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盡忠
只聽下一刻，街上倏然傳來一道凄厲的慘叫聲，冗長而帶有撕裂的疼痛般。
江知意不由抬眸向著窗外看去，透過窗子，只見街上一個血淋淋地男人身影被一刀貫穿了心臟，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旁滿臉淚痕的女人哭喊著，叫罵著，往那男人尸體的方向追去，而下一刻，便被身后官兵手中的刀刺穿。
見到這一場景，江知意的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著。
緊接著，一隊官兵押著一群平常百姓打扮的男人們過去了，這些被押著的人雖然看起來和百姓并無兩樣，但若是看他們那沉穩(wěn)的步伐，還有身上那一股股異于常人的氣勢，便不難猜出他們的身份。
這些都是根據(jù)卷宗校對出來的康國人，或者說……是康國刺客。
江知意已然猜到了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但過了許久那隊伍方才走完，那人數(shù)早就超過了江知意的想象了。
倏然間，江知意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些康國人頂替了原本生活在京城當(dāng)中的人，那被頂替出去的大業(yè)百姓們?nèi)ツ睦锪耍?p> 是夜，戶部尚書府門前卻是亮如白晝，外層圍了一圈官兵，他們手上舉著火把，地上是層層疊疊的影子。
徐行復(fù)的目光緊緊盯著戶部尚書府的大門，最后輕輕閉上了眼睛，抬起了頭來打了個手勢，下一刻，官兵們就如同魚群般涌入了戶部尚書府中。
不過片刻的時間，府內(nèi)傳來了道道呼喊聲，哭泣聲……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不知是多久，忽然間一小隊官兵押著一個人走了出來，帶到了徐行復(fù)的面前。
“大人，這是您囑咐的那個人，原來就在尚書府里藏著呢！”其中一個官兵說著，抬腳往那人的膝蓋上狠踹了一腳，令他不得不跪在了徐行復(fù)的前面。
見此，徐行復(fù)垂下了眼來，而那人，此刻也抬起了頭來。
那雙精明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臉上只是冷笑。
徐行復(fù)眉心輕蹙：“可是前葫水縣令的師爺，胡瀝？”
“我可不是你們大業(yè)的人！”胡瀝仍舊冷笑著，正此時，押送著被捕康國刺客的隊伍也走到了這里，緩緩地從他面前走過，押送人的手上持著鞭子，時不時狠狠地往那些人的身上抽上一鞭，只聽得見響亮的鞭鳴聲，卻聽不見人因為疼痛而吶喊的聲音。
那隊伍走過，胡瀝的眼睛也慢慢灰暗了下來。
直到隊伍即將離開他的視線，他倏地站了起來，用盡全部氣力朝著南方吶喊道：“卑職——盡忠了！”
話音方落，只聽一道血肉沒入刀刃中的悶響，待眾人回過神來時，才發(fā)現(xiàn)那胡瀝已然撞死在一個官兵手中的兵刃上了……
下一刻，押送的隊伍騷亂了起來，一個個康國刺客引頸自刎，只不過眨眼的時間地上便已然橫尸一片，血水迅速地往四周擴散著……
“五年了……整整五年……”高樓上，段止存望著下面這一副慘狀，苦笑道：“五年前，你親率大軍擊潰我康國大軍，御駕親征的圣上一路南逃，重新回到了康國境內(nèi)，而我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就這樣被留在了京城附近，整整一百三十七人?！?p> 陳羨予就站在段止存的旁邊，夜間的風(fēng)不疾不徐，輕輕吹動著他額前的碎發(fā)。
段止存抬眸，目光看向了遙遠(yuǎn)的南方。
“我們只好先駐扎在京城之外，等到戰(zhàn)亂平復(fù)了，就給圣上寫信，我們整整寫了三年，三年以來，每隔半月去一封書信，三年來寫了七十二封書信，一封回信都沒有收到，我方才知道，我們被圣上舍棄了，被康國舍棄了……五年來的時間，我的將士們，我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們，一直生活在京城外的一處山洞中，過著不人不鬼的生活，可是我們無路可退，康國之內(nèi)再無我們的名姓，而我們一百三十七人，只有向前，只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段止存說著，眼眶卻不知什么時候紅了。
下一刻，段止存倏然高抬起手來，朝著南方長揖，這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下來，他目光專注，氣息穩(wěn)重認(rèn)真，高聲道：“圣上，卑職盡忠了——”
緊接著，段止存便往前縱身一躍——
*
“江掌柜早?。 ?p> “江姑娘早，這是要去哪里??？”
五月中旬的天氣已然有些熱了，江知意身上仍舊是鵝黃的衫子，手里拿著一柄團扇，同街坊鄰居們彎彎眼睛笑道：“今日登云樓放榜了，我過去看看?！?p> “哎呦，你們家南風(fēng)肯定上榜了吧！”
“那不是肯定的嗎，南風(fēng)那么有出息，一定能上榜的！”
“好了好了，我們就不說了，出去擺攤了，江姑娘您自便啊！”
江知意笑著點點頭，而后便繼續(xù)往前走。
登云樓外圍了一層又一層的讀書人，像是江知意這般的女子，倒也不是沒有，同樣也是這些讀書人的家眷。
江知意倒是不知這些讀書人打從昨天夜里就開始在這里等著了，她現(xiàn)在想要擠進去看是沒有辦法了，好在這時從人群當(dāng)中擠出了一個熟人來，原是陳子逸身旁的書童，一見到江知意，便趕忙笑著跑過去叫道：“江小姐，你也是來看榜的？”
聞言，江知意點點頭道：“你可瞧見南風(fēng)在榜上嗎？”
“江公子當(dāng)然在呀，我就是少爺吩咐來專門給江公子看榜的，都沒擠進去呢就一眼看到了，你說這不是榜首是什么？！”那小書童笑嘻嘻地說道。
“當(dāng)真，當(dāng)真是榜首？”江知意少有地激動了起來，不由也生了心思，硬擠進去瞧瞧這登云樓的榜。
小書童趕忙道：“我哪里敢欺瞞江小姐，江公子真的是榜首，榜首狀元位呢！”
江知意雖然心中激動，但還是周全地說道：“秋闈還未曾開始，萬不可胡言，登云樓也只是預(yù)測今年秋闈的榜單罷了，對了，你既然是來看榜的，那可有看到陳小少爺?shù)拿郑俊?p> 聽到了江知意的話，那小書童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笑道：“江小姐，我家少爺不在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