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說,你去找夫君了
葉寧畫被這變故驚得一哆嗦,手一抖,撥斷一根弦。
琴弦崩到了她手上,抽出一道紅痕。她清醒了不少,扭頭就見白山頂著“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擠在門口,“冬冬說你到醉和春來,我還以為他是在說笑,你說你怎么——”
“在其位謀其職,你還知不知道自己......”
仿似有盆涼水從頭灌下,逼得她清醒不少。葉寧畫一下子站起,“師兄?你怎么......”
“你還好意思問我!”他愈說愈氣,“怎么就這么不讓人省心呢?”
......于是那日,葉寧畫就在白山的長吁短嘆之中,落荒而逃。
天沉盡了。
譚傾在自個兒的庭院里踱著步,漸漸泛起不安。
今天下午冬冬又來找了他。他平日里并不干涉葉寧畫的行蹤,可吃過晚飯后,白山卻帶著香兒氣沖沖地出了譚家,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這讓他把這些時日對葉寧畫的擔心,抬到了頂峰。
酒樓里人多混雜,她會不會吃虧?
外人說三道四,傳到她耳中,她會不會難過?
還有依著白山的性子......
他愈想愈焦慮,連著看了幾次沙漏之后,干脆提燈出了譚家,去尋葉寧畫。
路上冷冷清清,剩不了多少人。
夜里谷風盛,他行了半路,忽覺出些冷,又憶起葉寧畫走時只穿了單衣,感覺快步折返回去,拿了件鶴氅出來。
離開譚府后沒幾步,遠處便傳來了熟悉的叨擾聲——
“師妹啊,你是女子,就算你日后不想嫁人,名節(jié)也總得注意一下吧?”
“去醉和春也便罷了,你喝酒又是怎么一回事?還喝成了這副模樣,你讓我......”
譚傾聽得這話語,整個人僵在原處。
他猛地反應過來,快步朝話音那邊跑去!
走馬燈在手中劇烈地晃著,豆大的燈火忽閃忽閃,襯得他影子凌亂極了。他聽得那聲音很近,又覺得這路很遠很遠,就算拼盡全力,也不能眨眼便飛到她身邊,急得他氣血上涌。
轉(zhuǎn)過拐角時,終于撞見了那身影。
逆著旁人掛起的紅燈籠,他見葉寧畫長發(fā)微亂,一手勾住香兒,幾乎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攤在她身上。
白山在一旁急得原地亂跳,“你說你在鎮(zhèn)北,不是下了那戒酒令嗎?怎么還‘以身作則’起來了?這下好了!”
“我說了我沒事啊......”葉寧畫雖然模樣狼狽了些,神智卻還是清楚的,“不這樣的話,那計劃......”
她話未說完,便被失而復得般的叫聲打斷:“寧畫!”
葉寧畫微微愣住。她抬眼看去,沒看清人,只見得眼前光影斑駁。
她見那影子轉(zhuǎn)瞬到了身前,肩上隨后一重。待到他將大氅替自己系好時,葉寧畫終于看清了來的人是誰。
她有些吃驚,“譚傾?......你怎么來了?”
“難受嗎?”
他的聲音半分沙啞,似是心疼極了,“我?guī)慊厝ァ!?p> 他像是沒看見香兒和白山,將走馬燈放在一旁,蹲下身將她背起,一步步朝前走著。
白山和香兒就目瞪口呆地看著。過了好半晌,香兒才訥訥地開口:“......他的燈還在這里?!?p> 而兩人已經(jīng)走遠了。
要到過年了,家家戶戶除了在門上掛紅燈籠之外,有些許離得近的,還會往鄰家檐角掛上綢緞,又在綢緞上綴起玲瓏剔透的燈籠。一到晚上,燈籠便幽幽地亮著,將不大的街巷上染盡了紅暈。
葉寧畫有點迷離,甚至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
她本來就不擅長喝酒。北境戰(zhàn)事頻發(fā),喝酒誤事,她便下令禁之又禁。自己更是滴酒不沾唇,活了二十年,連酒是個什么滋味也不知道。
除了城亡那日。
她聽聞酒壯人膽,聽聞一醉解千愁,便要來了陳釀,在天樞殿自斟自飲。
十三杯酒,祭奠十三營所有的故人。那天她迎著滿城烈火,喝得暢快,喝得干脆。也不知是因酒的辛辣還是狼煙的濃烈,那種燎原般的灼熱感從喉嚨橫貫肺部,闖入腹中。
她早忘了那時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記得自己喝酒是害怕看見真相,而真相果然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此番她飲下的酒,還不及三年之前多??缮倭四切╇s緒,她倒是真切地體會出了醉酒的滋味,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臉上燒得滾燙。
她猜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很難看,抱住他的肩頸蹭了蹭。見他一路都不說話,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生氣了?”
大概酒真的會壯人膽。如今問出這話,她竟然沒覺出不對。
其實譚傾見她這么醉醺醺的回來,心里確實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聽葉寧畫說喝酒是為了計劃時,他就更不高興了。
有時候他真的想說,想認認真真、一字一句的告訴葉寧畫,就算什么線索都找不到,就算他們面對鴛鴦盟毫無勝算,他也不想葉寧畫這么傷害和埋汰自己,他看不下去。
他本來一直憋著沒說,直到葉寧畫蹭了蹭自己,露出難得的溫柔,他心里那些不適應筑成的堤壩,才頃刻之間崩了個天塌地陷。
“我沒有。”他嘆了口氣,“......但你這樣不值得,你知道嗎?”
葉寧畫在他耳旁淺淺一笑。她將下巴墊在他肩上,頰側(cè)的溫度就把他點燃,讓他臉上也忍不住燒了起來。
“下次不會了,好嗎?”
她的話音像是沾了酒,滲入他耳中時,引得他從骨子里都有些微醺。
葉寧畫很少哄人。她在統(tǒng)領(lǐng)之位久了,做什么都帶了種不由分說的風范,更無須解釋什么、去把誰哄開心。
可如今,她見他不悅,便軟了聲,像給自家的貓順毛一般哄著他。他心里忽涌出幾分異樣的情緒,宛若得到了所有人都得不到的珍寶,讓他忍不住想回身抱住她,輕輕親一親。
“你......”葉寧畫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話不自覺多了起來,“你不問我,去醉和春干什么嗎?......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
“我知道?!彼舆^她的話柄,聲音暖得像是溫潤清泉,“所以我不用問。只要不會傷到你,你想做什么、愿做什么,我都不會去管。”
“可你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回來,還不讓我插手?!彼恼Z氣半分埋怨,半分寵溺,“若下次再這樣,我可真是連吃飯睡覺都要盯著你了?!?p> 葉寧畫笑了笑,沒有應聲。
“其實你去醉和春時......”譚傾稍偏過頭,“冬冬來找過我。我以為就算你碰上麻煩,以你的身手也吃不了虧,但沒想到你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p> 葉寧畫沉默片刻,“他是怎么和你說的?”
“他說......”譚傾頓了頓。提到此處,像是忽然憶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語氣也輕快了起來,“他說,你是去醉和春尋你的夫君了。”
她環(huán)住譚傾的手腕陡然縮緊。
析承
感冒了還滿課,翹課跑出來更文qnq(不要學我嗷) 大家注意照顧自己啊,最近溫差挺大的,穿厚厚別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