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夠順利堵到韓名醫(yī),小鄭與我提前一個小時到達了會場。
防止今天再出現(xiàn)拉肚子的悲劇,我們趕到南長街唯一一家飯店澤園酒家進餐,小鄭吩咐廚師做兩碗榨菜肉絲面,加兩塊大排,再加兩道涼菜:拍黃瓜和京醬耳絲。
從南長街步行走到大會堂西門,不過十幾分鐘的距離。
臨近中秋,酒家開始征訂中秋月餅。作為老客戶,可以享受兩盒八折的優(yōu)惠,我訂了兩盒,問小鄭要不也來兩盒,他說啥時代了,到哪兒買不到月餅。
大會堂的西門,正對著那個著名的大“銀蛋”------國家大劇院。
走在臺階上,小鄭瞇起小眼睛說:
“劉政委,你放眼看,眼前的這種構圖,是不是很容易想起老崔的歌《紅旗下的蛋》?如果你還沒有忘記歌詞,我覺得有必要在此時此刻,重溫一下什么叫經(jīng)典:
突然的開放實際并不突然/現(xiàn)在機會到了可能知道該干什么
紅旗還在飄揚沒有固定方向/革命還在繼續(xù)老頭兒更有力量
錢在空中飄蕩我們沒有理想/雖然空氣新鮮可看不見更遠地方
雖然機會到了可膽量還是太小/我們的個性都是圓的
象紅旗下的蛋
頭突然出來是多年的期待/挺胸抬頭叫喊是天生的遺傳
心里當然明白我們是誰的后代/無論行為好壞內心還是清白
權力在空中飄蕩經(jīng)常打在肩上/突然一個念頭不再跟著別人亂走
雖然身體還軟雖然只會叫喊/看那八九點鐘的太陽
象紅旗下的蛋
肚子已經(jīng)吃飽了腦子已經(jīng)想開了/別說這是恩情永遠報答不盡
我們不再是棋子兒走著別人劃的線/自己想試著站一站走起來四處看看
現(xiàn)實象個石頭精神象個蛋/石頭雖然堅硬可蛋才是生命
媽媽仍然活著爸爸是個旗桿子/若問我們是什么紅旗下的蛋”
我倆之所以記得這么字句不差,是因為我與小鄭的嗓子,不敢茍同于其它歌星,我們沒有唱其它歌的本錢,也就是這點像崔健撒野的聲音,可以掩蓋我們五音不全的小缺點。
因此,每回去錢柜,我倆就反反復復唱這首,后來放音響的師傅忍不住給我們提示:
能不能來點別的,比如張信哲的情歌系列,最近很火的。
小鄭不同意,你沒有規(guī)定可以不讓我們一晚上不能只唱一首歌。
音響師傅說,不是不讓你唱,是唱的次數(shù)太多,一個地方反復磨損,造成了光盤受力不均,結果是盤壞了,讓師傅心痛,那可是第一版的。
后來我們再去唱歌時有了經(jīng)驗,那就是自帶刻成一打的光盤,我們反復地練習著,但真正到了有朋友參觀的演唱場合,我們還是找不到調,我覺得應該是F調,但往往唱出了G調,結果越唱越高,最后導致發(fā)不出聲音。
所以,有些人很是嫉妒:唱一首歌就掙40萬元的,比如孫楠,比如刀郎,我想人家的聲音還真不是能超男出來的,當然,假唱的人、也就是在現(xiàn)場演唱時放環(huán)音的人,不在討論之列。
小鄭啟發(fā)我,眼前看見的景觀,那個球形與紅旗的不同搭配,會產(chǎn)生出崔健歌曲的過去時效果,但我覺得與《魔獸世界》里有一章,《暴風雪防御塔》里的那個恐龍下的蛋也有一拼,只不過恐龍下的蛋,會出殼成小恐龍,而這個蛋卻永遠是個等待孵化的蛋,是未來時的。
總之,對于這座建筑,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喜歡他的人因為它有漂亮的弧線現(xiàn)代而又性感,不喜歡他的人,認為不能讓一個蛋,一個那么大的銀蛋,這么舒坦地臥在長安街上。
看起來雙方都有理由,第一個理由是純建筑觀的,指不參照周邊其它建筑物的建筑觀,而第二個理由,則帶有強列的意識形態(tài)。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大會堂:
那樣的莊重而大氣,像是父輩的旗幟,還帶著人民兩個字。
電梯在三樓停下,我以為我們是第一個到會場的,還覺得自己很敬業(yè),沒有想到,簽到處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都是來搶最佳拍攝位置的,是一幫子更年青的記者,小鄭開始有危機感:
“我得進去了,你幫我寫一下簽到,你自由活動?!闭f完給我一張他的名片努嘴指向簽到處。
看來與小鄭競爭的真人不少。
走進海南廳,出乎我的想象,里面沒有大海,這是個狹長的廳,有一百多人的座位,南面墻上是一幅鹿回頭的銅雕,當?shù)貥酥拘缘纳裨拏髡f。
四面立柱,是專門鍍金的銅條,制成芭蕉葉,緊貼著墻面直到頂部,提醒著來客:注意頭頂上有幾千串冰雪串成的水晶冰串燈,不知道海南人民為什么想象頭頂上是冰雪,大概是熱出來的想象力。
為了節(jié)能起見,那幾千串始終沒有亮起來,而是雜在其間的十幾個節(jié)能燈亮著。
紅色的背景板已經(jīng)寫好的今天的主題,記者們的長炮短炮,都架到了一排主席臺前,組成了一堵人墻,毫不理會背后觀眾感覺,心中只有為其服務媒體的利益。
就因為這種我們在電視里經(jīng)常可以看見的舉動,我十分不待見小鄭他們這種對后排觀眾不尊重的態(tài)度。
我經(jīng)常拿我自己舉例,比如到了山東曲阜孔子墓前你會合影照嗎?
他說當然會,人生能有幾回照?
我說我就不會把背對著圣人,小鄭說那你怎么證明到此一游?
我說我會與西邊子路的房子合影,表示我就站在孔子墓邊。子路就是為孔子守孝好幾年的學生。
小鄭說,所以你這樣的人,進不了攝影記者隊伍。
我親眼所見,小鄭教育他們報社新來的一名小女孩,叫小桃,人長得也很水靈,她配合小鄭跑體育新聞,有一次終于等到皇馬隊出現(xiàn),剎時現(xiàn)場大亂,有人跌倒,有人昏倒,現(xiàn)場一片雞飛狗跳,小桃沒有幫著師傅去擠最佳位置,而是去救死扶傷,結果等她扶完了人,明星隊也走人了,小鄭就不同,他踏著隊友倒下去的身體,并且站在人家的頭頂上,彌補了他身材不高的劣勢,一下子就拍到了角度很不尋常的照片,所以我說他是真小人。
小鄭用鐵一般的事實教育小桃:
“你是新聞記者,你不是醫(yī)護人員。今天如果不是我在人頭頂上玩技術,回去后就只能用新華社或中新社的通稿,你以為你是大報大社,人家事先給你留著中間位子?呸,你得自己找食?!?p> 我不懂新聞,但我要在現(xiàn)場,我也會同小桃一個動作,所以,小鄭說,你們都當不了好記者,并舉例說:里根被刺那次,一名記者第一個沖到公用電話那里打電話,完了就把線給剪了,結果他得到了獨家新聞獎,還有一次,新民晚報記者為了采訪到周總理,據(jù)說是翻圍墻提前進入,腿摔傷了也沒有下火線,還得到總理的表揚,還有,等等。
在記者的人墻后,我看到一排的嘉賓席上,座簽上果然寫著韓名醫(yī)的名字,心里落定了,就特別的想抽根煙。
我剛拿出煙,立馬有服務生走過來說,這里不準抽煙。
我收起煙,還是想抽,盡管我不常抽,這不又要見韓名醫(yī),心里緊張得長毛,上廁所抽。
我抽完一根煙,計算著差不多會議要開始了,我得去盯人。
洗手池邊,有一個孩子在那里洗手,他那金黃色的卷發(fā),灰藍色的眼睛,窄窄的臉,天使般的笑容,讓我不得不停下來。
他看見了我,準確地說,是看著我胸前掛著的天珠,眼睛一動也不動了。
這是我從臺灣收藏家林敬超先生那里得來的。
它比潘家園地攤上的天珠,要長出三分之一,像玉一樣,但比玉輕。
天使十分喜歡地看著那個天珠,眼球完全被它的磁感吸引。
天珠的磁場比水晶的多好幾倍,當然,我指的是真貨。
“喜歡它嗎?”
“喜歡?!?p> “這是寶石嗎?”
他問我。
我的英文說不了太復雜的句子,我只能說不是寶石,然后我說了中文:
“這是天珠,中國版的魔法石。
哈里波特的中國魔法石,”
他相信了,伸出手。
我蹲下來,讓他觸碰它。
“真的有魔法?”
是的,它長在中國的XZ,你長大了會去那里。
“它能戰(zhàn)勝伏地魔嗎?”
“是的,能戰(zhàn)勝一切魔鬼。”
天使很滿意我的回答。
這時,等在外面的一位青艾志愿者進來找小孩子,把他帶走了。
我回到了海南廳,會議已經(jīng)開始,蒙代爾與他的夫人,孩子,就是與我討論天珠的天使,都來了。
我眼前的這位正在發(fā)言的老者,就是歐元之父蒙代爾。
我告訴小鄭我與小蒙代爾在廁所里有一遇,小鄭很生氣地說,為什么不叫他,錯過了多好的一條獨家新聞:
天使只降臨一次
蒙代爾的兒子在大會堂,學習中國古代收藏知識。
我說孩子就放過他吧,這么早就讓他在中國曝光,會把他給捧殺,小鄭說那你就不知道了,本報沒有英文版,海外也沒有發(fā)行量,所以小孩子是看不到這個報道的,也就沒有地方去驕傲,而我們,可以給廣告商一百個獨家新聞的理由,你看,現(xiàn)在你放跑一個,還有99個。
你可以發(fā)短信,發(fā)QQ,打電話,總之你放走了名和利。
我說本來不愛來這大庭廣眾之下露臉,我哪知道他是小蒙代爾。
人群中突然興奮起來,我聽得翻譯說:
“蒙代爾認為,由于中國日益強大的國際影響力,建議東南亞可以發(fā)行一種統(tǒng)一的流通貨幣:華幣?!?p> 人群中爆發(fā)出熱烈的鼓掌回應。
韓名醫(yī)并沒有出現(xiàn)在會場上。他的座位一直空著。
我問組織會議的辦公室主任,他說韓老請了假,去四川了。
小鄭拿出了采訪證,說希望能電話采訪到他,主辦方很快給了他的手機號。并要求發(fā)稿時需要審查。
我讓小鄭給他打電話,小鄭說最好還是我自己解決問題,我說我很怕名醫(yī),小時候發(fā)燒,進醫(yī)院總是直奔急癥室,每次打針青霉素前做皮試,一個比一般的針管細一倍的藍色的針管,估計是病人比醫(yī)生多,所以,醫(yī)生推得很急,不太管我是不是不好受,打完這針后,心里老想吐,所以,每次一見醫(yī)生,我就會想起童年的藍色針管,條件反射。
小鄭說,好吧,你總有說服我的道理,你既然有心理障礙,我只好發(fā)揚人道主義精神。
他撥通了電話,簡單地說:我們找到了劉老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希望當面請教。
小鄭就是不說那是些什么東西,讓韓名醫(yī)猜。
結果,這個舉動讓他很不愉快,名醫(yī)說:還是你們麻煩一趟吧,把發(fā)現(xiàn)的資料都帶著,到峨眉山來的我吧。
然后韓名醫(yī)讓我接電話。
我結結巴巴地說,找到一些信件,俄文的,可能有些線索,但我們不太清楚劉老過去的經(jīng)歷,信件雖然翻譯出來了,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因此特別需要他的幫助。沒敢提在畫冊上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是名理工男。
韓名醫(yī)態(tài)度緩和了下來,表示可以馬上飛到他那兒,并指定了指定名額,就一個人,特別強調:“不要帶那個胖子來?!?p> 當然指的是小鄭。
小鄭恨恨地說:還是我把你給勾引出來的,怎么能卸磨殺驢?說不讓就不讓?這哪有一點名醫(yī)的儒雅風度嘛。
我說你兜著他老人家轉圈子,從二環(huán)轉到六環(huán)啦,把他惹毛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挽回局面,要不這樣,我一個人見名醫(yī)也心虛,不如我倆一齊飛到峨眉山,先住下來,然后我去山上看看動靜,你裝著是游客一路跟著我就行,路上要裝著不認識。咱倆分開行動,但不要離得太遠,要是我這邊有個啥事,要立即現(xiàn)身。
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小鄭說要準備些服飾把自己改變一下。
這盛唐時期的身材,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改變。
小鄭說可以把頭發(fā)理一下,再買個沿長一點的帽子,遮下臉,再去配一幅近視眼鏡,穿著花哨的襯衣,像是港臺的游客,哎,最好帶著你的赫本,裝著一對,怎么看都是一道順湯順水的菜。
我說,別盡惦記著別人家的媳婦,有能耐,自己找一個。
我說到了小鄭的傷心處,他轉過身,氣呼呼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