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月里,那呂蒙正提著泔水桶要倒泔水去,猛不丁見著李高義,嚇了一跳,道:“好兄弟,你怎么來了?”
李高義道:“好哥哥,你快同我回去吧,那白浩冠早死了,妮子都脫身回來了,現正在老何家的當鋪里等你呢!”說著便攜了呂蒙的手要走,那呂蒙道:“怎么我一點兒風聲都沒聽著?”
李高義道:“哎呀!糊涂??!糊涂!想來是胡天坤瞞得緊,那老東西雞賊的很!”兩人說著把泔水桶往溝渠里扔了,就往回奔。
再說那季妮等人,老何家招待了一頓好飯,都吃飽了肚子。季冰獨自一個坐在榻上練功,白薇本想睡的,因季妮說怕她一時吃的多了,不好克化,所以不叫她睡去。
不一會兒呂蒙回來了,季妮出去迎他,因礙著白薇在屋內,李高義便說要另擇一處地方談事情。于是三人就在隔壁街的一家茶樓里開了間廂房,點了一壺雨前龍井,并一碟山楂糕,一碟云片酥。
呂蒙請季妮把事情詳細說說,季妮道:“年三十的晚上,胡天坤請白浩冠去吃酒,我便在白浩冠的解酒湯里下了毒,把他毒死了。而栽贓一事,還多虧了我的徒弟季冰,我讓他偷偷在白浩冠的酒瓶里下毒,事后大夫來驗毒時果然便在酒瓶里驗到了毒……白浩冠身邊的親信丑信不過武林盟了,急著要帶白薇回洛陽去,但胡天坤卻想把這事兒栽贓到一個村姑身上,好脫了他武林盟的嫌疑。丑不肯受這脅迫,當時便打了起來,我掩護著白薇就逃出來了?!?p> 李高義大笑道:“干得好!讓他們自己窩里斗去。”
呂蒙道:“那這白薇你打算怎么辦?”
季妮道:“先待兩天看看武林盟那邊的情況,再送白薇回洛陽去。”
李高義道:“還管她干嘛?白浩冠死了,她又跑了,白老賊又不是個傻子,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已不是武林盟能夠瞞天過海的了,那白老賊的女兒……我看倒不如殺了干凈!”
季妮聽了這話卻一時無言,手指叩著桌面發(fā)出“叩叩”的聲響,一副煩躁的模樣。
呂蒙問她:“你怎么了?”
季妮半晌才道:“我……我不能殺她?!?p> “為什么?”
季妮吞吞吐吐道:“因為……因為算命的算到她與我徒兒季冰乃是天定良緣,我不想讓季冰恨我……”
李高義道:“妮子,你糊涂??!豈可因這兒女情長壞了大事?!”
季妮道:“師兄,你別說了。白薇她性格單純,什么也不知道,就是送回洛陽白家又怎么樣?反正她也不知道是誰殺的她哥哥!”
李高義聽得直搖頭,在廂房內來回踱步道:“糊涂!糊涂??!他倆要是無緣還好,怕就怕有緣!你想想,她不知道是你殺了她哥哥,那季冰還不知道嗎?!以后他們關系好了,你徒弟再一心軟,把這事跟她和盤托出,你看她恨不恨你!”
季妮低著頭,悶悶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牢你費心了?!?p> 李高義被氣得一個倒仰,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了,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你別誤了幫里的大事就行!”
季妮又悶聲道:“說誤事兒也不知道誰誤誰呢,說是接應……結果就跑山里干苦力去了,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呂蒙聽了面子上掛不住,便出來打圓場道:“好了李兄,反正那白薇就是個弱女子,讓她回去也不是不可,正好她回去了再把事情跟白國邦說清楚,講明白。那武林盟就更脫不了嫌疑了。這回妹子立了大功,就別為這點事情攪得不高興了,回頭一定給妹子升袋,少說升到六袋弟子啊,哈哈哈……”
李高義道:“我可全是為了她好……”
“知道,知道。”
三人喝了茶,吃過茶點以后便回了合計當鋪。
回來時白薇正焉噠噠的趴在桌上,季冰還是走時的那個樣子。白薇見季妮回來了,忙問她“現在可有能沐浴更衣的地方了?”
季妮道:“不急,叫季冰先帶你去買兩身樸素點的衣裳,你這身衣裳太打眼了,怕武林盟的人出來找你,一眼就認出你來,那些首飾也全都收了吧?!?p> 白薇還未說話,那季冰先站了起來,道:“師傅,我對女孩子家家的什么衣裳不熟,還是讓她自己去買吧。”
季妮道:“她不會武功,怎么好叫她一個人去?從前我是怎么跟你說的,你忘了嗎?”
季冰垂了頭,道:“師命不可違,徒兒知道了,這就帶她去?!逼鋵嵭睦锊环煤?,只奈何不想惹季妮生氣。
兩人于是一前一后的出門去了。
至晚才歸,手里提著幾件成衣,四五根冰糖葫蘆,一包炸好的小酥魚,并一些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兒。呂蒙帶著他們又走了兩條街,來到一戶院門前,但見院門上掛著個牌匾,上書“張宅”二字。幾人推開院門,走了進去,但見院內左邊搭著一間茅草屋,右邊是兩間相鄰的土房,正中間是個大堂,大院里幾只雞鴨在跑來跑去,地上零星地布著一些雞屎鴨屎。
白薇當時便有些邁不進步子了,眉頭好似打了結似的,她緩緩問道:“我們要在這里住嗎?”
這時從屋子里面出來一個老漢,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道:“娃們來了,快快快,進來坐,進來坐?!?p> 呂蒙喊他“張叔。”又道:“嬸子呢?”
那老漢道:“到集市上買菜去了。你們先進屋來坐,來來來?!?p> 三人跟著他進了正中間的堂屋里,但見屋里放著一張桌子,幾個板凳,一盆火炭,壁上還掛著幾串風干的肉。季妮和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胖孩圍著炭盆正笑得開心。
那季冰把一應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往桌上放了,也拿了個小凳子過來圍著炭盆坐了,道:“師傅?!?p> 季妮見了他,便笑道:“見過張叔了?”
季冰道:“方才在外邊見過了,張叔讓我到里頭坐呢?!?p> 呂蒙和白薇也過來了,都各拿了個板凳坐了,只白薇講究,要先將一方手帕墊了那凳子,方肯落座。不一會兒那老漢又端了兩碗茶進來,給了白薇和季冰一人一碗,白薇勉強接了。那老漢道:“沒什么好茶招待,叫姑娘委屈了?!闭f著那張老漢又出去燒水了,呂蒙也趕去幫忙。
三人就在這張老漢的家里住了幾日。季妮一面苦修內力,一面探聽那武林盟內的動靜。其實沒多久就有一批人開始在城內找白薇的下落了,只是其他的情況愣是打聽不到。
而白薇在這張老漢家住的不甚習慣,常說要回洛陽去。近日更是一日比一日覺懶,也懶待吃東西,這一日吃了半個雞蛋,說這蛋腥,又給吐了,吐了半日,直把個胃都給吐空了,還嘔出不少酸水來。
季冰替她把一回脈,道:“是滑脈,有喜了。”
這可把眾人都唬了一跳,那白薇更是嚇得臉色蒼白,直言道:“不可能!在采碧園時胡大夫日日給我診脈,也沒說是……是這個??!”
季冰道:“懷孕初期是診不出來的,怎么著也得有月余了才能診出滑脈來?!?p> 白薇聽了這話,倒在榻上,大哭起來。
眾人都好言勸她,勸了許久也不好,直哭到傍晚,把一對杏眼哭成了兩個核桃,哭的直打嗝。
至此心內生出一股憤恨來,時常發(fā)呆出神,或咬牙切齒,或怔怔流淚。倒移了往日那溫和良善的性子。
這一日季妮給她端了雞湯來,道:“這是張嬸特意為你殺的雞,讓你補補身子?!?p> 白薇瞥了一眼那雞湯,道:“燉的這么油,我怎么喝得下?我不喝,你拿走吧。”
季妮便勸道:“你如今也是雙身子的人了,多少愛重點,喝吧?!?p> 卻不知哪句話惹得白薇心頭火起了,竟直接伸手打翻了那湯,道:“往日里什么燕窩鮑翅的都不盡吃呢,如今把來一碗雞湯也當是什么好東西了,我呸!”說著扭過頭去,也不看季妮。
季妮見她這么大火氣,默默撿了碎碗,踟躕半晌,才道:“大正月里,你生這么大氣,何苦來呢……人張嬸也是好心,這要叫他在外邊聽著了,面上須不好看了?!?p> 白薇便冷笑道:“他與我又是個什么關系?他面上好不好看,與我何干?”
“你……你是怎么了!”
白薇道:“我怎么了,我平白叫你帶到這地方來受這嗟磨,你還問我怎么了?”
季妮道:“不是我不想帶你回洛陽,我是看你如今身子重!路上又遠,怕你吃不了這個苦!況且張叔這里的條件雖然比不上你府上,但人對你是真心真意的,何來嗟磨一說?”
白薇冷冷地看著季妮,道:“你心大了,別忘了你還是我白府里的護衛(wèi)呢,什么你府上,我府上的,現在就會分什么你我了?”
季妮一時無言,又不好說自己從來就沒把自己當成過白府人。
她也知白薇現在大約是因猛受了一番打擊,才變得這樣咄咄逼人的,就更不想跟她斗嘴了。所以拿著碎碗出了屋門,出來時季冰等人問碗怎么碎了,季妮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而后又悄悄拿一個簸箕盛了些碳灰,把屋里撒掉的雞湯也都收拾了。
長嬌
很開心能在網上跟大家分享俠女季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