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天要成親
賀萊覺得自己做夢了。
日光燦燦,發(fā)絲烏黑衣著鮮亮的爹爹擋在她身前,橫眉豎眼精神無比的娘親提了雞毛撣子對著她。
“妻主,你消消氣,萊兒已是要成親的人了!”
“胡鬧!她還記得自己要成親?。棵魅斩家捎H的人了昨夜在哪里過的!大清早醉醺醺的從花巷里回來,我們賀家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什么不樂意的!”
“妻主!妻主!你要打她就打我罷!”
“唉,明月你讓開!”
……
聽聽!她爹娘說的是什么話!
哪里來的花巷?
她是明日就要成親了,可這次可是她自己相中的,心甘情愿的!
賀萊心想著,卻一眼也不眨地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她還以為見不到娘親了,卻沒想到在她要成親的前夜里逝去多年的娘親居然入夢了,而爹爹也不再是她日漸熟悉的形容枯槁的模樣……
“你瞅瞅這逆女!這是喝了多少,直眉楞眼的,連見了我們都不知規(guī)矩,若是不讓她清醒清醒,明日不知還要鬧出多少笑話!”
“明月,平日里怎么著都成,可今日不成,我非得教訓教訓她!”
就在賀萊晃神間,眼前娘親一手攬住掙扎的爹爹,一手揚著雞毛撣子就朝她落了下來。
望著那雷霆萬鈞的架勢,賀萊下意識想躲,無奈身體跟團爛泥似的完全動彈不得。
無妨,這是夢里,不疼……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一陣厲風帶起她的碎發(fā),重重落在她背上。
“啪!”
木了一下,隨后火辣辣的痛就從背上蔓延開來,爛泥團一般的身體迅速癱下去。
賀萊表情龜裂,怎么這么疼?是她幻想出來的吧?
“啪!”
“啪!”
“啪!”
又是接連三下,將賀萊打得更是動彈不得,她的表情越發(fā)恍惚起來,怎么回事?
“妻主!你打我罷!”
柳明月掙開了妻主的手,撲到了跌爬在地上毫無反應的女兒身上,眼淚簌簌落下,“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曉,若是真的忤逆不孝,她早就逃了,更何況你我答應過這孩子的,要滿了二十才給她相看,如今她才十八……”
賀成章揚起的雞毛撣子停在半空頓了頓又無力垂下,眼見夫郎淚人一般,逆女難得的乖順安靜,她長嘆一聲,扔了雞毛撣子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娘親那一聲長嘆如此清晰,臉上爹爹落下的淚又燙又涼,賀萊怔怔的,越發(fā)反應不過來了。
“鳴琴!侍書!你們幾個還不過來!”
“小心些!”
“你們去廚下催催!蜜水,早食都送到娘子院里!”
柳明月見妻主不動了,忙拭拭淚,揚聲喚了跪在廊下伺候女兒的侍女們將女兒架回去,又吩咐自己的侍子去廚下。
賀萊依舊動彈不得,她睜大眼睛盯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心中越發(fā)亂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鳴琴,弈棋,侍書,弄畫,這四個貼身伺候她的侍女在她被流放后就再沒見過了,十年沒見的人,她怎么可能還能清楚夢到她們的模樣?
連她們都是溫熱的……
賀萊忍不住轉頭去看堂上依舊冷著臉卻不發(fā)一言的娘親,忙著調動侍從又不忘過去安撫娘親的爹爹,他們……
她眼圈驟紅,嘴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也不等她再努力,她就被架了出去。
日光融融,正值春時,庭前紅花綠葉生機勃勃,廊下如云侍從忙忙碌碌,大紅綢帶燈籠比比皆是。
賀萊木呆呆盯著,直到被扶著趴在了軟榻上,她漿糊似的腦袋里才清明了一瞬。
她,是重生了嗎?
可她怎么會重生呢?
她明天就要成親了,怎么就重生了?
“娘子,喝點蜜水緩緩?!?p> 琴棋書畫四人中年紀最長的鳴琴端了廚下送來的蜜水輕聲勸道。
勺子都湊到了口邊,賀萊張了嘴,配合著喝了一碗。
從未見過娘子這般聽話,鳴琴幾個目目相覷,一時倒有些不能相信了。
還是門外候著的粗侍輕聲詢問了一句才讓四人回了神。
“娘子可要用些早食?”
弈棋先開了口,卻沒抱多少希望。
誰知,她話音才落,娘子就點了頭。
“進來!”
鳴琴揚聲叫人進來,自己指揮著侍書、弄畫將娘子又扶起來,自己搬了榻桌過來。
身后兩人小心避開她的背支撐著她坐起來,身前一人布菜一人喂湯。
雖是她享受了許多年的場景,如今卻怎么體驗怎么覺得不真實。
喝蜜水時還有些遲鈍的味覺卻在慢慢恢復過來,清爽甘美的滋味慢慢在舌尖綻放,賀萊分神看了看面前的早食,只是早食,卻足足十樣小菜。
“娘子好胃口,夫主知曉了定然高興?!?p> 突然聽到有人這么說,賀萊一抬頭就又看到了一個久未謀面的人——爹爹的陪嫁管事春鶯。
“春鶯哥哥!”
鳴琴幾人忙招呼,“哥哥過來了,快坐!”
“娘子慢用,夫主命我給娘子送藥來。”
春鶯沖鳴琴幾人點點頭就走上前接了鳴琴手里的筷子給賀萊布菜,“娘子莫要擔心,夫主大人相人時我也去了的,謝家公子清雅高貴,性子也貞靜……”
賀萊聽到“謝”字便頓住了,她忍不住重復了一句,“謝家公子?”
宿醉后的聲音啞得像是被沙礫磨過,偏她又說的慢,聽在其他人耳中便是不悅極了。
春鶯見其他人面色一變,心里也一緊,可面上還要維持著笑容,只是聲音越發(fā)柔和起來,“是啊,娘子不是說要找一個美夫郎,謝家公子那相貌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再次從春鶯口中確認,再聯系起方才聽到爹娘說的話,賀萊驀然就明白過來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她的臉立刻皺巴巴了。
她穿越后從嬰兒時期就在賀府,慈父嚴母對她一樣溺愛,第一次強迫她也是在親事上。
這是她兩世來第一次成親,連蓋頭都沒揭就被敲了悶棍,再醒來,謝家公子就不見了,后來不知為何這位謝公子就被納為梁王側夫了。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這位,自然對這人也沒什么印象,第一次成親對她來說只是個過場。
然而,從這位謝公子以后,她的親事就格外不順起來,第一任被搶了,第二任出家了,第三任退婚了,第四任去世了,第五任逃婚了,都熬到第六任了,她重生了?
明天若是該她第一次成親,這不是告訴她萬事俱備,只欠她被敲暈,新郎被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