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妮與季冰回到客棧,小二見了忙道:“兩位客人,您的行李小店分文沒動,幫您收管在柜臺了,只是這幾日的房錢……”
季妮從袖里拿出銀錢來算與小二,道:“今晚還在這兒住,你且弄些好酒好菜來,記住,肉要多放。”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起來給馬兒喂足了草料,帶上干糧與盤纏便啟程了。
兩人走的官道,一路還算太平,季妮也時常會望著季冰的背影出神,原來不知不覺間,冰兒已是個大人了,也招女孩子愛慕了。既是個大人,便應該更有責任,更有擔當……他確實也和往日不同了,季妮心中如此想著。
到了渝州地界以后,兩人又行了半日,方看見一個茶館,茶館內(nèi)寥寥幾人,小二見有客人上門也不甚熱情。季妮與季冰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喝茶,卻耳聽得旁邊一桌正在閑聊些……
“武林盟的盟主聽說在武林大會的時候,和武當山的掌門都打起來了,就為了分溫華山的那個山頭呢?!?p> “那不是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嗎?聽說莊稼不耕,草木不生,遍地盡是荒郊赤野呀?!?p> “有人說那山上是出了個金礦……誰知道呢?!?p> 傍晚時分,到了陸安城,季妮與季冰找了家客棧歇腳。季妮剛洗了一身風塵,打算上城里四處走走。不期然遇見兩個道姑,季妮看這兩個道姑手里提著劍,身穿白衣,一副氣勢凜人的樣子,猜想是峨眉派的弟子。
只聽那個年紀小點的道姑在說:“出來這么久,身上銀子僅剩那么點了,還要先供著她吃香的,喝辣的,咱呢?連個饅頭都要掰開了,分成兩餐來吃!甚么道理!”
“誒!快住嘴吧,要是被大師姐聽到,還要不要活了!”
“聽見就聽見,怕她不成?她以為她是誰?。“渍剂藗€大師姐的名號這么久,作威作福的,論功夫,她還不如你呢!”
“曉青!”
“師姐你呀,就是性子太軟了……”兩人與季妮擦肩而過。那名叫曉青的女子見季妮看她,還瞪了一眼季妮,兇道:“看什么看!”
此話不提,說說這陸安城里的夜市好個熱鬧景象,那賣花燈的,那攤煎餅的,那做皮影戲的……吃的玩的,數(shù)不應數(shù)。季妮見了,不免又想起小師妹雯青來,從前她是最愛這些個玩意的。逛了一圈下來,見有個賣胭脂絨花的,便買了一朵絨花帶在鬢邊,那攤主直夸她漂亮,并舉了一面小銅鏡子給她瞧。夜晚清風徐徐,季妮望著那小銅鏡子里的人,卻心中戚戚,并不覺高興,口里喃喃念叨著什么,“從前花在,人在;現(xiàn)在人亡了,花還開著這么艷……”
回到客棧里,見季冰坐在自己房間門口的地上,背靠著門,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便上前搖醒他,道:“冰兒,怎么不回自己房間去睡?”
季冰道:“因師傅給我的《半元拳法》里有幾處參不透,所以想來請教師傅。又見師傅未回,徒弟不敢擅入,便只好等在這里了?!?p> 季妮開了門,兩人進到房里,將那本《半元拳法》有不懂的地方又細細講給季冰聽了。末了季冰詢問道:“師傅之前去哪兒了?徒弟等你好久?!?p> 季妮道:“夜市上走走?!?p> 如此,季冰便感覺季妮與自己有了隔閡,從前出門,季妮便不會扔下他單獨出去?;蛟S是在師公與雯青師姑死了以后,有些東西就變了。
季冰打了個揖道:“徒兒先告退了,師傅好好休息要緊?!被氐阶约悍块g,心里雖不好受,但又覺得自己也快十六了,再加上體質(zhì)非常,乃是千古一見的鈞陽體質(zhì),練武奇才,或許再過不久,自己便可以脫籠單飛了,彼時天地之大,任意遨游,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當夜睡了,不再想師傅之事。
又過了幾日,因季妮一直不提去尋武林盟的事情,季冰便問她緣故,季妮只道是——“守株待兔耳。”
這一日兩人在房里下棋,正是靠著窗坐,遠遠的便聽見有人馬攢動之聲,季妮扔了棋子從窗戶往下看,果見一隊身穿藍衣的人從這兒路過,待要下樓去看,見峨眉派那三個女子也在門口,為首的一個顏色見老的雙手抱胸,同后面兩個正講著什么,輕言細語的,也聽不甚清。
季妮同季冰道:“要進武林盟,單看這城旁的那座溫華山了?!?p> 季冰道:“師傅,此言怎講?”
“那次你我路過那家茶肆,聽得一兩句閑言碎語,當夜為師特去向此處的本地人打聽了,原來那山從古至今便莊稼難活,果林難種,只愛長些野草,草下土壤發(fā)紅?!?p> 季冰道:“這便說明什么嗎?”
“為師猜測那發(fā)紅的是丹砂,古書上有云:‘上有丹砂,下出黃金’,看來這座小山倒確實有可能是座金山……”
季冰目瞪口呆,道:“師傅,出了這金山,朝廷還不來搶?”
“眼看金山消息瞞不住,那當然是趁朝廷來人前先挖來的先得。如今武當山的已經(jīng)來了,那武林盟的也該不遠了??伤麄兿腴_山挖礦卻不是件易事,到時必缺人手,等他們?nèi)比?,我們還不好混進去嗎?”
又過一日,果然那武林盟的人也后腳接著前腳的來了。季冰忍不住贊道:“師傅果然神算。”
季妮道:“你跟隨我在涼州兩年多,江湖上的事不甚清楚,待你日后長大了,增長了閱歷,擴張了見識,亦能夠和為師一樣。”
師徒倆離開客棧去打聽了武林盟那一伙人落腳在哪兒,誰知是在這城里的一個大戶——名叫賈冀東的人家里落腳。
季妮道:“這武林盟的門徒看來都是高官大戶,果然是沒銀子不得進的地方?!?p> 季冰道:“師傅,那殺害師公和雯青師姑的,又會是誰呢?”
季妮道:“不使錢進去的那都是外圍弟子,外圍弟子拿的都是銅牌,能拿玉牌的,卻不知是哪位長老的親傳弟子了……”
季冰又問:“親傳弟子與師傅相比如何?”
季妮道:“武林盟的弟子少有上乘資質(zhì)的,想來不會太難對付?!?p> 后來城里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些小門小派,有青城派,云頂派,黃陵幫等,都望風而動。而季妮與季冰便時常在賈府周遭觀望,也曾看見武當派的人出入賈府,只是不知這其中打的什么算盤,正愁不得進武林盟之門的時候,卻碰見了一個老熟人。
那一天正午時分,在市集上,幾個武林盟的弟子簇擁著一個少年男兒,十分威風。季妮遠看覺著眼熟,走近看只見那少年郎長得眉清目秀,一雙星眸點點,頰邊嬰兒肥還尚未褪去,凸顯稚嫩,穿著一身武林盟特有的黑衣,腰間掛著玉牌,而這人,正是那兩年前突然從李府失蹤的江離樓。
季妮心中喜不自禁,只道是:“機會來了!”
如此上去認人,先頭的幾個小兵小卒將她攔住,問她是誰,那江離樓居中,眼見著是她,卻裝作不知。季妮朝他招手,“江小公子!我是涼州金池鎮(zhèn)上李府家的。”
江離樓道:“可是季妮,季女俠?”
季妮道:“正是?!?p> 江離樓便親親熱熱的上來替她解圍了,罵道:“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連季女俠都不認識嗎?”又邀季妮去旁邊的茶樓里談話。兩人選了茶樓里最上等的雅座,季冰跟在后面卻沒與他們一同進去,而是與江離樓帶著的那幾個“瞎了狗眼的”,一起在樓下尋了位置坐下。
季冰觀他們腰間別著的都是銀牌,想來在武林盟里的地位不高,有意與他們搭話道:“我家?guī)煾蹬c你們跟著的那人是舊相識了?!?p> 其中一個小眼高鼻的道:“在下郭峰,剛才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得罪,得罪?!?p> 季冰道:“師傅為人低調(diào),你們不認識她也很正常。只是兩年不見,江公子可真是出人頭地了啊?!?p> “那可不然,江少主武藝超群,現(xiàn)在可是樸長老座下的親傳弟子呢!”另一個個頭矮胖的男人答道。
季冰又道:“猶記得兩年前我識得他時,他尚且還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文弱書生呢,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怎的眨眼功夫就……?”
“江少主是最近一年才在江湖上嶄露頭角的沒錯……”
原來卻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在僅僅兩年的時間里就武功大漲,而且被樸長勞看中收為親傳弟子的。
沒多時季妮同江離樓出來了,兩人言笑晏晏,十分融洽的樣子,眾人只聽得江離樓道:“敢問季女俠你們是如何到渝州來了?”
季妮答他:“只因涼州戰(zhàn)事吃緊,我與徒兒便出來了?!?p> “回想以前,女俠對我諸多照顧,還有那雯青姐姐,不知她現(xiàn)在如何呢?”
“雯青她……甚好?!?p> “還在涼州么?”
“嗯?!?p> “她做的餅子可真乃世間絕味,我江某找遍蘇州的許多個廚子也再沒嘗到過那樣的味道。”
季妮聽罷縱情大笑,道:“公子如今也已不再是吃那糙餅的身子了,只怕每日山珍海味,都尚且享用不盡吧!”
江離樓嘿嘿一笑,道:“江某這兩年來倒也學了些武藝傍身,如今他鄉(xiāng)遇故知,當較量較量!季前輩,不知您肯給晚輩這個臉嗎?”
“江公子有心,某當奉陪!”
兩人說罷在茶樓外的空地上擺開了架勢,但看此時天低云黯,半陰不晴,兩人短兵相接,激起地上塵埃無數(shù)。兩人一連過了數(shù)十招方才鳴金收兵。
江離樓道:“能與前輩切磋武藝,叫某受益匪淺?!?p> 季妮反手背了劍,道:“江公子英年才俊,不必自謙?!?p> 兩人你來我往,虛情假意,叫人看了好不厭煩!過了一刻方才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