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

　　上朝之時，胡言亂語社皆是一陣疲憊乏力，生吞了好幾個哈欠不敢打出來。

　　“太子?！逼畹濋袉玖似铎铩Ｆ铎镱h首，“是————”他腳底發(fā)虛，面色蒼白。

　　“方才章王提的興修水渠一法，你覺得如何？可有人選？”祁禎樾問。祁榮一臉驕傲。

　　“那就請程王去辦理修建好了......”祁祜眼前一片花，“程王最近不但推動了鹽稅大改，研制的......養(yǎng)蠶法子也令工商興起......甚是不錯......”他強撐著說話。

　　祁禎樾點頭，“如此也好。程王是越來越聰慧了，懂得變通變法，體恤百姓了?！?p>　　祁顯被夸贊，當(dāng)然是心里美極。

　　風(fēng)離胥瞧到祁祜搖搖晃晃，不知是怎么了。

　　“太子……”祁禎樾也發(fā)覺出了祁祜的不對勁?！爸拱玻俊彼謫玖艘宦?。

　　其余文武百官全看向祁祜，祁祜一個眼花，直接腿軟昏倒在地。

　　“止安！”方玄劍喊了一聲，他與宗南初離祁祜最近，兩人連忙去扶祁祜。

　　“快，把太子抬進(jìn)偏殿……”祁禎樾道。

　　“不用！”祁祜咬牙讓自己清醒起身。“是兒臣罪該萬死……現(xiàn)下沒事了……”

　　“你說什么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禎樾問。祁蒼在一旁道：“啟稟皇上，太子殿下近日關(guān)心南方洪澇災(zāi)害，已經(jīng)五六日沒睡過囫圇覺了，正值換季，冷熱交替，便發(fā)了高燒?！?p>　　“請父王恕罪……”祁祜念道。

　　祁禎樾皺眉，“若是身子不適這幾日就不用來上朝了，朕準(zhǔn)你三日假。程王代替你接受主持洪澇修復(fù)?！?p>　　“是————”祁顯拱手。喜出望外。

　　沒想到能得此重用，他眉梢?guī)贰?p>　　下朝后，方玄劍扶著祁祜走出大殿?！霸蹅兓厝ザ己煤眯菹⒁环??！?p>　　“是呀，得好好休息?！弊笄瓞槦畲蛑返馈Ｆ钌n問：“大家就沒想想，昨晚的那個公孫不冥，到底為何進(jìn)宮？”

　　宗南初道：“無論為何進(jìn)宮，如今咱們都不能再去問了。畢竟人家抓著咱們的把柄呢。不過昨夜玄劍倒是虛驚一場?！?p>　　“太子殿下————”

　　風(fēng)離胥突然從身后出現(xiàn)。

　　胡言亂語社連忙噤聲。

　　祁祜轉(zhuǎn)頭，方玄劍將他扶正。

　　“風(fēng)大將軍?！逼铎飶姶蚓?。風(fēng)離胥面色難掩憂心，“曜靈，如何了？”

　　“這才幾日。身子當(dāng)然還沒調(diào)養(yǎng)好。她不想見到你，沒什么事，你不要去打攪她?！逼铎飳λ哉Z也不客氣。

　　風(fēng)離胥不滿道：“她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就算如此，還是要帶她回家的?！?p>　　“她能有這個苦難全怪你啊?！逼铎镆淮舐曨^就昏。方玄劍連忙伸手扶著他，“將軍還是先回吧。若瓷見到你的確是會更難受。”

　　“我沒了我們的孩子，我也很難過......”他們?nèi)绱丝咕茏约?，風(fēng)離胥不知說什么好。

　　其他人臉上不敢有波瀾，心里都在嗤笑。

　　“太子殿下......”此時風(fēng)舶急急過來。祁祜連忙站好，“風(fēng)大人?！?p>　　風(fēng)舶行禮，“殿下，敢問若兒如何了？她出了這么大的事，老臣這個做長輩的連一眼也沒去看......”

　　“她太過傷心了。若兒本就喜歡小孩子，這次是真難受了?！逼铎镉喙馔悼催@風(fēng)離胥?！安贿^，若兒想是會見風(fēng)大人的?！?p>　　風(fēng)離胥立刻不滿，“那憑什么不見我？！”

　　“......那你們都去，看若瓷自己想見誰?！逼铎锾撊醯?，他如今沒有半分力氣跟風(fēng)離胥吵了。

　　祁蒼暗地肘擊了一下祁元，祁元道：“哥，我得去給母妃請安了?！?p>　　“好，你快去，麗娘娘還等著呢。”祁祜催促道。

　　祁元連忙離去。

　　其他人也都一一告別，留下祁蒼一人送祁祜回去。

　　“太子殿下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身體虛弱，如今程王殿下來勢洶洶，殿下可要保重身子，免得被后來人居上了?！憋L(fēng)離胥含笑道。祁祜一眼都未看他。風(fēng)舶“嘖”了一聲，可風(fēng)離胥不理?！鞍?，是啊，殿下還在位，是沒人敢與殿下爭。是臣多嘴了。”

　　祁祜真的懶得跟他吵，“你會說話就說，不會說就把你內(nèi)坑給我閉上?！?p>　　這話令風(fēng)舶一怔。“哈，太子殿下如今真是越發(fā)像皇后娘娘了?！?p>　　“有么。本宮倒是看這模樣，這神態(tài)越發(fā)像父王了。”祁祜提氣對風(fēng)舶道。風(fēng)舶一笑，“啊，不是的，是指語氣，語氣真的像極了皇后娘娘。”

　　“本宮也不至于這么囂張吧。”祁祜回之一笑。

　　東宮之中，祁盞才起床用了些粥和素清絲，松子毛肚，才覺得回了些氣。“璟讕。”她輕聲喚。

　　“嗯？”璟讕靠在床上，“可還有什么不適？”

　　“沒了。就是身子發(fā)虛?！逼畋K想起昨夜，她可算劫后重生。摸摸身上的口子，她不禁嘆道，從此，她真是與哥哥相依為“命”了。這條命，都是哥哥給的了。

　　璟讕道：“那一會兒讓蝶月送來些牛乳燕窩來，補補身子?！逼畋K仰靠在他懷中，道：“我沒事，把好的東西都給哥哥吧?！?p>　　“也是，太子昨夜真是傷了氣。還得上朝、處理國事。繁忙得很。”璟讕摸摸祁盞的額頭，還是有些燒?！白蛞?，咱們在仁和宮見到的那副畫卷，你還記得么？”

　　“哪個？”祁盞問。

　　璟讕道：“就是這里有圖騰的女人?！彼嗥鹌畋K的手臂，指了指她的小臂。祁盞未接話。

　　“七妹妹，說句不妥的話，我怎么看著這個女人的模樣有些像皇上？就是————”他點了點祁盞的眉心，“這里，很像。”

　　“......璟讕，我只能淺淺地跟你講講。那是前朝的蕓妃娘娘，是我和哥哥的祖母。父王把宮中關(guān)于她的畫像全都禁在仁和宮了。我之前聽哥哥說過，仁和宮有地牢，我們的祖母就是被我們的皇祖父囚禁在地牢直到死去?！?p>　　“皇祖父？”璟讕有些驚訝。祁盞道：“是了，是瑞文帝?！?p>　　“這是為何？我之前是聽你說過，你們奶奶接近先皇的目的不純，但囚禁至死，這是為何？”璟讕語氣不解。祁盞耐心道：“太愛了吧。太過愛她，導(dǎo)致根本無法放她離開?！?p>　　璟讕坐起身，“那你父王......”

　　“父王早就知道祖母還活著，但他不能說。直到我們祖母死，他都沒去見過最后一面。他就一個人，孤孤單單懷著一腔復(fù)仇的心，直到大仇得報?！逼畋K伸手給璟讕梳捋發(fā)，目光柔情。

　　璟讕念道：“那他的確是......配得上這天下?！?p>　　“可那是拿母后換的。”祁盞心痛道?！八蛟S會心痛，但定不會后悔?！杯Z讕目光一頓，怔了一怔，“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皇上這個性子，怎么會喜歡皇后娘娘？”

　　“她當(dāng)年不是這樣的。”祁盞躺到璟讕腿上，他順手給祁盞編著頭發(fā)?！案竿跻姷降?，永遠(yuǎn)都是我這樣的顧及左右，和太后這樣笑里藏刀的，從未見過母后直白率真的，故而十分喜歡。雖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兩人不般配。但誰都想抓住美麗的飛鳥?！?p>　　璟讕表情有些茫然，“是啊，誰都想抓住美麗的飛鳥?！?p>　　“姐姐————”

　　祁元猛地闖進(jìn)來，祁盞連忙起身。

　　“一會兒風(fēng)離胥和風(fēng)舶要來，璟讕你快走?！逼钤叽俚?。璟讕下床整理了一下儀容，“我從窗戶越出去，隔一道墻便是福恩齋了。那我先走......”他是有些被發(fā)現(xiàn)的窘迫。

　　“璟讕————”祁盞有些不舍。璟讕勸道：“咱們還會再見呢。”他不敢去直視祁盞，怕一眼便舍不得走了。

　　依依不舍地望著璟讕離開，祁盞滿心落空。

　　祁元上去關(guān)上窗子，擦干凈窗臺上的腳印?！拔乙驳米吡耍@一趟是打著去彩鸞宮的幌子來報信兒的。”

　　“真是多謝你了，虛牙?！逼畋K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祁元點頭，“那我也走了。別讓風(fēng)離胥看到你的傷?！?p>　　“我自會應(yīng)對的?！逼畋K點頭。

　　祁元剛走，風(fēng)離胥便到了。

　　祁祜先進(jìn)來道：“你那公爹在外面想見見你?！彼嫔n白，毫無血色，祁盞看著都揪心。

　　祁盞道：“可以見見?！?p>　　“還有風(fēng)離胥?！?p>　　“那就都不見好了?！逼畋K伸手讓祁祜躺下。祁祜靠在床頭道：“要不隔著簾子，見見你的公爹好了。”

　　祁盞讓祁祜躺下歇息，“全聽你的吧。”

　　風(fēng)離胥與風(fēng)舶在外候著，蝶月進(jìn)來道：“回老爺將軍，殿下只想見見老爺?！?p>　　風(fēng)舶立刻起身，“好，好?！?p>　　“那我呢？”風(fēng)離胥問。

　　蝶月面露尷尬，“殿下還不想見將軍?！?p>　　“......那爹你先進(jìn)去吧。我在外面候著?！?p>　　風(fēng)舶也不搭理他。直接進(jìn)去臥房。

　　“兒啊......”他眼中有淚，是真心疼了。祁盞坐在床上，厚簾子拉下，風(fēng)舶并未看到她。

　　“爹爹......”祁盞在里面輕聲喚。

　　風(fēng)舶坐下道：“若兒，你身子如何？”

　　“爹爹，近日若兒不回家，爹爹可會生氣？”祁盞隔著簾子問。風(fēng)舶道：“不不，你在宮里爹倒是放心的......”

　　祁盞帶著哭腔道：“爹爹，孩子沒啦......”

　　“要什么孩子，你還是個孩子......沒事的啊，你的身子要緊。府里的小妾如今也有了身孕，那也是你的孩子啊......”風(fēng)舶勸道。祁盞“嗯”了幾聲，“爹爹，恕女兒不能見爹爹，不然不合規(guī)矩，會置論咱們了......”

　　風(fēng)舶連忙安撫，“爹爹都知道，本就不想打擾你，但我在府里實在是放不下心，苒筠也一再跟我講要來看看......看你無事，我便可以放心了?！?p>　　“苒筠姐姐的手傷好些了么？”

　　“已經(jīng)不疼了。你且放心吧。要什么盡管讓穗兒她們跟爹爹講，我給你送?！憋L(fēng)舶想到祁盞如此難過，就不免一陣心疼?？吹狡畋K沒事，便安撫了幾句也算是放下了心。

　　“曜靈——————”

　　風(fēng)離胥還是沒忍住闖了進(jìn)來。他看到床簾拉上，并未看到祁盞，便要上來掀。風(fēng)舶一把攔住他，“放肆————這是公主寢室————”

　　外面的宮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進(jìn)來道：“大將軍恕罪，沒有公主殿下的允許，是不得無禮的————”

　　「啪————」

　　「啪————」

　　風(fēng)離胥手快地扇了攔他的兩個宮人耳光?！澳銈冞@幫閹狗才是別碰我??！曜靈公主是俺的妻，我不能看她么？！什么道理？！”那兩個宮人捂著側(cè)臉，好不委屈。

　　風(fēng)舶呵斥道：“你這是什么道理？！這是什么地方也輪得到你在這里犯橫？！”

　　外面侍衛(wèi)已經(jīng)進(jìn)來了，“請大將軍離開————”

　　風(fēng)離胥舉手，“好，好！我可以走！但我也看一眼曜靈?！彼浪蓝⒅册?，懷疑里面除了祁盞還有別人。

　　“將軍......”祁盞在里面的聲音弱小。“本宮今日真的乏了，能不見么？”

　　“你床上只有你一人么？”風(fēng)離胥問。

　　“胡鬧?。　憋L(fēng)舶真是氣到了，罵了風(fēng)離胥一句，“走————走————別在這里叨擾公主了?！?p>　　祁盞細(xì)細(xì)的抽泣傳來，“本宮就是這樣讓將軍厭惡，當(dāng)著爹爹和外人的面子也要羞辱？”

　　聽到她哭了，風(fēng)離胥本就不爽，這下更為煩躁，“你也不要每次都這樣！要不是你懷的是俺的孩子，俺也不想來！這東宮本大爺是一步都不想踏入??！”拂袖而去，風(fēng)舶行了個禮，連忙跟上。

　　“殿下，屬下無能，沒能攔住將軍?！?p>　　外面的宮人侍衛(wèi)道。

　　祁盞柔聲道：“本宮不會怪你們的，將軍霸道慣了，你們千萬別忘心里去……”

　　“不敢不敢……殿下折煞……”幾人說完，便退下了。

　　“這樣會不會太便宜風(fēng)離胥了？他竟然這般無禮。不過......他拉開簾子要是看到了我，或許會直接把東宮燒了。”祁祜側(cè)臥在一旁托著頭，慵懶貴氣。床上是有別人。祁盞躺下享受祁祜另一只手給自己按摩頭上大穴?！拔揖褪且屗匀硕贾里L(fēng)離胥欺負(fù)我，刻薄我。飛揚跋扈，心高氣傲。他的名聲怎么立起來的我就能讓他的名聲怎么倒下去。”

　　祁祜一笑，“你可真是個惡女?！?p>　　“哥哥過獎?！逼畋K微微閉眼?！案绺纭阏f母后當(dāng)年的惡名是不是也是這么傳開的？”

　　祁祜頓了一下手。“母后只對我們好罷了。她對別人是不好啊，是心狠手辣的。我們恰好是她的孩子罷了。你想啊，若你不是她的孩子，只是一個被她害的妃子，你還會說她好么？”

　　“故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是看著自己的利益罷了。”祁盞握著祁祜的手，讓他躺平在自己腿上給他按頭?！案绺?，還是辛苦你了。為了救我......”

　　祁祜道：“跟哥哥還這么見外?！?p>　　“沒有……”祁盞摸摸他的額頭，跟自己一樣燙手?！爸皇窍肫鹱蛲怼闱竽莻€公孫不冥的樣子，我雖沒看到，但聽虛牙說你給他跪下了。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祁祜也納悶。“興許是要見父王一面吧。我也不知。算了，他既然捏著咱們的把柄，咱們還是對他客氣一些為妙?！彼珊?，要休息了。

　　祁盞轉(zhuǎn)身趴在他胸口，“哥哥，你就沒想過……把他拉攏來？他功夫了得，能和玄劍哥哥過那么多招的，少有?！?p>　　“拉攏他？對付風(fēng)離胥……”祁祜閉目念著，“但風(fēng)離胥可不是只有拳腳。他是真有點腦子的。”

　　祁盞貼在他胸膛上閉上眼，“你這個模樣，能拉攏得來。你就沒看出來他心思純良么？跟著風(fēng)離胥定有一掰?！?p>　　“哥哥再想想好了?！逼铎飳嵲谑抢Я?。一轉(zhuǎn)身直接睡了過去。

　　兄妹兩人一覺睡過了晌午，蝶月立在床前輕聲喚道：“太子殿下可醒了？”

　　祁祜艱難睜眼，給一旁的祁盞蓋好被子?！芭叮问?？”

　　“皇上派禾公公來請了?！?p>　　“本宮還在病著，父王若有事，請其他王爺吧。”祁祜想拒。祁盞幽幽道：“哥哥，你這樣豈不是便宜了別人？還是去吧……”

　　祁祜嘆氣，“真是連個他娘的囫圇覺都不讓人睡。那哥哥去了，晚膳可能就在父王那兒用了。你晚些時候讓璟讕來換藥?！?p>　　“好?！逼畋K一轉(zhuǎn)身睡了。

　　梳洗了一番，祁祜坐著步輦?cè)チ藟郯矊m。

　　“太子殿下，皇上還在小憩。還請?zhí)拥钕伦孕性谕饷婵纯幢砦??！焙坦馈?p>　　祁祜道：“可以是可以的，但我一人也是無聊，不如把夏侯公子請來，我們兩人可作伴?！焙坦挠X有理，便命人請來了璟讕。

　　璟讕與祁祜坐在偏殿看表文。

　　“若兒如何了？”祁祜問。璟讕給他磨墨，“換了藥，進(jìn)了些雞湯。是御膳房按你交代的，燉的最肥的老母雞?！?p>　　“你管她，我是放心的。”祁祜提筆勾畫。璟讕低頭，“是?！彼o璟讕盛了些參湯，“殿下辛苦了?！?p>　　祁祜接過，“不辛苦。倒是苦了你了?！?p>　　“我也不辛苦——————”璟讕說完，面色忽然一變。祁祜問：“出什么事了？”

　　“噓————殿下，正殿的聲音......像是昨晚聽到的公子......”

　　祁祜放下碗，警覺了起來。

　　正殿寢室內(nèi)，祁禎樾坐在珠簾后，并未梳洗。隔著珠簾，公孫不冥低頭頷首，“如今你也坐上了這個位子，純汐姑姑的可以安息了?！?p>　　“她早就安息了?！逼畹濋性S久未曾有過光的眸子帶上了些許犀利。

　　公孫不冥微微抬頭，祁禎樾倒先開口了?！澳銇磉@里，蕭叔沒少幫忙吧？”

　　“倒不是何行蕭，是那個將軍。”

　　“你說風(fēng)離胥？”祁禎樾其觀色玩味。

　　公孫不冥一笑，“伏里，如今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我找你做什么，你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p>　　“放肆?！逼畹濋休p聲呵斥。公孫不冥比自己小很多歲，如今也敢喚他的字。

　　“呵呵呵。也算是老相識了，干嘛這般動氣。咱們也算是從小就認(rèn)識吧？當(dāng)年你被純汐姑姑帶出宮跟我見過一面，那時候幫派已經(jīng)岌岌可危，我爹被抓，幾大長老在一次肅清中都受了重傷，姑姑本想讓你跟我們走，是你自己不愿意的吧？”公孫不冥回憶。

　　祁禎樾道：“你自己說說，若是跟你們走了，朕會有什么下場？”

　　“會跟著我們逃到西域，遇上悍匪大盜，身負(fù)重傷，最后無錢醫(yī)治死去。而后便四處逃亡?！惫珜O不冥答。祁禎樾頷首，“朕若是跟你們走了，之后也不會有人幫你的親人安葬，撤了你們的通緝。朕知道你來是想問朕母妃的事。她的確是死了，死了很久了，除了朕什么都沒留下。”

　　公孫不冥皺眉，“那......我聽幾位叔叔說，純汐姑姑當(dāng)年還有留下一個孩子，他們要我定要找到這個孩子。”

　　“找到做什么？來推翻朕？”祁禎樾冷聲問。公孫不冥搖頭，“如今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創(chuàng)建幫派跟朝廷抗衡了。再說，你已然已經(jīng)坐擁山河，如今國泰民安，也算是還了大家一樁心愿?！?p>　　“那你問那個孩子作甚？”

　　公孫不冥道：“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是留著幫派的血。是姑姑和幫派總領(lǐng)生的。我也怕他落到心懷不正的人手里，被教唆之后，釀成大禍?！?p>　　祁禎樾扯了下嘴角，“是你自己想見這個孩子吧。實話告訴你，他死了，在沒出生多久就被當(dāng)年的咸澤皇后害死了，朕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也是為他報仇了。不冥，朕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不甘心淪為草民，風(fēng)餐露飲，你更不甘心當(dāng)年最是孱弱的朕，坐在了天子的龍椅上。不冥，你覺得你回來能有幾分勝算？”

　　公孫不冥未回話。

　　“你早認(rèn)了，朕能賜你富足權(quán)利，讓你衣食無憂地過完此生。這里刀不見血，不冥，你不適合這里，別花費其他心思了?！逼畹濋袆竦馈?p>　　公孫不冥突然跪下，磕了個頭?！拔胰缃窈笕绾?，也不關(guān)你什么事。盡力為天下吧。知道這個孩子已經(jīng)沒了，我便無心在這里了。我走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你別覺得我定是回來跟你作對的，我真的毫無心思?！?p>　　“下回，再這樣見朕，朕不會手軟。”

　　“......”

　　“禾子?！?p>　　“在?！焙坦涞剡M(jìn)來。

　　祁禎樾道：“將這位公子送出去。”

　　“是。”禾公公抬頭與祁禎樾對上了眼眸，之后伸手把公孫不冥請走了。

　　他走后，祁禎樾坐在榻上許久未回神。

　　他不可能告訴公孫不冥，那個孩子活下來了，就是祁禎睿。當(dāng)年祁禎睿被咸澤皇后帶走養(yǎng)大的。他若是不跟自己爭邵韻宅，祁禎樾還不會狠心把他逼死。如今，他為何又回來提起了這件事？

　　當(dāng)年他拿著邵韻宅的命，要挾著祁禎睿自刎的。

　　痛苦地掏出血色玉佩，貼在自己眉心。心就不是這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