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是何物
飲了茶，用了茶點(diǎn)后，夜瀾見凌薇臉上的倦意更濃了，臉上的胭脂早已無法掩蓋她的蒼白的臉色。
他突然想起了凌薇上一世便有心血虛的毛病，每月總有些時(shí)日需要用藥溫養(yǎng)著。
此時(shí)見她這樣，想是病癥又發(fā)作了，之所以強(qiáng)撐到現(xiàn)在，無非是因?yàn)椴幌朐诒娙嗣媲笆x，想到這，夜瀾只覺得心如刀絞。
此刻，他已顧不得什么，給了小高子一個(gè)眼神，高公公慌忙領(lǐng)著眾人趕緊退到殿外。
夜瀾不自覺的伸手想要撫平凌薇眉間那抹淡淡的痕跡。
指尖剛剛碰觸到她柔軟的肌膚，心上人卻像受到驚嚇一般，微微顫抖了一下。
下一刻，只見凌薇緩緩的低下了頭。
夜瀾大驚，忙伸手去扶，卻見懷里的人氣息平穩(wěn)，似是疲憊至極，漸漸沉入夢鄉(xiāng)中。
他不禁感覺有些好笑，看著眼前如此可愛的王妃，夜瀾不禁遙想到前世的凌薇是決不會在自己面前露出半點(diǎn)失儀之態(tài)。
可親愛的王妃，你知道嘛，在心愛的人面前是不需要隱藏的，無論是怎樣的你，他愛了，便是愛了。
輕輕把她抱起，凌薇比夜瀾想象中要輕了許多。
慢慢把她放在床榻上，摸著床榻上有些粗糙的被面，夜瀾感覺這一世，自己對凌薇還是不夠好。
為她掩上被子，看著凌薇安然的睡顏，夜瀾感覺剛才跳動不安的心，終于平靜了一些。
前世，凌薇總是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shí)候出現(xiàn)，為自己撫平原本躁動不安的心。
就算明知道自己會受到傷害，卻始終愿意陪在夫君身邊不離不棄，把一生的柔情都給了自己最愛的那個(gè)人。
她是這般的好，可惜前世的自己卻始終沒能看見。
悄悄退了出去，囑咐明寧和同心殿眾人好生照顧娘娘。
夜里，凌薇醒了過來，伸手，身邊冰涼一片，她嘆了口氣，果然那人沒有留下來。
也是，這世上有那個(gè)君王可以忍受自己的王妃是個(gè)病懨懨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既不能為夫君綿延子嗣，連想要盡到王妃的職責(zé)也是不能。
看來，今后的同心殿只怕會一直冷清下去了，今夜還只是第一夜，這漫長孤寂的一生，自己還有的熬。
思及此，凌薇不免有些傷心，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從踏入北宮以來，她對這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看著今夜的同心殿，凌薇有了一種它似乎總是這么寂靜的感覺。
腹部傳來微微的聲響，原來是餓了。
可明寧眾人早已推至外殿，想必是歇下了，現(xiàn)在喚她們，終是有些不忍。
還是睡吧，明早再用膳也無大礙。
當(dāng)年在林毓那，他生性殘忍，沒飯吃是常有的事，自己早已習(xí)慣，現(xiàn)今不能因?yàn)槌闪送蹂妥兊脣蓱T起來。
剛躺下，內(nèi)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凌薇嚇了一跳。
多年的暗棋生涯，讓她對深夜里的聲響格外的敏感。
偷偷拔下插在發(fā)中的金簪，寒光在暗夜里發(fā)出了冰冷的光亮。
來人慢慢走近了，原來是夜瀾和明寧。
“君上，娘娘自您走后便一直睡著，晚膳也沒起來用?！?p> “知道了，把東西放在桌上便退下吧?！?p> “諾”
凌薇悄悄把金簪放在了枕下，現(xiàn)在她都有些弄不明白，到底是食物的香氣還是那個(gè)人讓她有了起身的欲望。
“你醒了，餓了吧，我讓人給你煮了粥，過來喝點(diǎn)吧?！?p> “好……”
可能是起身的時(shí)候有些急了，頭略微的發(fā)暈。
人輕微的晃了兩下，夜瀾眼明手快的沖過來扶住。
饒是見過無數(shù)高手的凌薇都覺得驚訝，夜瀾的功夫竟然這般的好，自己好沒晃過神，他竟然已在身后。
“沒事吧”
“沒……沒事，多謝君上”。
似是害怕凌薇會再次跌倒，夜瀾緊緊握著她的手，一直到桌邊，才戀戀不舍的松開。
看著面前的色澤誘人、鮮甜可口的山藥紅棗糯米粥，凌薇感覺自己的心跳的似乎有些快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那個(gè)病的，那不成是午后，自己那副困倦的樣子讓他起了探究之心？
之前還在云姐姐身邊的時(shí)候，她便愛讓御醫(yī)天天來為自己診脈，然后調(diào)制出各色的藥膳，那些東西吃的凌薇都有些怕了。
不知為何，今夜的這碗粥，卻讓她有了食欲，難道是因?yàn)椤八薄?p> 眼見凌薇遲遲不動手，夜瀾便伸手為她盛了一碗放在面前。
“是想要孤喂你嗎？”
聞言，剛剛還陷在回憶中的凌薇瞬間驚醒了。
自己果然是安逸日子過久了，竟然忘了伴君如伴虎這件事。
“臣妾不敢，請君上恕罪”
看著跪在面前的凌薇，這下輪到夜瀾頭疼了。
自己也是看她遲遲不動手，才想說這一世，或許凌薇的性子有所改變，變得比以前嬌縱了些，想要自己多寵她一點(diǎn)，這可是夜瀾求之不得的事。
可這眼下發(fā)生的事，讓人實(shí)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趕忙把自家王妃扶起，夜瀾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碗放到凌薇的面前。
“趕緊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凌薇聞言，連頭都不敢抬，默默吃起了面前的晚膳。
“嘶”
似是喝急了，一不小心被燙了一下。
“可是燙著了？”
“來，還是讓孤來喂你吧”
“張嘴”
看著眼前的夫君，凌薇的臉微微的紅了。
小口喝下面前的甜粥，味道真是很不錯(cuò)。
沒想到這北宮御廚的手藝竟然是這般的好。
看著心上人坐在自己面前乖乖吃著東西，夜瀾感覺自己兩世的孤寂都已得到了慰藉。
上一世，凌薇死后，有一陣，夜瀾像瘋了一般的呆在膳房里，只為能煮出一碗凌薇身前最愛喝的甜粥。
可惜伊人已逝，那些東西終究沒有送出之日。
沒想到今日竟然能一償夙愿，終是先人庇佑了。
“君上，這甜粥挺好喝的，您也來一碗吧”。
看著面前因進(jìn)食而變得有些紅潤的笑顏，夜瀾感覺自己的心從未像現(xiàn)在跳的如此快過。
“好”
圍坐在桌前的兩人，此時(shí)猶如平常夫妻一般，讓人艷羨。
喝完粥，夜瀾拉著凌薇在殿內(nèi)走了幾圈，便扶她躺下。
看著讓明寧為自己寬衣的夜瀾，凌薇緊張的人在錦被中微微的顫抖。
在林毓身邊的時(shí)候，她眼見了不少宮妃因不合上意，在受盡凌虐后，被赤身裸體拖了出去，那死狀讓人心驚。
現(xiàn)下看到屏風(fēng)后夜瀾的身影，她不自覺的把兩人重合到了一起。
等到夜瀾更完衣，走近床邊的時(shí)候，凌薇正縮在一角，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
夜瀾嚇了一跳，他突然想起了前世，那時(shí)自己與凌薇最初在一起的時(shí)候，因?yàn)槟晟贇馐?，心中有些不滿靖遠(yuǎn)太后把她身邊低賤的掌衣賜給自己，所以在床第之事上，對凌薇總是有些粗暴，每每看到她第二日變得極為蒼白的面孔和被咬出血的嘴唇，心里還會有一絲快感。
直到凌薇死在自己懷里，夜瀾夜不能寐，每晚呆在同心殿思及往事，都心如刀絞。
本想今生好好彌補(bǔ)，可現(xiàn)在看到凌薇的樣子，難不成她也想起了前世之事。
看著夜瀾走近，凌薇不自覺的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夜瀾無奈極了，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頭。
結(jié)果凌薇把整個(gè)腦袋都藏進(jìn)了被中。
“這樣會悶壞的，孤不碰你，乖，快把頭伸出來?！?p> 被子里動了動，下一刻又沒了動靜，凌薇還是不愿從被子里出來。
夜瀾忍不住笑出了聲，用手摸了摸凌薇藏在被子里的頭，他的小王妃悶哼了兩聲，繼續(xù)在被子里翻了幾下。
夜瀾也不急，就靜靜的坐在床邊。
大約半盞茶的時(shí)間，凌薇聽見沒有聲響，終于從被子里探出了頭。
見夜瀾還坐在床邊，那眼神里的溫柔讓人感覺下一刻心都要化了。
凌薇不自覺的扭了扭身體，伸出手拉了拉夜瀾寬大的袖子。
“君上，你冷嗎？”
凌薇見他衣著單薄，心中不免為自己的任性有些后悔。
“不冷，你乖乖躺好，孤看著你睡?！?p> “等你睡著了，孤就走?！?p> 凌薇看著如此體貼的夜瀾，心里又燃起了新的火苗。
等到第二日清早，凌薇醒來的時(shí)候，夜瀾已經(jīng)不見了。
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昨夜夜瀾是什么時(shí)辰離開的。
眼瞅著時(shí)候不早了，明寧趕緊服侍自家主子起身。
一行人急急忙忙趕去給兩位太后請安，見著這位新媳婦日日禮數(shù)周到的來給她們請安，靖遠(yuǎn)太后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剛給太后請完安，各宮妃嬪也早已站在宮門口等著給上位們請安。
那位琪美人拉著身邊聶寶林的衣袖，又開始了她的八卦。
“哎，你知道們，這位新王妃真是好手段，最近君上日日都去看她，就連昨夜天寒地凍的，君上都不忘去見她，據(jù)說還是等她睡著之后才離開。”
“真的嗎？”
“那君上也太寵這位新王妃了吧，真讓人羨慕?！?p> “哎，我們就別想了，這些年君上為誰做過這些，看來這次是徹底被迷住了，我們這些老人都只能靠邊站了?！?p> “噓，快別說了，宣我們進(jìn)殿了?！?p> 等到夜瀾下了朝，凌薇早已回到了同心殿。
用了午膳，凌薇又感覺到了一陣疲乏，明寧趕緊服侍主子歇下。
等到夜瀾前來之時(shí)，凌薇早已入眠多時(shí)。
看著眼前的睡顏，如果不是怕驚醒凌薇，夜瀾真的好想把她擁入懷中。
等到日落西山，凌薇醒了之時(shí)，眼前的光景把她嚇了一大跳。
那位年輕的君上，依靠在床榻邊，雙手握著自己不知何時(shí)滑落在被外的右手，此時(shí)的他正沉浸在睡夢中，嘴角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就這樣望著身邊的男人，凌薇突然希望可以永遠(yuǎn)活在這一刻。
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自從踏入同心殿以來，便慢慢遺失了原本的堅(jiān)持。
多年暗棋的生涯，早已磨滅了她對未來的希望，心中只留下主人的任務(wù)。
從林毓的落敗那一刻起，她便已不知道為何而活。
“凌薇”
正在凌薇分神的時(shí)候，夜瀾也從睡夢中驚醒，他又夢見了那個(gè)可怕的場景。
看著躺在身邊的人，感受著從手心里傳來的溫度，夜瀾原本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下來。
“君上剛才是在叫我嗎？”
“沒有，王妃你聽錯(cuò)了?！?p> “哦”
“餓了吧，孤讓明寧傳膳?！?p> 吃完一頓豐富的晚膳，凌薇看著還坐在那不動的夜瀾，不免犯起愁來。
君上這是又不走了嗎？
直到夜瀾讓明寧幫他寬衣，凌薇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又有些厲害了。
明寧服侍完夜瀾，過來為凌薇脫去外裳。
凌薇不自覺的拿手抓住了衣邊，明寧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見她有些慌張，可為了主子的將來，她只能輕輕握了下凌薇有些顫抖的手，慢慢幫她把外衣脫了下來，扶她在夜瀾身邊躺下。
明寧為兩人熄了燈，就退到外殿去了。
黑暗中，只有墻角的四顆夜明珠發(fā)著淡淡的光亮。
一躺到床榻上，凌薇原本想著身邊躺著夜瀾，不敢安眠，可此時(shí)一陣陣的困意襲來，她最終還是向夢神投降了。
聽著身邊平緩的呼吸聲，夜瀾暗笑，沒想到凌薇竟然還能那么快入睡，看來她心里已經(jīng)慢慢接受自己了。
睡到半夜，夜瀾突然感覺懷里一熱。
他一下子驚醒了，看著懷里似是被噩夢纏住的女子，夜瀾輕輕摟住了她，如果可以，他多想進(jìn)入她的夢中，為她抵擋一切的風(fēng)霜。
凌薇醒來的時(shí)候，夜瀾早已去了大殿，只留下枕邊微微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