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裴玹在養(yǎng)父死后便尋了最近的門派的拜師求學，原本他應該和別人一樣，進入外山從外門弟子做起，在某次試煉中被某位長老選中，然后成為內(nèi)門弟子，或有一天成為親傳弟子，最后成為長老。
但是在他入門的第三天，他被帶到一位長老面前，同樣的相貌，卻不是同樣的人，他站在他面前，眼神傲慢無比，轉(zhuǎn)身卻對身后之人小心翼翼的說道：
“多謝掌門賞賜。”
那人冷哼了一聲道：“燕翎，希望你能變得更有用些，別讓我失望。”
他不是陶源，而是燕翎，而那位掌門也不是楚淵，而是鳳霄，一個裴玹只聽說過卻未謀面的人。
裴玹就這樣待在了峰上，這座峰不是天樞，也不是北斗之中的任何一峰，他的師尊只是一個品階最低的長老，而他，是被賞賜給他的采補工具。
燕翎對任何比他級別高的人都是笑臉相迎，討好而卑微，唯獨對開陽長老是不加掩飾的憤恨，而這位長老因為清心寡欲的緣故，并不在意這種敵視，而燕翎卻憑借著這種恨意，按照鳳霄的命令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哪怕自己的修為愈發(fā)降低，終于，他爬上了南峰長老的位置，離北斗之列只差一步！
迄今為止，裴玹與燕翎的關(guān)系還算和諧，雖然被沒被教導過，但裴玹不在乎，他有別的重要的事，只是這種和平的相處在一個微雨的夜晚被打破。
無論燕翎再怎么努力，鳳霞也不愿意給予他北斗之列的榮譽，看透這一點的燕翎原本就在發(fā)狂的邊緣，而那個晚上，他原本是要服侍一位長老，誰知很快人就回來了，他發(fā)瘋似的揮舞著劍，而裴玹冷靜的待在一旁聽他嘶吼。
“惡心！虛偽！”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眼神恨意濃烈：“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們都送進地獄，有什么了不起。”
看樣子是被拒絕了，裴玹有些詫異，還有修士會拒絕這種送上門的修為嗎？
“楚淵！班翎！遲早有一天....遲早！”他額上青筋暴起，好像要把一切仇恨塞進這兩句話中，而后又轉(zhuǎn)為喃喃自語，想也知道一定是些咒罵。
不知為何，他看到了裴玹，也不知因何緣由，他的怒火沒有理由的轉(zhuǎn)移到了裴玹的身上，也許是因為只有這個人他可以隨意欺壓不用負什么責任，也可能在他心中裴玹的地位比他還要低得多，他抽出了劍，眼神恐怖，充滿血絲，聲音如同地獄之惡鬼道：“你在笑什么？”
裴玹沒有笑，他沒有嘲笑他的這種情緒，燕翎于他而言只是一個無能且不自知的人而已，但是從那天之后，燕翎好像找到了什么發(fā)泄憤怒的法子，于是裴玹就過上了各種被刁難的日子，只要燕翎覺得不好，便要受罰....
他總是說：“你沒有做好，便要受罰?！迸c當初王順的腔調(diào)一模一樣，可是沒有人說過，他為什么要做呢？
裴玹漸漸明白了，只有修為足夠，他才有做與不做的權(quán)利，才有對錯的裁決權(quán)，才能掌管規(guī)矩的制定。
懲罰往往會持續(xù)很久，燕翎每次看到裴玹被他折磨的凄慘無比，他心中便會覺得痛快，這種愛好慢慢波及到了其他人，到最后沒有人再敢來燕翎峰上，而裴玹也是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走了。
第一次離開之后被追了回來，雖然裴玹已經(jīng)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后果也很嚴重，他的腿被燕翎震碎，而日?，嵤逻€是要做，他只能一點一點的爬著，十指血肉模糊，他被燕翎當做警告吊著命，告誡其他的弟子不要想著逃跑，幸好他還多做了一步。
自從燕翎廣收弟子后，他的作用也大大增加，鳳霄雖然依舊沒有給他北斗的身份，但是其權(quán)利卻不小，他第一個針對的自然是開陽長老，于是在第一次離開前，他便搭上了開陽長老這條線。
第二次出逃很順利，再見到燕翎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年后，而就是那一次，燕翎將自己推入一處兇境，可那時的燕翎已經(jīng)因為過度采補修為大減，他是怎么做到的，又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全無道理！怎么也查不到，這是裴玹第一次覺得所謂命運似乎有人操縱。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裴玹已經(jīng)成為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而燕翎卻成為了一個廢人，其中也不乏他的手腳。
他將人帶了回去，他的身世有關(guān)一個密境的線索，而門派中卻風言風語，說是兩人兩情相悅，還有各種艷詞相稱，哪怕沒有任何證據(jù)，依舊有人積極傳言，這是第二次他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在推動什么。
于是他在密境中殺了燕翎，用他的血打開了遺跡，這也算是燕翎的懲罰吧，畢竟他做錯了事情不是嗎？
于此同時斗轉(zhuǎn)星移，天地顛倒，萬物之聲化作人的尖叫在裴玹耳中不斷回響，然后他便又成為那草屋中的瘦弱少年，仿佛一切都未發(fā)生過。
裴玹像觀看影片一樣看完了這段記憶，畫面停留在草屋中的自己身上，他動了動自己的手指，記憶中他所受到的傷害在現(xiàn)在的自己身上也有同感，劍刃劃破，熱水的刺痛，膝蓋如同被重錘反復擊打，后來的墜落，還有不計其數(shù)的受傷，真實，卻讓裴玹不太愿意相信。
如果真如記憶所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那么現(xiàn)在的記憶，就一定是真實的嗎？或者只是另一種推動，但是其中發(fā)生的故事，除了楚淵和陶源的部分，其他的都很相同....
等等，裴玹反應過來，如果記憶為真，那陶源是誰？相貌是一樣不錯，但是...
他腦內(nèi)猜測著一種可能，既然不會是一個人，那會不會是...奪舍？
這個想法聽起來很有道理，也說得通，楚淵看似與前世沒甚不同，起碼性格是如此，他在燕翎死前就已經(jīng)飛升，之后便不知道蹤跡。
“裴玹？”陶源來尋他，卻見裴玹愣愣的站在那里，他有些奇怪的喚他。
裴玹第一次這么認真的觀察陶源，他總是有一種散漫的氣質(zhì)，有一點天真，但是不惹人討厭，他從來不怨恨什么，也不會消沉，哪怕是做錯了事情，也會用更多去補償而不是逃避，他與燕翎有同樣的體質(zhì)，姑且也認為他們的童年一致，但是相同的土壤，長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是的，裴玹從來都沒覺得陶源就是燕翎，雖然現(xiàn)在再看這張臉還是有一種淡淡的抵觸，但是這人一張嘴，這種抵觸就煙消云散。
十六、不同
“清晨師尊說要給弟子什么果子..”裴玹提醒道。
只見陶源眼睛突然一亮，去掏儲物袋，掏出來一個紅彤彤的，像是桃子一樣的水果，遞給裴玹。
“這叫桃果，因為很像桃子所以這么叫來著的?！比缓笥痔统鲆粋€小瓶說道：“這里是辟谷丹，也叫祝余?！?p> 裴玹接過，看著那桃果。
“你可以吃的，很甜，像是飴糖一樣！”陶源重新笑起來說道：“明天你就要去掌門那里聽學了，修士是不吃飯的，所以給你準備這兩樣，到時候就不會餓了?！?p> 裴玹咬了一口桃果，確實像陶源說的那樣甜，不免的大口大口的吃起來，聽到去掌門那里聽學他抬起頭，嘴角有些許汁水，陶源瞧見了，便順手用指腹幫他擦去。
“這是迷谷，是一種法器，這個記錄了門派內(nèi)的地形，你拿著它就不會迷路了。”
“還有這個，這是玄草丸，若是困了乏了，吃一顆便可提精神。”
“這是....”
陶源已經(jīng)把自己儲物袋能用的全掏出來了，最后嫌東西多，又給了一個小的儲物器，當做指環(huán)給了裴玹，沒了他的滔滔不絕，一下子氣氛有些冷，他遲疑著，最后說道：
“抱歉?！?p> 裴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想讓你多認識些人，多交朋友，沒想到你會受傷，而我沒有第一時間的趕過去...”
認錯要站好，他在這點考慮不周是實情，作為師尊，他的確沒做好。
至于之后，他與系統(tǒng)商談過后決定以一種盡量和平半放任的姿態(tài)來管理，裴玹不是他能夠指導的人，只能盡量做到牽制或者潛移默化。
“是弟子不小心，師尊無過?！?p> 陶源搖搖頭，他清楚自己的責任：“不，是我的錯，還有，以后若是無人，便不必這樣恭敬了，你我?guī)熗?，用不著那些稱呼?！?p> “是。”裴玹猶豫了一下，他又問：“去掌門那里聽學...”
“因為我的功法與你不符，而且基礎的東西也屬掌門教的最好?！碧赵从X得裴玹這是有點害怕，故意說得很輕松。
掌門，裴玹突然想到那時兩人的耳鬢廝磨，現(xiàn)在又如此輕易的...有什么關(guān)系，不言而喻，他看向陶源，眼神有些晦暗。
雖然裴玹不喜歡掌門和長老有勾搭這個模板，但是不影響他修煉的認真，而楚淵也沒多讓他做什么，一摞書和每日必備的體能訓練，也別無他物。
能得到楚淵那邊的指導是十分難得的，因此裴玹極為謹慎，這畢竟是以后立足的本事。
“掌門，為何修仙要先修體？”裴玹從書堆里把腦袋拔出來問道。
“修仙者聚天下之靈氣，你的軀體在你飛升之前便是儲存靈氣的器具，因此，在正式接觸靈氣之前，要先修體，然后用靈氣拓寬經(jīng)脈，以保證你未來在修仙上的高度?！?p> 說到這兒的時候，楚淵不知想到了什么，陰測測笑了一下，向裴玹說道：“拓寬經(jīng)脈這種事，你師尊是最拿手了，此事就讓他做吧?！?p> 裴玹上一世壓根就沒有這種待遇，便應下來，卻不料遭到陶源如遭雷劈的反應。
“有何不妥嗎？”
“沒有..沒有...”陶源擦了擦汗，心道楚淵已經(jīng)半月沒楚洐的消息了，現(xiàn)在怕是正找人撒火呢。他是有拓寬經(jīng)脈的好法子，可楚淵明明知道...上次給楚洐試了試，弄到一半，他就給了自己一拳然后跑了....
“麻煩師尊了。”
“額...不麻煩，”陶源咽了口水說道：“那，脫掉上衫?！?p> “？？？”
陶源覺得自己像個變態(tài)，看著乖巧的小徒弟疑惑但是順從的脫掉衣服，趴在床上，他坐在一旁，俯下身，與對方的身體重合，深吸一口氣，開始運功。
裴玹覺得陶源是個變態(tài)，但是本著對方這幾天的表現(xiàn)，還是決定遵從，陶源附上來的時候，裴玹有一種對親密的不自在感，或多或少有些許厭惡，大概是聯(lián)想到了上一世，而很快一股溫和的力量像微風般輕輕吹入皮膚中，肌膚相貼的地方好像有暖流滑過。
裴玹是有修煉的記憶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將最精純的靈力凝聚于皮膚表面，但不含任何攻擊性，靈力在肌膚上滑動，溫養(yǎng)著骨骼和經(jīng)脈，裴玹感覺自己像是正被融化的冰，已經(jīng)癱軟于溫水之中。
這種方法是陶源在發(fā)現(xiàn)自己體質(zhì)后重新研究出來的一種創(chuàng)新式的用法，他并不是爐鼎之體，但的確有許多爐鼎的特征。
而現(xiàn)在，陶源正在猶豫要不要脫褲子，說實話，感覺很不錯，雖然裴玹還沒有聚靈，但是身體原就有許多仙人之相，其中便有肌膚光滑這一條，可這不代表他愿意赤誠相見，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下半身還是用最常見的方法為他溫養(yǎng)吧。
陶源起身的時候裴玹還在慢慢吸收剛才的靈力，修士過了金丹期后便會有心魔劫和雷劫，大多修士只能硬抗過去，這時候聚靈前的修煉就極為重要，裴玹吃過一次虧，這一次他自然不會松懈。
一般只有長老的親傳弟子才有被親自溫養(yǎng)的資格，而陶源只有一個弟子，鑒于他功法的特殊性，可能只會有一個弟子了，這次陶源便是手中凝聚靈力，順著經(jīng)脈緩緩下行，這感覺自然不如之前好，得益也是如此，而裴玹瞄到了泛紅的耳根便知道是為什么，雖然他不介意就是了。
靈力沖刷著經(jīng)脈，的確叫人舒服，除過姿勢的奇怪沒有別的問題。
裴玹知道自己的體質(zhì)，但他不認為陶源會對自己做什么，可如今看來，倒是應該自己主動做些什么才好，畢竟待在明心派的時間不會太長，能盡量提升便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