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陽歷239年,立秋上旬初二(8月2號)。
王宇站立在炎陽邊關(guān),寧陽城的城頭之上。他看向城外,是無邊無際的金雁帝國的軍隊大營。
自從金雁宗退讓,讓出炎州之后,金雁帝國的軍隊,就沒停止過炎陽的邊關(guān)沖擊。金雁宗用靈者境界之人,會害怕被元靈殿圣者問責(zé),但是,如果是帝國的軍隊的話,那元靈殿便無法拿出說法。
炎陽十三座邊關(guān)重鎮(zhèn),在這接近一年的時間里,每一座邊城,都慘遭數(shù)次洗禮。城內(nèi)的民眾百姓,王宇早就下令遷走了。還在城內(nèi)了,除了步卒士卒,就只剩下那些往來各座邊城的后勤部隊了。
王宇看著不足十里距離的金雁大軍營帳,久久不語,只是那么看的出神。
可是一個小姑娘這時候,走上了城頭,來到王宇身邊,施禮匯報道:“陛下,其它邊城的消息都傳過來了。這次,十三座邊關(guān),皆是大軍臨城,距離都不足十里?!?p> 王宇聞聲轉(zhuǎn)頭,看向這個低頭給自己匯報的小姑娘。這小姑娘他有映像,是臨沙城一路跟著他,直到拿回炎陽后,依舊還在他設(shè)立的策劃局做文書。
小姑娘叫宋湘,就是那個十三歲,非要給王宇做臨沙城的文書,領(lǐng)月錢給自己生病的父親買藥治病。而她的父親,在上個月,死在了上一次金雁帝國的,大軍沖關(guān)戰(zhàn)之中。
“你回臨沙去吧!把父親尸首帶回去,好好安葬。都是臨沙出來的人,就安葬在沙冢吧!”王宇盡量語氣柔和一些的說道。
宋湘低著頭,輕輕抽泣著。不過卻是十分倔強的死命搖頭,拒絕道“父親說過,如果哪天他為陛下戰(zhàn)死了,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他想死后,哪怕成了鬼魂,也要繼續(xù)為陛下,守衛(wèi)炎陽?!?p> 聽到這話,王宇眼睛就紅了。轉(zhuǎn)頭繼續(xù)看向城外,微微昂首,黑底紅紋龍袍下的雙手,雙拳緊握。
死了,都死了。臨沙城帶出來的兩萬多人,都死了。
臨沙城的沙冢,現(xiàn)在,有多少墓冢了?五萬,十萬,還是二三十萬?他不知道了,他以及很久沒去祭酒了。
從即位后,他大部分的時間,基本都在這座邊關(guān)寧陽城。這座城,離炎陽城最近,不足三百里。他父親,就在在這里和金雁帝一戰(zhàn)重傷,最后不治身亡的。
越是如此想,王宇越是壓抑不住心中怒火,幽炎浮現(xiàn)出來,將龍袍的外袍燒成飛灰飄散。
那桿放在他城內(nèi)寢屋的鎮(zhèn)域槍,自行飛出,飛到了他的手上。頓時,槍鳴不已,槍芒亦是透槍而出,三尺鋒芒不止。
他渾身幽炎彌漫,直接飛出,來到金雁大軍大營之前。他懸立幾十萬大軍之前,抬槍斜至腳下大營,喊怒吼道。
“金雁帝國所屬,可有人敢于本帝一戰(zhàn)?”
幾十萬大軍的營帳,在這一吼一下,皆聞其聲。接著,便是鴉雀無聲,無聲喧嘩,無人開口。哪怕只是,或震驚或驚訝的,發(fā)出一點聲響,都沒有。
有三人,身披將甲將袍,從最大那個營帳中走出。他們看向空中的炎帝,他們的臉漲紅一片,臉上更是一臉怒容。但是,他們依舊不敢說一句話。
十三座兵臨城下的金雁大營,只有他們寧陽的,最憋屈,最窩囊。因為,炎帝就在寧陽城。而著炎帝,比當(dāng)年的炎戰(zhàn)帝更兇更狠。
炎戰(zhàn)帝當(dāng)年,也只是在金雁沖關(guān)時,才會上陣殺敵。也只能護住邊關(guān)不失守,堅守邊城,已是被無數(shù)人敬仰不已。
而如今的這位炎帝,一言不和,就時不時的單人出城叫陣大軍營帳前。那桿鎮(zhèn)域槍之下,這一年來,死在槍下的將領(lǐng)副將,多達幾十人。
金雁靈者不出,無人是炎帝一合之?dāng)?。他們被殺怕,也被殺破了心膽。不但他們將領(lǐng)怕了,金雁大營所有甲士步卒,皆是如此。
啪啪啪~~~
“炎帝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啊!本王剛來,就看到炎帝威嚇我金雁幾十萬大軍?!币坏缆曇魪慕鹧愦鬆I后方傳來。
接著,那身影就從空中出現(xiàn),慢悠悠的飛到王宇的對面,與他對視起來。三位將領(lǐng),和腳下無數(shù)兵卒,見到此人容貌,皆是跪下行禮。
“末將,見過雁親王。恭迎雁親王大駕。”
“見過雁親王?!?p> “恭迎雁親王大駕。”
......
王宇看著底下向自己面前這人行禮,以及那些呼喊。也是明白了,此人,便是金雁帝國的雁親王,金武辛。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靈者境。
“起來吧!”金武辛對著下方眾人做出手勢說道。
而說完后,又是看著王宇笑道:“炎帝不是喊陣嗎?不知,本王,夠不夠炎帝打殺??!或是,炎帝見到本王,準(zhǔn)備回了?”
王宇抬槍平伸而出,槍尖直指雁親王,雙眼一瞇說道:“靈者如何,死來!”
話落,一槍刺出,槍芒與幽炎黑龍一同襲向金武辛。
金武辛見此,身后一條靈龍飛舞而出,迎向王宇刺來一槍。靈龍其上閃爍著金芒,熠熠生輝,閃亮無比。
不過,見到這金武辛,只喚出一條靈龍,王宇心中安定了幾分。他現(xiàn)在還是通脈巔峰,或者說是半靈者境,距離靈者境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未能破凡化靈,還是通脈凡人無疑。如果這金武辛能喚出兩條靈龍,他就只能伺機撤回去了??墒?,金武辛只有一條,王宇便不打算撤了。
他現(xiàn)在想看看,自己和最弱的靈者境,有多大差距。是否還是如上次,他殺入炎陽皇宮,與金世軒那次一般,不可逾越。
兩人腳下的三位將領(lǐng),看著炎帝和雁親王戰(zhàn)至一團??罩杏难讖浡瑫r不時的爆炸,槍芒四射,無數(shù)黑色炎龍飛舞其間。而這般壓迫打壓之下,雁親王的金芒靈龍,看似被壓著打,實則游刃有余。
三位將領(lǐng)中一人,看到這場景,問道:“額,雁親王,這是落了下風(fēng)?”
“閉嘴。這炎帝只是通脈巔峰,依舊是通脈。雁親王是靈者境,看著好像是被壓著打,其實雁親王應(yīng)付起來,絲毫不為所動,沒看到嗎?”一人呵斥出口道。
這一頓話說出,問出那話的將領(lǐng),頓時不再言語,默默的看起空中戰(zhàn)局起來。
一刻鐘后,他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們要不上去幫忙?我還覺得雁親王被壓著打了。”
這次,另外兩人也沒有反駁了。因為,他們也懷疑起來了。這炎帝一刻鐘的時間里,兇悍的攻勢就沒一息停歇的意思。一直壓著雁親王只能抵擋迎擊,根本無暇還擊回去。
半個時辰后,王宇拖著鎮(zhèn)域槍,槍尖被他拖在地上劃。他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回,寧陽城城門之下。而他另一只手上,提著兩顆將領(lǐng)的人頭。
寧陽城城門打開了,城門里無數(shù)將士兵卒,自覺的空出一條道路出來。他們雙眼火熱一片,目迎著,一手拖著鎮(zhèn)域槍,一手提著人頭的炎帝回城。
王宇走進城中,將手中人頭隨手丟到地上,說道:“掛起來?!?p> 他話落后,頓時歡呼起來。
“陛下威武!”
“陛下萬歲!”
......
見此,王宇苦笑不已。他現(xiàn)在,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再多的,他做不到了。他艱難的支撐著,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寢屋。
哐當(dāng)~~~
一進門,他直接迎面倒在地上,手上的鎮(zhèn)域槍也是落到地上,發(fā)出聲響出來。他在進門之后,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雁親王在三位將領(lǐng)的掩護下跑了。因為,越往后面打,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會被王宇耗死的可能。他跑了,但是,掩護的三位將領(lǐng),他宰了兩個。
可是,也因為王宇自己的貪心,試圖用怒龍千軍破,留下雁親王。導(dǎo)致,他現(xiàn)在體內(nèi)空空蕩蕩,只能一路強撐著,拖著鎮(zhèn)域槍走回的城。走進房間的瞬間,他就再也撐不住了,倒地昏過去了。
王宇倒下沒多久,綠蘿就端著一盆熱水來到了屋里。她在看到王宇拖著槍,走回城里時,就知道王宇的情況了。不是她懂什么,而是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太多次了。一次次出城,一次次走回城,然后昏倒在房間。
她蹲下身子,將王宇一手搭在自己肩膀脖子上,一把將他扶起,放到床榻上。接著,就是脫掉他全身,污穢泥濘的衣物。用熱水打濕的棉巾,一點點,仔細(xì)的為他清洗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
第一次這樣時,她還會覺得羞澀??墒牵F(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了。反而,是心疼不已起來。一年不到的時間,她看著王宇的身上,從幾乎毫無傷口,到現(xiàn)在的,渾身上下,各處傷口。
一次次含怒出城,一次次打的精疲力盡,只能走回來。
綠蘿清洗完后,用手輕輕的撫過王宇全身。每摸過一道傷口,她都記得,那一道傷口,是何時落下的。而落下之時,當(dāng)天又是留了多少血,花了多久才止血。之后,更是又花了多久才結(jié)出血痂。
她為王宇蓋好被子,端著已經(jīng)血紅一片的面巾,和盆中已經(jīng)成了紅色血水,離開了房間。
出門之后,一點點的蹲下身子。她靠著門邊的墻壁,蹲坐地上,捂住嘴唇,靜靜的抽泣著。眼淚流下,流到她掩面的手上。她不想發(fā)出聲響,她也不想這樣,但是,她看過摸過那些傷口后,真的是控住不住。
陛下他,真的做的已經(jīng)夠好了,也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了。
她親眼目睹了陛下再次即位后,炎陽各城的繁華,見到過那些城中,無數(shù)百姓民眾的歡顏笑語。
但是,她也同樣目睹了,沙冢哪里的幾十萬墓碑。目睹了十三座邊城,無數(shù)的將士。在金雁大軍的沖邊戰(zhàn)中,悍死拒敵,至死怒目,不肯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