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秘書的話讓李局長心情不錯,自己升職后,許多老友都打著跟自己敘舊的名義請客吃飯,只要有空他也樂得奉陪,朋友多,路也就寬廣,對以后的自己只會是好處。
刁德橫終于等來了正題,不等堂弟繼續(xù)說話,慌忙破口而出:“那個姓葉的最近好像發(fā)達了不少,上次隨隨便便就借給人家二十個銀元,讓人家去抽大煙,太過分了,這都是他向災民討要的好處!”
一直看起來憨厚的刁德橫這時候回轉(zhuǎn)槍口,對準葉正信打起小報告,以前大家只是知道他喜歡貧嘴開玩笑,此刻,一點小酒就暴露了他真實的嘴臉!
李局長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被小人挑撥,對于許家鬧事的事情早就有人向他報告過,他選擇相信葉正信。
只見他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你親眼見他向災民收過好處?”
“哦……沒有,不過他上次就拿了錢回家,現(xiàn)在又有錢借給別人,還會是哪里來的,肯定是災民的!”刁德橫覺得自己的破嘴,完全能夠吃定葉正信。
他哪里又知道,葉正信為當初的李司長做了多少貢獻,又曾經(jīng)得過多少賞錢,難道人家還要向他一一匯報不成?只是這幾天,每次見到葉正信枕頭下的二十斤糧食,他就嫉妒得不行。
“據(jù)我所知,他出公差確實得了一些賞錢,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崩罹珠L的話語只是輕描淡寫,都懶得多說。
他覺得如果刁秘書請自己來,只是為了讓他堂哥告葉正信的狀,自己可以離開了,雖然刁秘書在市里工作,但比起自己這個實權大佬他還差得遠。
“哦,賞糧食,還有賞錢?下次有公差也安排我去吧?”借著堂弟的光,刁德橫也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李局長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手中茶水。
刁秘書看出堂哥的用意,更看明白了李司長的不悅!立刻打斷他的話:“有些沒有證據(jù)的事情還是不要亂說!都是窮苦人,都不容易,你們所要做的就是把粥廠的活計做好,其他以后再說?!?p> 那意思,就是說若要有證據(jù),便可以隨意說?李司長朝著刁秘書笑了笑,仿佛這就是給了刁秘書一個態(tài)度。
“哎!我這堂哥說話也沒個分寸,李局長可不要動怒啊,其實我這堂哥重情重義,他也只是為了給他另外的三個堂哥找份活計,才想著把那姓葉的排擠出去,可是他就是沒想過,人家也不容易,窮人何必為難窮人呢,呵呵呵?!?p> 刁德橫的三個堂哥,自然也是刁秘書的三個堂哥,他也想把他們弄進來,好歹在司務局手下能夠吃飽喝足,比起那些賺錢的活計強了不知多少倍。
實際上,刁秘書要給他三個堂哥找活計做并不難,只是又擔心做不好還會給自己惹來麻煩,不如在粥廠好歹吃口飽飯也就行了,自從自己混得好了,他壓根兒就看不起家里的這些窮親戚。
李司長早就預料到可能是找自己幫這個忙,果然沒錯。
“馬上又要招人了,災民每天增加數(shù)千,人手確實不夠。嗯……到時候讓他們來就是!”李局長稍加思量,就答應了他們。
不喜歡刁德橫這人,不代表不給刁秘書和王科長面子,他們的官不大,工作的場所卻與李局長息息相關。
時間不長李局長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酒席。
“你是不知道,這個姓葉的不但手上賺了錢,而且,還,還整天調(diào)戲女人,我們那里的女人已經(jīng)被他勾搭了好幾個!”
李局長走后,刁德橫可是找到了發(fā)泄的機會,開始口吐芬芳,臭遍全場,故意說葉正信調(diào)戲大瑛子,勾搭李佩佩,還說他富得流油,有的沒的編造一通。
實際上,今天刁德橫自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才故意給葉正信抹黑。
今天下午,大家都在忙著做工,大瑛子扭著她的大屁股,在那里跟葉正信套近乎,把刁德橫饞得差點流下哈喇子,就上前照著她的屁股掐了一把,被大瑛子回頭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的聲響很大,讓忙碌中的工友全都看向刁德橫,只見他臉上立刻出現(xiàn)一個由白變紅的手印子!當時刁德橫就感覺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怒火中燒的刁德橫,管她女人不女人,準備抬手就打回來,大瑛子卻立刻躲到葉正信的身后;葉正信當然不可能看著一個男人去打女人,出面給他們勸架,刁德橫身強力壯,自認葉正信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回頭瞧見這么多工友看著自己,抬起的手緩緩放下,只好忍氣吞聲。
當然,自己受辱之事在酒桌兒上刁德橫只字未提。
刁秘書聽著堂哥的話,還覺得津津有味:“呵呵呵,這也是個人才?。 ?p> 王科長也笑瞇瞇地看著這個大臉盤子,在那里山呼海嘯地攻擊他人,也是樂得聽笑話,明知是假,不過人家不會點破。
直至刁德橫說得黔驢技窮,口舌生干,才總算給自己內(nèi)心得到了一點安慰。
對于刁德橫背后的做法葉正信自然不知道。
這天晌午的葉正信偷得半日閑,被明子兄弟二人拉著來到他們的帳篷,一盤涼拌馬齒筧,一盤炒黃豆,喝著小酒美滋滋地,又是享受一番。
“大哥,這幾天那一家子王八蛋沒有再去找你的麻煩吧?”明子想起了前幾天的事情,關心地詢問葉正信。
“沒有來過,他們也總得要些臉皮才是,想必在局子里的日子也不好過,應該長了記性!算了,我也不想去記恨他們,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p> 明子點點頭,他知道大哥仁義,不愿跟小人計較,可是這樣也太便宜他們,若是再有下一次,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去他們家拜訪一下!總不能被人家把屎拉進脖子里,還想著放人家一馬。
“大哥啊,我聽說王秘書好像對你不錯?那可是一個女妖精,那身材,那模樣,可是饞人得很吶,呵呵呵?!泵髯诱f完,還“吧嗒”了一下嘴巴。
口中正嚼著香噴噴黃豆的葉正信突然一愣,不敢相信地看著明子,他自以為很了解明子,沒想到說起王秘書他居然表現(xiàn)出這么一副色相,“哈哈”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明子,這女人那,確實很漂亮,嗯……”葉正信話沒說完,腦中一個信號一閃而過:狗子,狗子還在邊上呢?他話語停頓了一下,馬上改口:“她長得再好,跟咱們也沒啥關系,咱們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可不要忘記,我可是親眼見她,你知道的,想起那一幕,哎呀,我的娘?。 ?p> 男人嘛,喝點小酒聊聊女人,只是祝酒詞而已,不能當真,可是在狗子的面前,葉正信立刻調(diào)整了話語的意味。
“哦,對,大哥說得對?!?p> 還想說點什么的葉正信,欲言又止,隨后跟狗子說:“狗子,多喝點水,黃豆很香,可是吃多了就要多喝水?!闭f完,還倒了一碗水放到狗子面前。
認真聽著二人說話的狗子聽到大哥關心自己,聽話地應了一聲:“哦?!?p> “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
明子暗笑:“好家伙,不知下午狗子能不能放一百個響屁?!?p> 狗子剛剛喝完水,又聽葉正信說:“狗子,水喝多了,就要多去尿尿,憋著也是難受?!?p> 本來沒有尿意的狗子,聽到大哥的話,瞬間感覺好像是有些想撒尿了:“哦。”他答應一聲就轉(zhuǎn)身出去找旮旯撒尿去了,嘴上還感動得念念有詞:“大哥就是大哥,對我太好了,連尿尿也是這么關心我?!?p> 見到狗子離開,葉正信又小聲地跟明子說道:“哎,以后還是離王秘書這女人遠一點好,前天晚上我又看見她開槍了!好像還打傷了人!”
“?。∧恰騻苏l?”明子向來穩(wěn)重,不過聽到王秘書又開槍傷人,頓時來了興趣。
“嗯……沒看清,有幾個人影在胡同里鬼鬼祟祟,被她一頓槍響嚇跑了,或許是她的仇家。明子,這話你可千萬不要出去說,哎!想想我都覺得害怕?!?p> “嘶!”明子吸了一口氣:“昨天我聽楊逸說過,周扒皮腿上受了傷,裹著厚厚的紗布,走路還一瘸一拐,不會是……呵呵呵,應該不會這么巧吧?”
本來不在意的葉正信,聽到周扒皮受了傷,一下子仿佛全都明白了,他還以為那天晚上是王秘書的仇家,沒想到居然是周扒皮!想起那天白天周扒皮對自己不善的言行,原來如此。
其實葉正信根本不了解王秘書,大家只知道王秘書的可怕,可是她殺過哪些人,大家都不敢肯定;因為她殺人向來都是斬草除根,所以想要報復她的人還真的沒幾個。
葉正信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皮低頭不語,他知道自己丟人了,還嫌棄王秘書跟在自己的身后,沒想到人家是救了自己,又想想自己對人家的態(tài)度,他現(xiàn)在真想尋找個螞蟻洞,看看自己能不能鉆進去。
“嗯……哥啊,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明子,說實話,哥是不是很沒用???”貶低別人抬高自己都是別人做的事情,葉正信卻恰恰相反,他用無辜喪氣的眼神向明子詢問。
“當然不是,在我的心里,你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一直都是拿你做榜樣的。”明子說的是真心話,就連他和狗子的命都是葉正信救的,他怎么敢看不起大哥。
聽到兄弟的話,葉正信總算多多少少找回一點自信。
“來,哥,咱們干一個?!泵髯又鲃訛榇蟾绱驓?。
“這酒是我搶劫得來的,還不錯吧,哈哈哈?!眲倓偺嶂澴踊貋淼墓纷油蝗幻俺鲞@么一句。
口中含著美酒的葉正信,聽到狗子的話差點噴出來!可是他過日子的本性,讓他強行“咕咚”一口把酒咽了下去。
“什么,狗子你……”
“哈哈哈,哥,別聽他瞎說,不是這樣的。”
明子的話讓葉正信吃了定心丸,他看著明子的眼神,等待他來解釋。
狗子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既然哥開口了,他也木然地點著頭:“嗯嗯,不是這樣的?!?p> 明子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大帳篷:“昨天那家的地主,被大勇子給砍死了!本來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大勇子還要殺別人,后來被我和狗子及時跑過去攔住,畢竟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家人,被我們制止以后,大勇子只好拿了幾斤糧食憤然離開。地主的兩個兒子為了感謝咱們的救命之恩,就給了一壇子好酒表示感謝?!?p> “嗯嗯,就是這樣!”狗子大眼睛眨巴了兩下,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