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葉正信沒有在城里的宿舍睡覺,而是來到了城外兩個兄弟的住處。
本來打飯的時候,他想通知一下他們,送柴的差事已經定下來了。
可是明子卻首先邀請葉正信,讓他晚上過來一起熱鬧熱鬧,于是他就來到了這里。
明子他們的住處是木板草簾搭建的,里面密不透風,比起周圍這些逃荒者簡陋的住處,說明兄弟二人還是比較勤快的。
“哈哈哈,大哥你先坐,等我給你拿點好吃的?!?p> 狗子熱情地把葉正信讓到了木板臨時拼湊的桌子首位盤地而坐,自己卻流著口水從旮旯里拿出了一包東西。
明子也滿臉興奮地坐在葉正信的身邊:“哥啊,今天運氣不錯,淘了一點好東西,才把你叫過來一起吃。”
期待半天的葉正信眼看著狗子打開紙包。
“花生?好東西啊!”葉正信滿面春光地摸了摸鼻子說道。
要在平時,花生也只是普通農作物的一種而已,但是現在卻成了這些災民奢侈的食物。
“這是好東西,要是以前再喝上兩碗白酒就太好了!”葉正信覺得酒是不可能有的,只是有感而發(fā)。
明子抿嘴微笑,看了一眼狗子。
“弟弟有好東西當然忘不了大哥,就算狗屎好吃,我也會喊大哥一起來吃屎的,呵呵呵!”狗子撓了撓腮幫子,一臉興奮地鉆到了一個破爛木柜底下。
葉正信和明子滿臉黑光乍現,兄弟是好兄弟,不過這說話直叫人喊牙疼!
不一會兒狗子拿出一個瓷壇子放到了二人面前。
“酒?!比~正信脫口而出。
他有些不敢相信,如今災民就連吃飯都困難,哪里來的酒啊。
狗子用三個碗把酒斟滿,明子已經迫不及待端起酒碗,在葉正信的酒碗上輕輕碰了一下:“來,哥,咱們喝?!?p> 狗子也學著哥的樣子,跟葉正信碰了一下酒碗。
葉正信有些感動,自己與兩個兄弟萍水相逢,無意中結拜為異姓兄弟,只因自己不過年齡大了幾歲就賺了一個大哥的名頭,何德何能,能受得兩個兄弟的如此對待!
他端起酒汗顏道:“明子,狗子,記得我說過嗎?咱們結義為兄弟時還欠缺了一杯酒水,今天咱們就借這碗酒,以誠為誓,不離不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比~正信說得無比鄭重。
“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明子跟著附和。
“大哥說得對,說得好,大哥有學問,雖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就聽大哥的,呵呵呵?!惫纷邮且豢跉獍岩煌刖坪鹊靡坏尾皇#缓笥终f出這么幾句話。
葉正信也微笑著把一碗酒喝得精光。
而明子卻是看著笑呵呵的弟弟,嘴角不停的抽動:“老弟啊,哥的一世英名全都被你丟盡了。”然后也干了個痛快。
吃著花生喝著小酒,滿嘴流香,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好了,明子,說說你今天到底遇見什么好事兒了,讓哥也跟著高興高興。”
“啊,哈哈……”
明子先是稍加思索,然后道:“其實我今天就是跟狗子在亂葬崗抓住了一只野狗,打死后扛了回來,就賣給了剛剛來到的一個大戶,他們家人多,帶了好幾車東西,我就跟他們換了二斤糧食,十個銀元,還有一斤花生和一壇子好酒,你看,就是那一家?!泵髯哟蜷_門簾,指了指遠處的幾個大帳篷。
“野狗”這話聽到葉正信的耳中有點毛骨悚然,他知道那些野狗是吃什么生存的;而且野狗并不好抓,看來兩兄弟也是廢了很大的力氣和心思。
“換了二斤糧食?”
“是啊,雖然那只野狗有幾十斤重,可是當天吃不掉,第二天也就會壞掉,所以我覺得還是糧食來得實在?!?p> 葉正信點了點頭:“嗯,明子考慮得確實很周到,哥覺得,你做得很對?!?p> 葉正信心中暗暗佩服這個兄弟,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法則社會中,自己心軟確實不應該,有些事還是要跟明子學著點。
人家有錢的大戶為了犒勞一家人,吃頓狗肉算什么!可是自己既然沒錢就要為長遠做打算。
不一會兒又一碗下肚,其實以前葉正信不怎么喝酒的,今天他卻很想喝醉,喝醉了那些傷心的事情也就不存在了。
“哥啊,如果你以后有了很多錢,你會做什么?”喝過酒后的狗子說話反倒變得既清晰又精明,居然問了一個葉正信感覺不可能從狗子嘴里問出的問題。
葉正信在頭頂上抓撓了兩下:“有錢了,哈哈哈,如果真的有錢了,我就給孩子們蓋新房,給孩子們娶媳婦,然后養(yǎng)上一群大鵝,我的活計就是每天放鵝去河邊,讓它們吃飽喝足,多下蛋,這樣我就美滿了,知足了……”
“大哥為什么要養(yǎng)鵝,養(yǎng)雞不行嗎?”明子有些奇怪地問道。
“哎,我欠你嫂子幾籃子雞蛋,以后我就用鵝蛋償還她,呵呵呵?!?p> “說啥,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當年偷了嫂子的雞蛋,嫂子去你家跟你要錢,你就把她用繩子綁了起來,逼著她做了嫂子?呵呵呵?!?p> 葉正信滿臉通紅,傻呵呵看著狗子,感覺狗子不是傻,是聰明得太過頭了。
“狗子,不要瞎說!”明子聽見弟弟又說傻話,立刻開口制止。
可他也是不明白,欠嫂子幾籃子雞蛋是什么意思?
“狗子啊,事情你沒猜對,可是道理說對了,其實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我確實虧欠著你嫂子的。”
明子看得出大哥的心情有些不好,也沒敢多問,只是默默地點著頭。
葉正信掰開一個花生,把花生米放入口中,嘎吱嘎吱地細嚼慢咽,花生有些硬,可是這香氣卻讓口水不停地溢出,迅速把它融化,雖然花生已經下咽,牙齒卻還在不停地咀嚼,回味著它的余香。
他目光停留在明子身上:“那要是你們有了很多的錢,你會做什么?”
這一點明子根本沒考慮,直接開口回答:“買地,買很多的土地,我要做地主,做一個大地主!”明子說得斬釘截鐵。
聽到這里,已經醉意朦朧的葉正信來了興趣,有人喜歡當官,有人喜歡玩耍,有人喜歡賺更多的錢財,看來明子就是第三種人。
他笑瞇瞇地瞧著明子,沒有說話,他知道明子既然已經說到這里,就會說出他的緣由。
“哥啊,你不知道,我們家好幾代人都是窮得叮當響!家里沒錢,老少爺們都看不起,那時候我爹只有一畝土地,窮困潦倒一輩子!我爺爺也是只有一畝土地,他是死不瞑目??!我老爺爺也是只有一畝土地。而我老老爺爺……”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仿佛他的老老爺爺當過宰相似的。
這可把葉正信急得心中暗叫:你倒是說呀!
“他是大地主?”葉正信不由自主地插了一句話。
“哎!怎么可能,他一畝土地都沒有!那一年,他從山東要飯來到河南,巧遇到一戶做生意的人家父母雙亡,只留下一個年方二八年華的女兒,后來那個女子就成了我的老老奶奶?!闭f到這里他似乎又回憶起什么。
“那后來他就開始做生意?”聽明子說話可把葉正信急壞了。既然說他老老爺爺沒有土地,那不就是做生意的嗎?
“沒有,后來,他就和我老老奶奶一起要飯了,哎!”明子又嘆息一聲。
好家伙,一段話分開來說,不讓人誤會才怪!既然要飯要了一輩子,中間又何必說了這么多,直接說老祖宗是要飯的不就完了。
葉正信無言以對,他真的猜不到這個結果!
酒過三巡,興奮之余,暈頭八腦的葉正信拿出紅叔送來的手槍在手中把玩,明子和狗子羨慕不已,也都搶過去在手上稀罕了一番。
看著手槍,葉正信咬牙想起了周扒皮,他恨啊,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鬼,是他派人打死了小柱子的爺爺,是他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明子,有空給我?guī)蛡€忙,多留意一下周扒皮。”
明子知道葉正信很關心小柱子,可惜……
周扒皮是這里的地頭蛇,平時明子見了他都要敬而遠之,對他的了解也只是老百姓罵他的那些話,其他一概不知。
“哥啊,你放心,我會多留意的?!?p> 這一晚,葉正信睡得很平靜,沒有做夢,沒有驚嚇,酒是個好東西,它可以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甚至早上起來就連自己的名字也要回想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早上不到凌晨五點鐘葉正信就睡醒,叮囑兩個兄弟不要忘記早點去司務局領取木板車,然后就往城門趕去。
城門早上五點開門,葉正信上工肯定晚了,不過他事先已經跟老杜請過假,晚點也無妨。
一桶粥飯分發(fā)完畢,再換上一桶,正在一臉大汗忙得不可開交的葉正信,突然聽到工頭老杜的聲音!
“老葉,今天的活計你就交給老許吧,上面有個緊急任務讓你去做。”
“好,馬上來?!?p> 葉正信看了一眼蜿蜒而伸,排隊打飯的災民對老許說道:“沒辦法,老杜喊我了,今天您就辛苦一下,來段獨角戲吧。”
正在忙活的老許呵呵笑著:“放心吧,大不了下工晚一點,老葉啊,我也不知上面找你做什么,做事,可得自己長的心眼??!”他已經了解了葉正信這個實誠人,趕忙好心提醒。
葉正信微笑著點點頭,以示感謝,時間久了工友們的關系越來越融洽。
跟老杜回城的路上,老杜把上面的吩咐告訴了葉正信。
原來今天是個好日子,紫氣東來、適宜婚嫁、福兮安康、財源滾滾。
城外護衛(wèi)軍團的趙師長的長子趙英俊今日大婚,司務局點名派十個人到酒樓幫忙,讓葉正信有些郁悶的是,去的全是女工,男工只有葉正信一個人。
葉正信首先回去了一趟宿舍,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手槍藏了起來,酒樓人多,當官的定然也不少,如果被人知道自己一個做工的伙計身上有手槍,還不知會怎樣。
去天香酒樓的路上葉正信才知道,這些女人里面沒有自己的媳婦,而那個風韻,白凈,屁股大的大瑛子卻在其中,不知是葉正信人老實可靠,還是他英俊招人兒喜歡,大瑛子總是故意走在他的身邊,一副含情脈脈的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