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硝石制冰

　　秦夫子也晚起褲腿，帶著兩組學(xué)生下田了，老爺子說少年時候，也是幫過農(nóng)忙的，這鐮刀幾十年未握，這會兒用起，也不覺太生疏

　　另一田里的杜老爺子，早甩下眾人老遠(yuǎn)，刺激得他附近的幾個少年，都卯足了勁兒，揮汗如雨，埋頭收割

　　相比起兩位長輩，杜辰的表現(xiàn)就平常多了。還一度給一組的陳立超出挺遠(yuǎn)，他雖出身農(nóng)家，卻自六七歲開蒙，就鮮少做過農(nóng)活兒，這會兒乍一下田，頗不適應(yīng)。

　　田里水已放了兩天，卻也濕潤纏腳，不便行走。割水稻又得半彎腰，在根莖十厘米處下刀，因為杜沅說有二季稻。所以不像別家，在根處三四厘米處下刀收割。這也是經(jīng)過甘蔗這茬兒，發(fā)現(xiàn)了此處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后，提出的設(shè)想，總歸試試，沒長出來也沒啥虧損，只是收割的時候多費些氣力

　　一個時辰后才辰時三刻，太陽也爬上了路旁樹梢，田里眾人都汗流浹背，臉色通紅，杜辰已是腰酸背痛，直覺再難彎下腰去

　　杜沅注意到爹抻了好幾次腰，還左手握拳捶了捶腰背

　　唉，這會兒的讀書人，才華與身體素質(zhì)多半是成反比例的，這體育課，課間操，五禽戲，太極拳，蹴鞠，眼保健操都得提上日程了

　　她擼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就彎腰繼續(xù)收割了

　　李氏帶著杜戌娘和兩個使女，提著滿手的食盒瓦罐，拎著木桶，來給眾人送吃食

　　杜秦兩位老爺子招呼眾人，上田坎歇息，用些茶點，兩個綠衫裙使女鋪開一張靛藍(lán)花布，依次擺上冰鎮(zhèn)過的涼糕，冰粉，還有豌豆粉。旁邊放了一摞碗，還有一罐紅糖水，由眾人自取

　　“這是？細(xì)索涼粉？老夫還是舊年在西京洛陽問診時，碰巧吃過幾回，不想，今日竟在這田坎上再用上回這道吃食”學(xué)子們已頗守禮了，尊敬師長，秦杜二人走在前頭，見著這一派物事，秦夫子慧眼，片頭瞧了瞧杜沅，就順口而出

　　“親家既如此說，快嘗嘗，可比得上舊年味兒？”杜興把第一碗遞給了他

　　“嗯，不差，尤勝舊年吶”秦老爺子吃下一口，唇畔胡子還沾上了些醬料

　　“別愣著啊都，快，撿順嘴的吃”

　　“夫子，您且嘗嘗這個，可好吃？”杜沅打了小碗冰鎮(zhèn)過的涼糕，澆上小勺焦糖蜜水，涼糕雪白軟和，糖色晶瑩透亮，吃下一口，冰涼爽口

　　“這，竟是用過冰的？哎喲，冰可稀罕，這樣一桶吃食，得費去多少窖冰，花去多少銀錢啊，真是一口就得吃去一陌錢啊”老爺子吃的開心，也吃的心痛

　　“爺爺放心，您就是吃去這一桶涼糕，也才幾陌錢，不費事”杜沅笑著回

　　“當(dāng)真？你莫哄我老頭子開心”

　　“夫子，阿姐不曾哄您，晚間回家，帶您親去瞧了，您就明白了”

　　幾人在旁邊一番言語，也不曾引來周圍人注意，因著，眾人都給這些吃食吸引了去，滿心滿眼都是那糖水，糕餅

　　想著都是些半大孩子，自己兒孫也都在地里，杜興巳時末就喊了收工，一些人捆扎收割好的水稻桿，另外的人就抱去路邊木板車上，堆滿一車，就用繩索捆了，趕著驢車往曬谷場去

　　人多，忙活起來也快

　　午飯也準(zhǔn)備得頗豐盛，在書院食堂擺了五桌兒，好多學(xué)子瞧見這滿桌兒的雞鴨魚肉，都不自覺咽下了口水，真，比家里年節(jié)里吃得還好哩

　　午飯后，秦老爺子就坐不住了，愣是找了杜沅，要問個清楚，這冰，哪里來的

　　杜沅姐弟引了他去后院，杜衡拿了一個木盆，倒?jié)M水，再放了個裝滿水的桶在里頭，把火硝投入水盆，不多會兒，就白霧繚繞，再等上會兒，木盆里頭的水就結(jié)成了冰

　　“這，這焰硝竟有如此作用？”

　　“是呀，這還是衡哥兒在一本前朝舊書上看來的呢”

　　“哦？”

　　“啊是，半月前和阿姐去書局，偶然翻了本唐時食貨志，其間有兩句說硝石制冰的法子，還是阿姐聰慧，在遠(yuǎn)山觀買到了些硝石，才試出了這個法子，這水盆里頭的冰不可食，能鎮(zhèn)水得涼引，桶里的冰敲碎即可吃了，冰又涼，確是這夏日消暑利器”

　　杜衡一口氣交待得明白

　　秦夫子又細(xì)問了，為何盆里不能吃，這，怎么就可以凝水成冰呢

　　杜沅半真半假地說，據(jù)載，食用硝石是會致死的，所以才出此下策，另放水盆在中間取冰，這硝石投進(jìn)去，周圍就白霧繚繞，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變化，硝石遇水，要凝冰，就會吸取周圍空氣里的熱度，空氣啊，就是呼吸吐納時的氣體，所謂，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嘛，除開金木水火，還應(yīng)該有氣體才對，這些都是人，生存的必備條件

　　杜沅說著說著就說凸嚕皮了，就，現(xiàn)代的她和人爭辯過，有人說中國古代沒有科學(xué)，沒有物理化學(xué)，課本上的物理化學(xué)名人都是西方國家的先賢智者，的確罕見東方這個五千年歷史古明古國的學(xué)者名字，她一度也悶頭認(rèn)了。直到后來看書翻史，了解了更多這五千年的沉浮，撿起了其間沉淀下的印記，她才恍然，誰說中國古代沒有科學(xué)，沒有物理化學(xué)的啊！簡直一派胡言，只是，跑偏了，研究這些的都是道士，在修仙煉丹求長生的路上偶然發(fā)現(xiàn)的，還頗為不屑，棄如敝履，所以，唉，才一點點隨著修仙煉丹的衰落蒙塵

　　所以這會兒，秦老爺子問起，她就有點過于興奮，巴拉巴拉說了好一通

　　好在秦夫子是個典型的文科生，不，醫(yī)學(xué)生，除了醫(yī)術(shù)，對其他都興致不大，也沒有過研究，因而，也不曾聽出她話里的漏洞

　　但經(jīng)此一事，杜沅心里有了主意，前些時候，雖然實驗出了這制冰的法子，，但想著硝石很難開采，不打算刻意去引領(lǐng)這個風(fēng)潮，打算任他自然發(fā)展

　　這會兒她改了主意，制冰法子放出去，除了給時人帶來涼爽，消暑佳品以外，更能引起人們的思考，為何，這硝石能制冰？這是何原理？秦夫子就是個極好的證明，有了疑問，才會有實驗，才會有進(jìn)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