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你好了沒呀,可急死我了?!鳖欆饺乇持衷谖堇秕鈦眭馊ィ棺浦翗O:“再不好,我的進宮夢就要碎啦?!?p> “就好了就好了,姑娘你別催啦,我腦殼疼?!痹隗枷x三七的努力之下,鐵鎖終于“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三七歪著毛茸茸的腦袋得意,等著顧芙蓉的夸獎。
“晚上給你加餐,走走走。”顧芙蓉利落地把三七收入背囊,輕輕挼了挼三七可愛的小腦袋。
顧芙蓉十二歲那年,被靳南風扔到了樹上,她不想讓人知道丁大壯教會了她武功,便硬生生地自己爬下來。樹枝上的倒刺,刮破了她的一雙手指,沒成想因緣際會,她的血被《奇物志》吸收,她與其中靈物們訂立了契約,這三七,便是其中之一。
“姑娘,你為什么老是念叨著進宮?。繉m里有靳府好玩嗎?”三七探出小腦袋。
顧芙蓉想都沒想就答道:“當然了,宮里啊,人美景美珍寶黃金也多呢,哪像靳府,扣扣搜搜?!鳖欆饺匾幌氲侥钦f好的例錢,鐘氏手里扣一次,到大管家手里再扣一次,等到了自己手上,那叫一個可憐巴巴,瞬間就不得勁了。
“那宮里的東西好吃嗎?”三七腦袋里總裝著吃的,吃木頭,吃鐵塊,吃熟食,吃生食......
“好吃,好吃?!毕氲侥莻€傳說中如玉般的男子,她恨不得嘴里倒涎了。那肯定是一口誘人,兩口醉人,三口便可入極樂。
“真的哇,那三七也要吃。”
顧芙蓉邊跑便把背囊扎緊:“你可拉倒吧,天天吃我的血不夠還要吃我男人?!?p> 顧芙蓉剛出了門,踏入庭院。忽然一股蠻橫的力道從腰間傳來,她感到自己的腰肢被一只手勒住,整個人離開了地面,雖然不高,但突如其來的變故足夠嚇人了?!鞍 弊謩偤俺鰜淼臅r候她卻警醒地拿手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潑婦,你準備去往何處呀?是不是又準備私自出逃啊,”
顧芙蓉沒有作答。
“你捂住嘴巴也沒用啊,小爺我不是已經(jīng)逮住你了么?”
待辨出聲音的主人之后,顧芙蓉緊繃的神經(jīng)反而松下來了:“小三爺,真是巧啊?!?p> 顧芙蓉討厭這小三爺,從她進入靳府第二天起便無端怨懟他。她當時以為不過就是會吃毛蛋而已,也沒什么好怕的。沒想到這五年來,靳南風卻把作弄她當作了人生之中必不可少的功課之一,這一段時間,靳南風更是把她關(guān)小黑屋關(guān)上了癮。
“你莫要想著蒙混過關(guān),說吧,準備干什么去?理由到位爺就放了你?!苯巷L見顧芙蓉兩個眼珠提溜地轉(zhuǎn),便把她的打算猜了個大概,但還是想逗逗她。
靳府丫鬟不說上千也有數(shù)百,風姿秀麗,形貌昳麗的也不在少數(shù),但是顧芙蓉似乎就是特立獨行,獨樹一幟,靳南風總是能在一大排的丫鬟使女中精確捕捉到她。
“皇上駕臨靳府,有傳言說皇后娘娘絕色無雙,舉國無一,傾國傾城,風華絕代.....”
“停,得了吧你,你想去看美人?問旺財信不信。”靳府有賬房,賬房有錢糧,錢糧壯丁守,壯丁手里牽旺財。
“好吧,其實我想看皇上?!鳖欆饺刂澜巷L難纏,但也沒料到他這般精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靳南風笑了,笑得很夸張:“哈哈哈哈,你一個燒火做飯的臭丫頭竟然想看當今圣上?怎么,是不是還妄想著哪天讓我我恭敬地稱你一聲‘娘娘’?”
“沒有,沒有,奴婢就是單純仰慕其風姿?!鳖欆饺乜唇巷L一臉欠揍樣,便用了十成的力氣胡亂蹬腳。
靳南風更加得意了,顧芙蓉的小短腿,還真踹不到她想踹的部位,隨即便嘲笑顧芙蓉不懂風月,不懂詩歌只會紺鴨毛。
“嗐,你就別笑我了,您老手不酸么?”顧芙蓉撇撇頭示意。此刻,靳南風正將顧芙蓉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固定在桃樹上,顧芙蓉看了很多古裝劇和穿越劇,纖柔的少女被一個俊男衣袂飄飄的固定在樹上的時候是多么唯美浪漫,蕩氣回腸,桃心滿滿........但是,她還從來沒看過這種“攔腰掐斷”式的固定方式。
“酸?!苯巷L果斷松手,轉(zhuǎn)身坐到石凳上,身后傳來“嘭”的聲響。
顧芙蓉沒有抱怨,沒有反抗,拍拍身上的土,坐到靳南風旁邊的凳子上。
“我這柳腰,可比瘦馬?”顧芙蓉以手托頜,溫柔傾身,語氣曖昧。
兩人的鼻翼相對,四目相視,氣息交纏,她看到,靳南風的耳朵紅透了,像剛烤好的紅薯心,熱氣繚繞,沁紅撩人。
“咳咳,賽過瘦馬,堪比蚍蜉?!苯巷L不自然地別過頭,他竟然沒發(fā)覺,這根瘦竹竿,似乎因為吃了他們靳家太多食糧,已經(jīng)抽莖發(fā)芽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顧芙蓉怒了:得,狗嘴里怎可期待有象牙?但是還是得從狗爪下逃出生天不是?她坐直身子,擺出交易的姿態(tài)。
“報數(shù)吧。”
“十兩?!苯巷L皓齒輕啟,語氣不屑。
“五兩?!鳖欆饺嘏淖?,這人可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八兩?!苯巷L漫不經(jīng)心,拿出錢袋。
“成交!”顧芙蓉氣呼呼掏錢,砸在靳南風手里。得,她又得苦苦攢上大半年了。
八兩銀子,在他們靳家光靠例錢,一年可苦不到八兩,但她可是顧芙蓉,夏天賣冰糕,汽水,冬天兜售暖腳袋,護手膏,雪花膏,半年可攢十兩。
顧芙蓉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入宮,賺更多的錢。她起身,大步走向廚房,然后想著得空去別院。別院景色雅致且有溫泉,皇帝妃子最愛溫泉水滑洗凝脂,自打入靳府,她已經(jīng)自行腦補了四回“貴妃醉酒,皇帝作詩”了,若這次再不得見,不知待何年了。
“怎么,你還想著進宮???”靳南風嘲弄道。
“當然,我這么優(yōu)秀,進了宮少說也是個二品?!鳖欆饺夭环狻?p> “別想了,陪小爺玩?zhèn)€把戲,爺給你三十兩?!比畠桑欆饺刭u一年小玩意加上例行賞錢也湊不到三十兩。她咽咽口水,拒絕了靳南風:“我嚴詞拒絕?!?p> “四十兩!不能再多。”靳南風提高了音量,暗想道:這女人,可是越來越難糊弄了啊。
“小三爺如果沒什么其他事的話,奴婢就先回廚房了。”她顧芙蓉怎么可能相信這憑空來的四十兩,她可是被靳南風豪無理由關(guān)過小黑屋無數(shù)回的人,這人沒有任何信譽可言。
“哎,這年頭,女人傲嬌,送錢都難啊?!苯巷L顛了顛手里的銀子,無比惆悵,他是真想把錢給顧芙蓉。這錢,剛好是這五年從她手上連哄帶騙帶欺詐得來的數(shù)。
他就要正式上沙場了,如果運氣不好一下子馬革裹尸了,他有理由相信顧芙蓉將來絕對會去閻王那里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告黑狀。
顧芙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跑著回了廚房,不顧身后靳南風用各種言辭問候她家人。
“怎么才回來,是來看你師父怎么猝死的嗎?”丁大壯很生氣,家里來客就是他在忙,這個高徒卻是每次都出去溜達半天才滾回來。
顧芙蓉嬉皮笑臉的道完歉,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既是帝后同行,那宮里應該帶了御廚才是,靳家自己的廚子不應該那么忙得啊,于是問了出來。
“還不是你搞了那個什么,冰鎮(zhèn)甜糕,冰鎮(zhèn)海蝦,榻上那位點名要吃。”丁大壯沒好氣的回了顧芙蓉。怪不得大家會忙,這大暑天,靳府只有溫泉哪里來的冰啊。
“得,我馬上喚來我的小不悔?!?p> 顧芙蓉走出廚房,喚出不悔,小翠淡定地看著憑空出現(xiàn)的冰柜,招呼不二和板凳把它抬進廚房。
顧芙蓉在一旁的盆里倒入小翠煮好的牛奶,加入她自己發(fā)酵好的乳酸菌,再放入蔗糖攪勻。
“鍋?!彼愿赖?。
“備好了。”
“時間?”
“十分之一柱香?!毙〈浜芸隙?。
“草莓,西瓜,荔枝?”
“已經(jīng)洗凈備好?!?p> “煮好之后怎么做知道了吧?”顧芙蓉知道小翠細心,但是賓客特殊,出不得差池,便再次確認。
“嗯嗯?!?p> “那我去弄蝦咯?”顧芙蓉轉(zhuǎn)身。
“海蝦我已經(jīng)弄好啦。”不二已經(jīng)成長成一個優(yōu)秀的切菜師傅了。
“那配料呢?”
“早就配齊了?!辈欢判臐M滿。
“師傅?”顧芙蓉不想自己烹調(diào)。
“小翠燒火?!倍〈髩逊愿赖?。
“小翠要做冰糕呢?!鳖欆饺靥嵝?。
“那還是你來吧。”丁大壯挑挑眉。
顧芙蓉本可以獨自掌勺,但是她想讓每個人都有很濃厚的存在感。除了副廚左助。
他在忙著給宮里來的御廚揩汗。
夜闌燈火興,春光融融,舞殿冷袖,別院一番熱鬧光景。
臺下瘦馬曼舞,技師撥弦;臺上皇后嬌媚轉(zhuǎn)頭,對著后主輕柔附耳低語。但見帝王頷首,侍從足下帶風。
不多時,靳南風透過重重人群,看到了立在階下的顧芙蓉。低首垂眉,單薄瘦弱,卻挺背直立,一如五年前靳南風第一次見到的模樣,仿若一株不屈的野草,生生亂了他的心田。
中場換樂,伶人飄然退場,近侍領(lǐng)旨喊停。
“你就是那廚娘顧芙蓉?”后主開口。
“回陛下,奴婢正是顧芙蓉。”顧芙蓉不敢抬頭,但是光聽聲音,她的雙腿就酥麻了。就算再世為人,她依舊是個花癡。
晉元后主陸宸乃是人間絕色,晉元朝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月光,他的詩詞一出,民間便會出現(xiàn)高價的盜版。
“年幾何?”依舊是溫和的語氣。
“回陛下,十五?!鳖欆饺氐穆曇粑㈩潯?p> “哦,那些饞人的小玩意兒可是你做的?”后主饒有興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愛妻,那么津津有味地吃著冰糕,吃完一個喊著還要。還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糕點,形狀怪異的面條,味道濃郁的鹵菜,脆而不柴的炸雞........每次來靳府,周后總是點名要這些東西,宮里御廚怎么模仿研究也不得要領(lǐng)。
“回陛下,正是?!焙笾髀曇舸猴L和煦,顧芙蓉便也放松下來,不再抖了。
“梓童,你既喜歡,不如朕把她帶入宮中幾日?”君王之寵,至極則天下無可比。后主溫柔地問旁邊的周璇。
“這,奪人所愛,非明主呢?!敝芑屎篪P目微闔,似是對后主言,實則對鐘氏說。
“既是娘娘喜歡,那是這丫頭幾世修來的福分,妾亦覺如是?!辩娛想m也不舍,終究是帝后親口要人,豈敢不放?
“哈哈哈,豫章百姓盛傳,洪州有賢妻,當如靳夫人。朕來靳府多次,靳夫人果真是名副其實啊。”后主舉杯,大夸鐘氏。鐘氏聞言,起身舉杯,作謝。
“顧芙蓉,你可先退下了,來來,接著奏樂接著舞。如此良辰美景,四美二難,朕可是要與眾卿盡歡呢?!焙笾鞯玫搅讼胍?,自是喜不自勝,興致高昂。
顧芙蓉應諾,行禮退下,臨走,偷偷瞟了一眼座上男子,然后心滿意足地退下。
“陛下,聽聞這靳府不僅有賢妻靳夫人,更有才貌皆備二小姐呢,今日盛景,何不請她一舞,以饗眾賓?”侍郎郭悠忽然起身拱手說道。
“哦,朕也早就聽聞這靳府二千金淑清,乃是傾城之貌,洛神之姿。靳卿,你看郭卿之意如何?”后主雖愛美人,但他只愛身旁這一位,有臣子提議,他卻也不能隨便掃了別人的興。
“既是陛下開口,臣自當應允。還不去請二小姐。”靳良恩對侍從揮袖。
靳淑清出場,一舞驚鴻,唱一曲穿云。
臺上場下無不叫好。靳淑清施施然行禮,蓮步輕移,得體退下。掌聲叫好聲依舊不絕,后主卻將手輕覆于皇后掌上,拍了拍。
“陛下,靳二小姐如此妙舞,何不讓她再來一曲?”國子監(jiān)博士賈全開口,引來一片附議。
“靳卿之意如何?”后主放下杯杓,看向靳良恩。
靳良恩略顯遲疑。
靳淑清年方十七,尚未婚配,是正妻鐘氏所出,在靳家地位自是不凡。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已是不妥,而此時臺下眾賓都有醉意,如若出了不雅之事,他還真怕女兒以后歸宿難尋。
“不如由臣妾奏曲,由二小姐作舞,靳卿意下如何?”皇后溫柔提議,此刻換后主不愿了,他斜眼看向身旁的妻子。
“臣妾早已破解出《羽衣曲》,卻難尋舞者,靳二小姐舞技出眾,何不借此機緣,讓這名曲傳世?”周后拿手輕輕捏了捏后主的指尖,以示安慰。
后主便下令,靳良恩只能頷首領(lǐng)旨,周后親手彈琵琶,靳二小姐隨曲曼舞,不落差池。臺下看客酒意更濃,慢慢失了法度,有人起身叫好吹口哨。更有甚者,解了衣襟撒了錦帕扔了皂靴。
靳南風對這些是似乎毫不在意,低頭不語,只顧悶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