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子我聽說過,也是個可憐人,可他為什么要殺人?”
“大哥,你只知道現(xiàn)在的大勇子,以前的他,你卻不知道,以前他是那家地主家的長工,地主已經(jīng)欠了他一年的工錢,后來地主家被災民搶劫,他們就一起出來逃難!聽說,頭天大勇子的女人病得厲害就快不行了,他就想過來討要工錢買藥,地主卻說:想要錢,就去找搶他的那些災民要去,還說:想問他要錢,那是白日做夢!哎!這不是明擺著欠錢不還嗎?沒多久大勇子的女人死了,一氣之下提著菜刀來殺人,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報這喪妻之痛?!?p> 狗子也跟著點頭說是,可是葉正信和明子已經(jīng)沉默不語。
這些悲劇都是被這個世道給逼的!所謂亂世出英雄,可這些英雄又是多少鮮血鑄就。
“嗯,嗯,就是啊,他老婆死了也好,就連草藥都省下了,呵呵呵?!惫纷拥靡獾匦α藥茁?,他感覺自己好像才是說到重點的那個人。
本來還有些沉寂的葉正信,嘴角突然噙起一絲笑意,抬眼看向狗子,以前他感覺明子拖著這么一個弟弟,實在是不容易!如今看來這么一個弟弟也挺好,起碼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把他當作出氣筒,猛錘一頓!
“哥,我想來想去,感覺這周扒皮腿腳受傷,絕非偶然!如果他就是那天晚上的人,恐怕憑他小肚雞腸和有仇必報的個性,嘶……”
明子說得有道理,葉正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過自己是李司長的手下,想來周扒皮也有所顧慮,明目張膽地對自己下手,他還不敢。不對,是李局長,掌管整個洛陽城糧庫,分配所有吃食的一把手,人是鐵,飯是鋼,這時候李局長的官職更是顯得格外突出。
陽埠莊子向來就是一個旱澇保豐收的寶地,可是在這大荒之年,也是無法保全村民的果腹之物,“糧食?!?p> “大地主氣沖沖,坐著花轎去墳地!
人一走門一空,土匪偷偷進門來!
你一袋我一袋,滿嘴流油是羊肉!
走彎彎繞山路,氣得地主蹦高高!蹦高高!”
“哈哈哈?!?p> 由二虎帶頭的幾個調皮的孩子們,正在唱著打油詩改編的歌謠,高興得不亦樂乎。
“臭小子,你們在說什么!給我站住?!边h處傳來王仁義的怒喝。
“嗷……快跑啊,地主來了?!倍⒋蠛埃⒆觽兯查g一哄而散。
剛剛從鄰莊串門回來的王仁義,又一次聽見小孩子唱這首兒歌,就氣得歪著鼻子拉著驢臉!這是他的恥辱,以前聽小孩子唱這首打油詩,他曾經(jīng)找到孩子們家里,讓他們的父母給自己道歉;可是熊孩子全都傳開了,他總不能挨個門兒去罵一頓。
“大軍吶,這到底是誰編寫的,你查清楚沒有?”
大軍剛才還滿臉笑容地討好干爹!說他會做買賣,又把鄰村的財主耍得團團轉,算計著又賺了多少銀錢!可是聽到干爹又問起此事,頓時一臉苦瓜相兒:“啊,哦哦,干爹,最早傳出這個兒歌的,有人說是二虎,又有人說是小賴子,還有人說是……”大軍低頭抓著自己的大腿,不敢說。
“你,這個笨蛋,這些話你都說過多少回了,是不是還有我的兒子大寶?”
“哦,是?!?p> “我是他爺,是他親爹,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人教給野孩子的,我問的是這個人!”
“啊,是個老頭,他們都說不認識?!?p> “還不是那些老話,你都說了多少回了!哎,這個人高明啊……看來他確實是教會了好幾個孩子,或許是怕教一個孩子,如果遇到個笨蛋學不會,就等于白費口舌。所以才……有仇!這人肯定跟我有仇啊?!睔獾盟诳诼暵晵煸谧爝叺奈拿饔谜Z“鄙人”這兩個字也用不上了。
其實王仁義心里明白,這個人難以查找,可他就是不死心。
王仁義離開后,不一會兒幾個小伙伴再次聚到了一起,仿佛是敵進我散,敵退我聚,默契非凡。
“還好,差點被抓到,要是再被他逮到送回家里去可就慘了!”二虎覺得自己很幸運,躲過一劫,可他不知道地主只是拿他們沒有辦法而已,畢竟他們都是小孩子。
“喂,二虎,你上次又被你爺打了屁股?”胖墩嬉笑著詢問二虎。
“哼!關你什么事兒!”
想想二虎又摸著屁股委屈到:“疼,現(xiàn)在還疼著呢!我已經(jīng)確定,我不是我爺?shù)挠H兒子,不然他怎么會這么狠來。”其實屁股早就被打了好幾天,已經(jīng)沒什么感覺,但每次摸到自己的屁股,就會想起那種火辣辣的感覺。
“真倒霉,我的屁股被我爺打了一百回了?!倍⒗^續(xù)說著。
打了多少回他怎么可能記得住,不過三天不挨打他就覺得似乎從來沒挨過打一樣。
“我爺,我爺才狠來,上次我爺說他可能有些發(fā)燒,就兩天沒有下炕,我把家里的藥加在他的粥飯里,想偷偷給他治病,誰知被我娘看到,還把這事兒告訴我爺,被我爺拿著放羊用的鐵棍,差點把我的屁股打爛!腦袋上還挨了一下,后來我的眼睛就一個大一個小了?!毙№樧右苍V說著自己悲慘的過去。
幾個小伙伴仔細端詳小順子的兩只眼睛。
“沒有?。∵@不是一樣大嗎?”
“不一樣,仔細看好像這一個眼睛大一點?!?p> “不對,眼睛一樣大,就是這一個眼睛干凈,這一個有眼屎,小順子你幾天沒洗臉了?”不知什么時候小剛來到了這里。
聽到小剛的話,小伙伴們都驚呆了,真是一言道破天機,好像是被眼屎堵住了一小半。
“嗯,是啊,你洗洗臉,看東西就不覺得一個大一個小了?!迸侄遮s緊給他出主意。
“哦,我說怎么一個大一個小呢?”
正當小順子有些納悶,自己的感覺難道是錯了時,就聽二虎詢問:“為什么把藥加在粥飯里會挨打?”
“你們家還有治病的藥???”小剛有些羨慕。
“嗯,有啊,是專門給老鼠治病的藥?!毙№樧雍苁强隙ǖ鼗卮?。
這下好了,似乎小剛和二虎的問題,同時都有了答案。
小伙伴們有的很是羨慕小順子,有的人開始哄堂大笑!
小剛摸著腦袋干笑兩聲,他聽奶說過:老鼠藥是毒殺老鼠的,千萬不要碰。想想小順子他爺上次對他的毒打,感覺已經(jīng)對他不錯了,起碼還能站在這里跟大家一起玩耍。
“咱們唱跳皮筋的歌兒吧?”不知誰提出這個建議。
“不唱,那是小丫頭才會唱的,我們是男子漢,不唱!”
孩子們的歡樂就是這么簡單,唱唱歌謠,戳戳老鼠洞,扒誰家墻頭,土坷垃砸寡婦家的門,一天的時間也就打發(fā)過去了。
“大地主氣沖沖,坐著花轎去墳地!”
打油詩再次響起。
“二娘娘。”小剛見到李鳳從身邊經(jīng)過,禮貌地叫人。
已經(jīng)瘦得皮包骨的二嫂李鳳聽到小剛的聲音,突然變得臉紅脖子粗:“哎?!贝饝宦暎图贝掖译x去。
李鳳知道葉正信家跟蠟梅家走得近,提起葉正信和蠟梅,她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一般!
錯了……自己上次真的做錯了,自己恩將仇報,被別人所利用,讓葉正信下不來臺,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
如今家里糧食幾乎斷絕,再也沒有糧食從墻頭飛進來,只能說是自作自受!野菜也不多了,只有每天到山上碰運氣,好歹多少會有收獲,加上觀音土,孩子們能活著已經(jīng)不錯,可是最近孩子們上茅房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讓她感覺到了危機。
背著筐簍走出幾百米的李鳳,不知不覺眼圈發(fā)紅,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哎,正信吶,是二嫂不好,如果道歉能夠求得你的原諒,我愿意每天給你上門道歉?!?p> 她心中默念著,可惜這些話葉正信沒有聽到,如果葉正信聽到,一定會原諒她的!畢竟都是老葉家門戶里的親戚。
王仁義家中灶房內,一個小灶上正在用砂鍋熬著草藥。
“咳咳,小蘭姐,好了沒有?”大寶被煙嗆得面色烏黑,詢問旁邊的小丫頭。
“再等等,等熬得只剩一碗水,就好了,少爺,你,呵呵呵?!毙√m看見大寶的模樣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你,笑啥?”
“你的臉蛋兒就跟烤熟的地瓜一個模樣,還不好笑?哎呀,少爺,你還是出去找你的朋友玩去吧,你看看,你總在幫倒忙。”
“啊,黑的,哈哈哈,那你怎么不黑?”
“你站的位置就不對,要不你也來我這邊就好了?!?p> 大寶很聽話地來到小蘭身邊,頓時,他原來蹲的地方,煙霧就順暢地冒了出來。
“大寶,你還是出去玩吧,我自己能行?!?p> 大寶不說話,又拿起樹枝往鍋底下添加。
“先不用添加柴火了,這個要用小火熬制?!?p> 看見大寶聽話地放下樹枝,低頭不語。
小蘭知道大寶是擔心太太的病,半天后再次開口:“好了,不要難過,太太已經(jīng)比起前兩天好多了,我相信,用不了幾天就能好起來的?!?p> “真的?”大寶有了一些精神頭兒,可是隨后又低下了頭:“我爺總算對我娘好了幾天,可是聽說他又要娶小老婆!”
小蘭當然聽說過,可是她一個小丫頭能有什么辦法,不過這些話大寶能跟自己說,說明大寶也是信得過自己。
不一會兒,王仁義從大寶娘慕紫惠的房間內氣沖沖地摔門而出,口中還罵道:“給你顏色你就開染坊,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我不還是為了王家人丁興旺?要想家勢不倒就要多子多孫!你懂不懂?嗯……”
居然能夠把娶小老婆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名正言順,恐怕王仁義也算是人中楷模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