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被排查險象環(huán)生 扮商販打探內(nèi)情
馬橋上正在交易的商販和農(nóng)牧民們看著突然到來的警察都有些詫異,帶著慌亂的情緒和身邊的人詢問著。一些心中有鬼的人更是試圖擠出人群悄悄溜走,然而馬橋周圍都已被持槍的警察給警戒起來,任何人不得離開,那些已走到外圍的人,又都被迫停下腳步,乖乖的站在人群里,不敢隨意亂動。
警察看著鬧哄哄的人群,告訴大家不要慌亂,現(xiàn)在是臨時檢查,停止一切交易,手里牽著牲畜的,把自己的牲畜拉緊看好,不要跑失了,手里沒有牲畜的全部排隊站好,不要隨意走動,全都站在那里等待警察核驗(yàn)通行證,核對交易牲畜。
曹旋從驢背上跳下來,拉緊韁繩,看了眼已經(jīng)走近人群開始維持秩序的警察,低聲對馬平說道:“小心應(yīng)對,若是被識破,千萬不要硬來,看我眼色行事。”
馬平也小聲說道:“知道了,二爺,你放心,我明白。”
曹旋看了看身邊的人們,都在三三兩兩地議論著,見有幾個熟人也在其中,便湊上前去和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曹旋一邊和眾人閑聊著,一邊偷眼去瞧挨個檢查的警察,他們查得很細(xì),除了要看每個人的通行證,還要問周邊人對此人是否熟識,若是手里牽著牲畜,便會仔細(xì)盤問牲畜的來路,手里牽著牲畜數(shù)量比較多的,還要登記在冊,以備日后和該人所在村屯核驗(yàn)。
前邊排查的人群里,有幾個沒有通行證的被查了出來,已經(jīng)被帶到外邊交由警察看管起來,等待進(jìn)一步核驗(yàn),若是不能解釋明白,就只有先被帶回警察局,等和所在村屯核實(shí)清楚身份后,再由村里干部帶回去。還有另外幾人,對自己手里牽著的牲畜詳細(xì)情況說不清楚,自己所說牛齡和警察掰開牛嘴查驗(yàn)時年齡不符,并且對牛的來路含糊其辭,說不明白,警察把這些人都控制了起來,還有幾個有前科,被處理過的扒手和偷牛賊,也被揪了出來。
曹旋和馬平看著警察查驗(yàn)仔細(xì),所審核內(nèi)容甚多,心里忐忑起來,深怕自己被盤問時,對答不上來,露出破綻。
沒用多久,一個年輕的警察就來到了曹旋他們面前,曹旋身邊幾人都早早地把通行證拿在手里,看警察過來,都趕緊遞了過去,警察說道:“不要著急,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慢慢來?!?p> 警察接過曹旋遞來的通行證,仔細(xì)驗(yàn)看了一番,抬頭看著裝扮有些奇特的曹旋說道:“把你的眼鏡摘了?!?p> 曹旋趕緊堆起笑臉,把鼻梁上的眼鏡摘下拿到手里。
警察看著曹旋手里牽著的毛驢問道:“你是來賣驢的嗎?”
曹旋嘴里吐出一個煙泡,把煙鍋拿到手里,彎腰小心答道:“回長官的話,小人不是來賣驢的,小人是馬橋上的牙紀(jì),這頭驢是小人的坐騎?!?p> 警察抬頭對周圍的人問道:“你們認(rèn)識他嗎?他是這里的牙紀(jì)嗎?”
人群中有人說道:“認(rèn)識,馬橋上的大金牙,誰不認(rèn)識他呢?每天騎個叫驢在市場里亂轉(zhuǎn),生意都快被他搶完了?!?p> 那人說完,周圍幾人笑著應(yīng)和。
警察見眾人都熟絡(luò),沒有再問就把手里的通行證給曹旋遞了過去,前行一步,又接過馬平遞過來的通行證,驗(yàn)看完畢問馬平道:“你是買家還是賣家?”
馬平吸了下鼻涕,把雙手抄到袖子里,說道:“小的也是這里的牙紀(jì),主要幫著外地商販聯(lián)系貨源?!?p> 警察看了看馬平戴在眼上的眼罩說道:“你這一只眼的牙紀(jì),不會給人家看走眼吧。”
人群里又有人說道:“獨(dú)眼龍的眼睛毒著呢,他看牛馬,不僅一眼能看出公母,還能看出出肉量是多少,等你殺了去稱,一頭牛連二斤肉都差不了?!?p> 人群里傳來眾人哄堂大笑的聲音。
馬平罵罵咧咧地說道:“你他媽才看不出公母來呢?!?p> 人群中又是一陣歡快的笑聲,警察也跟著眾人笑了起來,把他手里的通行證給馬平遞了回來。
曹旋眼看著自己和馬平蒙混過關(guān),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重新又把小眼鏡戴上,煙桿含到嘴里,回身走了兩步,準(zhǔn)備還騎到驢背上。
就在這時,只聽人群里有人喊道:“瘸子,快,那人是個瘸子,抓住他?!?p> 曹旋心下一驚,趕忙站定身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手持長槍的警察一邊喊著,一邊推開身邊眾人,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剛從自己身邊走開的警察也回過頭來四處張望,散在周圍檢查的幾個警察聽到喊聲,都端槍向這邊跑來。
曹旋暗道一聲:“不好,我命休矣?!?p> 馬平聽得動靜也嚇出一身冷汗,看著曹旋呆在原地,他兩步跨到曹旋身邊,從身上摸出匕首,緊緊地握住手里,準(zhǔn)備保護(hù)曹旋安全,心想:“今天已無活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拼死也得讓二爺突圍。”
身邊眾人聽到警察的吵嚷和吶喊,也都循聲望去,根本沒人顧得上注意曹旋和馬平的反應(yīng)。
轉(zhuǎn)眼間,這些飛奔而來的警察已經(jīng)行至近前,只是這些人都沒有看呆立原地的曹旋和馬平,而是繼續(xù)往前沖去。曹旋抬眼再看,前邊人堆邊上正有一個身穿羊皮襖的男子瘸著一條腿,急匆匆地推開身邊眾人,拼命往前擠去。
警察一邊往前追,一邊喊道:“站住,再不站住我就開槍了,前邊的各位爺們兒,把那人攔下,那是個狗漢奸。”
前邊的人聽到喊聲,早有見義勇為之人,一個掃襠腿就把匆忙逃竄的瘸子給掃倒在地。未等瘸子站起身來,幾個警察便飛撲過去,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驚魂未定的曹旋和馬平,眼看著前邊的瘸子被警察給銬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二人嚇得不輕??粗觳皇菦_自己而來,曹旋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讓馬平趕緊收起手里的匕首,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警察,目送他們把瘸子架起來,往剛才排查出那些有問題的人堆里拖去。
就在警察拖著瘸子從曹旋不遠(yuǎn)處經(jīng)過時,曹旋定睛一看被拖之人,狗皮棉帽斜扣在腦袋上,反穿的羊皮襖沾滿塵土,老棉褲的一條褲腿被拉起很高,腳脖子和小腿都裸露了出來,待看清此人面相,曹旋又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撇過頭去,身后的馬平此時也把這個瘸子的面貌看了個明白,慌忙隨著曹旋掉轉(zhuǎn)身子。
被警察拖著的這個灰頭土臉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二人熟悉的“雪上飛”。二人驚疑,不知何故“雪上飛”竟也出現(xiàn)在了馬橋上,若是此時二人被他認(rèn)出來,必定兇多吉少。
原來“雪上飛”被袁老三從大獄里給救出來后,無處落腳,便一直流落在中都城內(nèi),原本想著再去投奔一個桿子隊伍,奈何中都城內(nèi)大戰(zhàn)爆發(fā),到處炮火連天,根本無法出城。眼看著日寇投降,中都城解放了,附近的土匪早都銷聲匿跡,“雪上飛”一時找不到出路,只好在縣城里溜門撬鎖,靠小偷小摸度日。
后來八路軍在中都城內(nèi)開展整肅運(yùn)動,靠打砸搶盜,坑蒙拐騙為業(yè)的人員,紛紛被捕入獄,剩下的一些漏網(wǎng)之魚在中都城內(nèi)再難混下去,就都自尋其他出路。
在土匪窩里好吃懶做慣了的“雪上飛”根本沒有心情做什么正當(dāng)職業(yè),再加上身體有些殘疾也干不了什么體力活。仔細(xì)思量后他對牧區(qū)牧民們散養(yǎng)的牛羊動了心思,一人游蕩到牧區(qū),看到草原上有無人看管的牛羊便偷偷牽出來,拉到馬橋上給賣了。連著的手幾次,嘗到甜頭的“雪上飛”覺得這是一個無本萬利的生財之道,便打定了干這勾當(dāng)?shù)闹饕?,每次把偷來的牲畜變現(xiàn)后,都在城里胡吃海喝,好好享受一番,等到囊中羞澀時便再跑到牧區(qū),尋找下手目標(biāo)。
今天的“雪上飛”剛從牧區(qū)回來,牽著偷來的牛整整走了一夜,才到馬橋不久,還沒來得及出手手里的牛,就趕上了八路軍盤查,看著有幾個偷牛賊被揪了出來,他心中害怕,還沒等警察過來盤查,他便再顧不上辛苦偷來的牛,把韁繩扔到一邊,趁著警察在查驗(yàn)通行證,他擠到人群外邊,撒腿就跑,想著趕緊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誰知他這一跑,驚動了周圍的警察,一看他是個瘸子,便把他錯當(dāng)成是四處通緝的曹旋。
“雪上飛”被帶走后,警察繼續(xù)核驗(yàn)剩余其他人員的通行證,直到午后,整個盤查工作才算宣告結(jié)束,警察也不虛此行,抓到了幾個外地的流竄犯,還有幾個靠著在牧區(qū)偷盜牲畜為生的慣犯。警察把抓到的這些人都銬在一起,押往警察局。
曹旋和馬平看著警察撤走,這才松了一口氣,二人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這一出有驚無險的遭遇,讓曹旋有了緊迫感,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得抓緊對幕后黑手的清查,城內(nèi)警察的搜捕日益頻繁,若是不能盡快找到突破口,只怕在中都城內(nèi)再生出其它變故,到那時就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抓到真兇,去徐家洗清冤屈,然后便避走他鄉(xiāng),躲開抓捕,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不能再這樣整日衣食無著,顛沛流離,茍且度日。
“鷂子”突然間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幾日過去都沒有再看到他的身影,現(xiàn)在他的身上維系著徐家大院里謀殺的全部秘密,必須探出他的下落,按趙清泉當(dāng)時招認(rèn)的說法,“鷂子”在中都城內(nèi)還有更大的圖謀,他不可能因?yàn)橼w清泉的死便倉惶逃去。苦于自己二人不可能在八方道總壇門前日夜蹲守,想要完全探尋“鷂子”的蹤跡確有難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闖進(jìn)總壇大院一探究竟。
曹旋和馬平拿定主意,從馬橋回來,草草吃了些飯,去木匠鋪門前找了一塊方方正正的薄木板,去商店里買來十幾包香煙,將香煙擺放到木板上,二人扮作沿街叫賣香煙的小販,往八方道總壇門前走去。二人來到總壇附近,先躲在暗處仔細(xì)觀察著進(jìn)出總壇的人。眼看著整整一個下午過去,只有一些道徒來往進(jìn)出,沒有發(fā)現(xiàn)慈海和“鷂子”的影子。
曹旋看著天色已晚,決定親自進(jìn)去偵查一番,他和馬平耳語幾句,讓他在門外等候,自己端著香煙往八方道總壇大門前走去。曹旋來到總壇門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向偶爾走過的行人推銷著自己手里的煙,眼睛不停的往八方道總壇的院子里望去。他看到有個道徒從外邊走來,正要進(jìn)入大門,他趕緊緊隨其后,嘴里說著:“大哥,來包香煙吧,老刀牌、哈德門、三炮臺、大前門都有?!?p> 道徒嘴里推辭著:“不要,不要,我抽旱煙,不抽這個?!?p> 曹旋跟著跨進(jìn)大門說道:“大哥,換個口味試試,現(xiàn)在混得好的都抽這洋煙卷,不僅時髦也有身份啊。就大哥你這派頭,不抽個三炮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八方道的人?!?p> 道徒呵呵一笑邊走邊說道:“你這人會說話,抽洋煙卷身份是有了,可是要花錢呢,小門小戶的人家誰能抽得起這玩意兒?!?p> 曹旋趕緊跟上一句說道:“大哥,這洋煙卷本來就是裝門面的東西,除了那些地主老財、達(dá)官顯貴,也沒幾個人天天抽,這東西你雖然平時不抽,但是兜里得揣著,萬一去個重要場合,見個重要人物,把這煙往出一掏,那多有派頭?!?p> 看門的道徒人見曹旋和道徒邊走邊說笑著,也就沒有阻攔,任由曹旋走了進(jìn)來。
道徒有些被曹旋的話打動了,說道:“你說的也是啊,現(xiàn)在出來混的,有幾個不是強(qiáng)裝門面?要的就是一個派頭,氣勢上不能輸給別人?!?p> 曹旋一邊看著院中的房間布局,一邊和道徒磨蹭。對道徒說道:“那是,這洋煙卷的煙匣子往出一掏,人們都得另眼相看。”
道徒在曹旋的再三勸說下,終于下定決心,在院子里停下腳步,挨個翻看著曹旋木板上端著的香煙,對比著煙盒上的圖案。他拿起一包畫著美女圖案的老刀牌香煙,問曹旋道:“這個多少錢?!?p> 曹旋說道:“大哥,香煙都是官價,老刀十個銅板一包。”
道徒把香煙拿在手里,開始去兜里掏錢,摸來摸去,兜里只有八個銅板,對曹旋說道:“兄弟,八個銅板吧,我兜里只剩這些了?!?p> 曹旋滿臉堆笑說道:“大哥,一包香煙我就掙一個銅板,這么大冷的天守在寒風(fēng)里,就圖著這幾個銅板養(yǎng)家糊口呢,你不能讓我不掙錢還賠錢不是?你進(jìn)屋里找找其他老哥,湊兩個銅板出來,就算大哥照顧老弟?!?p> 道徒聽曹旋說得入耳,也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一聲,就往屋里去找他人借錢,曹旋趁這片刻的功夫,往里走進(jìn)幾步,仔細(xì)觀察起來。
就在這時,從大殿邊上的一個門里走出一個年輕人來,看曹旋在院子里左顧右盼,走上前來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誰讓你進(jìn)來的?”
曹旋趕緊收回目光,看向來人,正是壇主慈海,點(diǎn)頭哈腰說道:“小的是賣香煙的,一位大哥要買煙,進(jìn)屋拿錢去了,讓小的在這里等,他馬上就出來,我拿了錢便走?!?p> 說話間,道徒已經(jīng)借好錢,從屋里走了出來,看慈海站在邊上,說道:“壇主,我買了包香煙,沒抽過這洋玩意兒,今天買一包,開開洋葷,等下你也抽一支試試?!?p> 慈海說道:“我哪有心思抽什么香煙,你買好趕緊讓他離開,以后不要讓閑雜人等進(jìn)入總壇,你都是教里的老人了,怎么一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道徒把錢遞到曹旋手里,看著慈海離開的背影,小聲罵道:“這他媽才當(dāng)了一天壇主,就耀武揚(yáng)威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這壇主是怎么當(dāng)?shù)?,自己心里沒點(diǎn)數(shù)嗎?看你那小人得志的賤樣?!?p> 曹旋一邊給道徒遞煙一邊小聲說道:“這位小哥就是八方道的壇主啊?這么年輕就當(dāng)了壇主,真是年輕有為?!?p> 道徒冷哼一聲說道:“他能有什么為,還不是憑著自己傍上了硬根子,有人給他到處使錢,把那幾個管事人都買通了才當(dāng)上的,要是論能力論資歷八輩子也輪不上他當(dāng)壇主。成天和一個教外的人關(guān)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出什么壞主意,就想著把這八方道都變成他家的產(chǎn)業(yè),真他媽不是東西?!闭f完還恨恨的在地上吐了一口,讓曹旋盡快離開,然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里。
曹旋點(diǎn)頭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出了總壇的大門。
曹旋來到馬平身邊,把剛才進(jìn)去時的見聞和馬平說了一遍,二人從道徒的話里分析,“鷂子”肯定藏身在八方道總壇內(nèi),最近深居簡出應(yīng)該是在躲避什么。慈海當(dāng)上壇主便和“鷂子”整日泡在一起,肯定是在密謀趙清泉所說的大事??磥磉@八方道總壇里還藏著其他秘密。
曹旋當(dāng)即決定,二人在這里繼續(xù)蹲守,不論是“鷂子”還是慈海出來,二人都跟蹤下去,看他們?nèi)チ四睦?,都干了什么?若能瞅個機(jī)會下手,就把他們制服,然后問出真相。若他們都不出來,那么今晚就只能冒險夜探八方道總壇了,看能不能有所收獲。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