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宮闈深深,沙場迢迢
“一兩,二兩,三兩,四兩.....”顧芙蓉擰了擰自己的大腿,驚訝道:“咝,真疼,我不是在做夢哪,看來這皇宮果然是遍地撿錢呢?!彼缇吐犝f,這晉元一朝,國力雖弱,卻有財寶無數(shù),更有前朝神秘藏寶,歷任國主都是揮金如土,毫不吝嗇的,她進宮將有一年,確實賺了不少錢,但是憑空撿錢,還是頭一回。
“四十兩,”顧芙蓉撿完錢,吹了吹上面的塵土,咬了咬銀子,彈了彈底部的鋼印,掏出一帕方巾。耳朵卻被高大男子用手揪?。骸鞍眩√?,疼,疼。”她大喊著扭頭。待看清來人,她便立馬甩出一副諂媚樣:“喲,小三爺,是你啊,這力道,難道是清風(fēng)閣浪多了?”
顧芙蓉歷來知道,靳南風(fēng)這人怪得很,你越喊疼他就越不放,你越怕黑越哭喊他就越開心。
“小爺我是去了清風(fēng)閣,那兒的姑娘可是個個都嫩得可以掐出水來呢?!苯巷L(fēng)一把甩開顧芙蓉:“都吃上宮里的玉食珍饈了還這么干枯刺手,簡直就是浪費?!?p> 顧芙蓉喜怒不顯:“那是,奴婢可不敢跟倪瀾姑娘比,那桃面,那柳腰,那翹臀,那纖纖玉足,嘖嘖嘖....摸起來可是爽極?給爺暖腳的時候可是香極?”
靳南風(fēng)被戳中往事,便大怒道:“顧芙蓉你信不信爺讓你當場去世?虧我還好心好意冒著私通宮闈的風(fēng)險來巴巴地給你送錢。”
顧芙蓉可不信他能平白無故來給自己送錢,更不信他會怕“私通宮闈”的罪名。
想這晉元朝,誰人不知靳家三公子,風(fēng)流成性,紅顏無數(shù)?剛滿十六便在清風(fēng)閣頭牌倪瀾床上醒來,入宮省親更是摟抱和玉公主,祖母壽宴輕薄自家未過門的二嫂......但他是靳府三公子,是靳大巡撫最疼愛的小公子。
“我要去池州了?!苯巷L(fēng)似是略有遲疑,語速遲緩。
“哦,何時?”顧芙蓉忽然不想要這到手的“熟鴨子”了。
“明日。今夜圣上大宴群臣,以震士氣?!?p> “哦?!鳖欆饺氐皖^扒拉銀子。
“定在辰時,祭祖取道。”靳南風(fēng)看著顧芙蓉,隱隱有所希冀。
“哦?!鳖欆饺匾琅f愛搭不理。
“你這人,怎么.....嗐,罷了。喏,這是顧縣令托我轉(zhuǎn)交給你的信?!苯巷L(fēng)將一封信遞給顧芙蓉。
“顧縣令?”顧芙蓉接過信,她可不認識什么姓顧的縣令,除非.......是她老爹顧成章,她疑惑地看向靳南風(fēng),對方點點頭。
“他在交趾,”靳南風(fēng)頓了頓,本想告訴她,他似乎在顧成章臉上看不到任何晚年為官,夙愿終了的欣悅,卻又不愿她過分擔憂,于是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來。
“給你。”顧芙蓉把信放入背囊,將四十兩銀子用錦帕包了雙手呈給給靳南風(fēng)。
“這錢本來就是你的,干嘛還我?”靳南風(fēng)不解:貪財鬼顧芙蓉居然不貪財了?
“你還是拿這錢跟你的相好們道個別吧。”顧芙蓉感覺心口悶悶的,北齊軍隊,連年南伐,勢如破竹,多少枯骨填江口。這錢,她不想要。
“顧芙蓉?。∥医巷L(fēng)的女人,就不勞你掛心了!”靳南風(fēng)氣極,一甩袖,把銀子擲于地上,轉(zhuǎn)身便走。他忽然不想拋頭顱灑熱血了,他要活著,他要讓這個蠢女人不好過!
“好好的干嘛扔錢呢?誒,我的錦帕,靳南風(fēng)你還我錦帕?!鳖欆饺孛χ鴵戾X,末了才發(fā)覺錦帕已不在。她覺得這男人真是有病了,還是深入腠理的那種。
靳南風(fēng)身形修長,腳下又急,等顧芙蓉撿完錢,哪里還有他的身影?算了,她還是決定看看顧大詩人過得怎么樣了吧。顧芙蓉背靠玉蘭樹,調(diào)整好姿勢,拆開信,老頭的信總是厚厚一沓。他總會告訴她,一切安好勿念,她才不信這“安好”兩字呢。這么多年,馮氏作妖到了新境界,要錢換了新花樣,找男人找到了東海之濱??偠灾欆饺仄疵鼟赍X卻沒攢到錢。
“哎。”她嘆了口氣,畢竟是原主的親生父母,她做不到棄之不顧。她繼續(xù)往下看,信里寫道,顧成章終于補了一個縣令,也終于和馮氏和離。守了幾十年,縣令夫人的位置卻要拱手送人,馮氏自是不愿。顧成章賣了祖宅和畢生書作,加上顧芙蓉偷偷給的“私房錢”,終于打發(fā)了馮氏。他一人一驢,兩袖清風(fēng),三庭清明,四體得意,奔赴交趾。
顧詩人叫顧芙蓉勿念,再三強調(diào),諄諄叮囑;讓她為自己做著想,畢竟年滿十五的顧芙蓉,已然及笄,可出閣,宜于歸。
“這老頭,我要是嫁人你卻不在,多丟人呢?!彼匝宰哉Z道。
“阿芙姑娘,原來你在這兒啊,可讓我好找?!敝芎笊磉呝N身丫鬟伍寧急匆匆跑來,見到顧芙蓉。忙拉起她胳膊就要走。
顧芙蓉擤了擤鼻子。問道:“伍寧,有何事呢?”
“娘娘找你找得緊呢,頭痛癥又犯啦,可是今晚....”伍寧湊到顧芙蓉耳邊,似是怕被人聽了去。
顧芙蓉皺眉,這周后,怕是.....她不敢往下想了。
“走走,我回去看看?!鳖欆饺夭幌胫芎笥惺拢_下的步子便也快了些。
“阿芙,看來我這是離不了你了?!鄙杂泻棉D(zhuǎn)的周后輕啜著羹湯,對顧芙蓉說。
“這哪是奴婢的功啊,是天佑娘娘,保鳳體康健呢?!鳖欆饺噩F(xiàn)在,吹起牛拍起馬屁來,很是上道,。
“你就會挑揀好聽的話,我這身子,我又不是不知?!敝芎笥珠_始垂涕,落入湯中擺擺手表示自己已經(jīng)飽了。
晉元后主發(fā)妻周旋,本是尚書周康之女,在后主還是皇子時便伴其左右,到后主所有長兄皆亡故的亡故,殘廢的殘廢,他無奈中登基為帝,周旋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周后,兩人愛情在晉元歷來被百姓朝臣所稱道,兩人本來育有一子二女。小皇子聰穎敦厚,被黃門駙馬誘了去騎馬,隨后墮馬驚悸而亡。自此后,周后也因傷心過度,身體一天天廢下去。
顧芙蓉問過很多太醫(yī),他們都只搖頭告訴她,藥石無醫(yī),只能自調(diào)。
“娘娘您就再喝一點吧?!蔽閷帋е蘼?,激動地勸道:“您的胃口,越來越小,您,您都不去前院賞花了啊?!?p> “今夜不是有宴會嗎?我到時候免不得要做做樣子。這腹,便留了到時候用吧?!?p> 伍寧還想再勸,周后揮揮手。顧芙蓉見狀,連忙把床榻升起,半扶著她斜靠到軟墊上。
“阿芙,你這個物什真是好用的緊,靠久了,背也不會酸疼。我一天天就想躺著看看書,發(fā)發(fā)呆,數(shù)數(shù)我剩下的時日?!?p> 顧芙蓉邊把窗掩上,邊問:“娘娘今日可想聽書?”時日尚早,更衣侍者還得兩個時辰才到。
“你又想到了什么新奇故事?且說來聽聽?!敝芎笳{(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顧芙蓉的聲音似有魔力,聽她說書便可安睡。
“我給您講一出《畫皮美人》吧?!?p> 顧芙蓉故事沒講完,周后便睡了過去。她入宮這大半年,周后的身子,在她眼底下一天天的壞下去。
顧芙蓉擒了錦衾,輕輕蓋在周后身上,熄滅了瑞腦,闔了金獸,收入背囊。掩上門退將出來。
“皇上有多久沒來了?”顧芙蓉問身旁的伍寧。
“一月有余,”伍寧哀嘆:“這是不是就叫色衰愛弛?”
“別胡說,皇上對娘娘可是專寵之至,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實,哪容得你置喙?!鳖欆饺剌p叱,接著說道:“你去把娘娘最愛的芙蓉拿來吧?!蔽閷幣念~驚呼自己差點就忘了,一旦盛裝,周后必是要將芙蓉簪在頭上的,于是忙跑向御花園。
“挑素凈的?!鳖欆饺囟凇W源蛐』首愚笆?,周后便不再喜歡艷麗的裝飾。
伍寧揮揮手表示收到。
見伍寧走遠,顧芙蓉掏出背囊里的香爐,拍拍它,問有靈,能不能再幫幫她。
有靈是個香爐,爐里的香產(chǎn)自東海,有聚人神識的功效。
“我不,”雕有虎形紋飾的香爐有靈想也沒想地拒絕:“姑娘你已經(jīng)續(xù)了她幾年陽壽了,再這樣逆天而行,別說是我們這些精靈,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啦。”有靈看看自家主人顏色不妙,囁嚅地補充道:“況且,你的血,也越來越淡了?!?p> “那我多補補?”顧芙蓉試圖再掙扎。
“姑娘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就算再補,也無濟于事啊?!斌枷x三七氣憤地開口,因為顧芙蓉沒血,它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來了,此刻,它不過是一個畫在殘破書籍上丑陋的圖案。
“三七,你太丑了,趕緊閉嘴。”三七的化形毛茸茸的甚是可愛,而原型就.....兩相比較,顧芙蓉不禁搖了搖頭。
顧芙蓉發(fā)覺,她離進宮時定下的目標,是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