一愣。
不知道陳忱沉說這個干什么。
徐虛敏銳的感受到些什么，微微屏住了呼吸。
陳南徐：“怎樣？”
陳忱沉：“這樣你就有動機(jī)了，你嫌疑很大?！?p> 徐虛：“？？”
陳南徐笑了：“不錯的笑話?！?p> 徐虛：“……”
陳忱沉笑了，“再見?！?p> 徐虛還在莫名其妙當(dāng)中，就聽到兩個人結(jié)束了對話。
等他稍稍反應(yīng)過來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陳忱沉都已經(jīng)走出去好遠(yuǎn)了。
腳步聲遠(yuǎn)去。
最后歸于安靜。
陳南徐嘆了一口氣，靠上了墻壁。
冰冷的溫度穿過皮膚，引得他一陣顫抖。
褲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起來。
陳南徐接了起來，“蘇姐。”
對面很安靜，沒有雜音，他能清楚的聽到對面的呼吸聲。
“陳忱沉去找你了?！?p> 陳南徐呼了一口氣，“對。”
“他來詐我。”他說，“他像是知道了?！?p> “那也沒關(guān)系。”對面的聲音很清澈，“但是還是要小心點(diǎn)?！?p> “嗯。”陳南徐點(diǎn)頭，“宛陵……”
“很好?！睂γ娴娜苏f，“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好。”陳南徐說：“我也要開始想做自己喜歡的事了?！?p> “小心點(diǎn)?！睂γ嬲f，“陳忱沉那邊我?guī)湍愣⒅?，其他的你就想怎么做就去做?！?p> “謝謝蘇姐?！?p> 電話掛斷了。
陳南徐收斂了表情，吹了一會風(fēng)之后，他才回到了病房。
——
“陳忱沉?！?p> 徐虛叫住了他。
樓梯上沒有人，靜得厲害。
徐虛看著走在前面的人，他一腳踩在樓梯上，一腳懸空了一下。
“你故意的?！?p> 徐虛想了想，梳理了一下思緒，明白了一切。
陳忱沉倒是腳步頓了一瞬間，然后回復(fù)了自然，“為何？”
徐虛：“你是故意的。你知道徐虛在段初霜病房里?！?p> 陳忱沉偏了一下頭，仰頭看他，“喔？”
徐虛趕上他的步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p> 陳忱沉倒是笑了：“說來聽聽?！?p> “今天早上去了李宛陵家，然后你就提出來來看段初霜。你真正想見的人不是段初霜，是陳南徐，你知道他在?！?p> “你想從他哪知道些什么？”
“或者說你在懷疑什么？”
“你剛剛和他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陳忱沉：“嗯，繼續(xù)?！?p> “你在試探陳南徐？”徐虛說，但是他不太確定，“是這樣的吧。”
徐接著問：“你是怎么知道陳南徐在這里的，時間把握得這么精準(zhǔn)，卡在她父母不在只有他在的時候?！?p> 陳忱沉神秘的一笑：“徐虛每隔三天都會來送新鮮的白玫瑰。”
徐虛：“所以呢？”
陳忱沉：“我覺得他很有嫌疑。李宛陵和他熟識。在朱州死的那天他也是在學(xué)校的人。他幾次三番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徐虛：“你懷疑他是朱州案的兇手。”
他沒有認(rèn)同，只是說：“他有足夠的動機(jī)，不是嗎？至少這方面看來，還挺有嫌疑。不過只是猜測而已?！?p> 徐虛理清了，“所以你今天來，是給他一個驚嚇，讓他自危起來?！?p> 陳忱沉：“不愧是徐虛。”
徐虛倒是收了一口氣：“還好你不是用在我身上。”
陳忱沉：“怎么會……”
“那就好?！毙焯撆闹募?，“走，我請你吃魚?！?p> 陳忱沉：“我說你怎么每一次有點(diǎn)高興了就請我吃魚?！?p> 徐虛裂嘴笑了：“不喜歡？”
陳忱沉撇嘴：“別忘記我囑托給你的那些事。”
徐虛突然想起來，陳忱沉讓他去查那一堆人的事。
“這個陳南徐，得仔細(xì)查查?！?p> 徐虛滿口答應(yīng)了他：“OK?！?p> ——
下午的時候，徐虛也是先送陳忱沉回去的。
他到了門口的時候，王奇就沖了出來。
“徐哥！”
徐虛好久沒見到他了。
一般王奇忙起來，就關(guān)在自己的房間里，不見外人。
“給你帶了零食，在后坐?！?p> 王奇一聽，高興壞了，興奮的去后座抱出了一袋子的小零食：“謝謝老大！”
徐虛站在門口摸他的頭，溫聲說，“辛苦了，要查那么多的資料?！?p> 王奇搖頭：“我查得差不多了?！?p> “陳南徐我已經(jīng)查得清清楚楚了?！?p> “就是那個蘇宿中間空了好大一部分，我正在努力去查。”
“那個陳臣塵資料也很少，但是他參與的那幾個案子我查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就弄不到了。”
“還有那個李承泣，我查不到這個人?！?p> “而且而且，我感覺在查陳臣塵的過程中受到阻礙，很多信息是假的，而且像是故意藏起來了?！?p> 徐虛聽完，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事?！?p> 王奇撇了撇嘴，喪了喪，“我能查到的就這些了。”
徐虛：“足夠了。接下來我需要你去查另外的東西?！?p> 王奇抬起頭，“什么？”
“一個名為‘死人幫的’組織?！?p> 趙昭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老大……是要動手了嗎？”
徐虛壓下了嘴角。
王奇說，“是不是之前趙哥哥說過的那個組織?！?p> 徐虛點(diǎn)頭：“但是這個沒有期限，時間不限制你。你盡力去查?！?p> 王奇瘋狂點(diǎn)頭：“好好??！”
徐虛又問，“對了，顧骨回來了沒？”
王奇撕開了一包辣條：“在樓上。今天早上回來就不太對勁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p> 徐虛盒眼，嘆了一口氣，“終究是會來的。”
徐虛走到樓上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出門的顧骨。
他頭發(fā)散亂，眉眼紅了許多。
徐虛注意到他的唇上帶了血痂，鎖骨下有絲絲的紅痕。
他臉色疲憊，語氣沉重，問徐虛：
“有煙嗎？”
顧骨是不會輕易吸煙的。
他在見過顧骨吸過一次煙，在當(dāng)初得知何愈出國的時候。
徐虛套了掏口袋，撈出了一盒蘇煙：“只有這個，你湊合著?！?p> 顧骨拿過煙，手微抖，火機(jī)點(diǎn)了幾下才成功。
徐虛看的出來，他心里很波濤洶涌。
煙霧升起，顧骨半仰頭。
“徐虛，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他不像之前一樣喚他‘老大’，直呼姓名。
“他……他……”
香煙的味道飄滿了樓梯。
徐虛沒什么表情，只是拍著他的肩，“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p> “魔術(shù)師永遠(yuǎn)在你身后?！毙焯撜f，“最近不會給你安排事物，可以出去靜靜心，凈凈靈魂。”
顧骨點(diǎn)頭，香煙味道他還是不太能適應(yīng)，剛剛的幾口讓他莫名覺得喉嚨有些干，心口有些疼。
“顧醫(yī)生，心定自然看得清?！?p> 顧骨抬頭，眼眸滿滿的不解。
和那個平時冷靜、冷冽的人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