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心,你倆認(rèn)識???”梅老大靠在土墻頭,眼神深沉而悠揚。不死城門關(guān)閉,門影瞬間消失,進入的鬼,有來無回。
施心點點頭,掩面道:“算是吧!”
梅老大呸了兩口吃進嘴里的沙,吼道:“呸!那你還讓我喝醉生夢死!”那玩意兒,喝一口倒地不起,喝兩口瞬間飛升!
施心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道:“你也看到了,多數(shù)時候我們也不認(rèn)識?!?p> “呸呸呸!你就是偏袒你旁邊這個小子!”梅老大不管不顧,又吃了幾口黃沙。
施心哂笑:“那是自然!”
風(fēng)海沙沙,黃沙漫天,三人之間雖只隔了幾尺的距離,卻只能聞彼聲不能見其人,抬腳再邁幾步,幾乎是寸步難行。
璃人傘緩慢上升,堪堪遮住三個鬼影。沙海退卻,風(fēng)聲停歇,綠色鋪滿整個大地,幽幽青草香浸人心脾,少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
梅老大呸了一口:“你小子!悶葫蘆!”還是頭一次看你笑。
施心款步上前,璃人傘飛身跟上,施心道:“小心!謹(jǐn)慎!不要離開璃人遮擋范圍?!辈凰莱莾?nèi),怨靈匍匐眾多,專挑路過的新鬼欺負(fù),而在璃人傘內(nèi)還沒有鬼敢對路過的鬼差下手。
青青草原,一望無際,白云悠揚,河水潺潺,端的是一副祥和安穩(wěn)之態(tài)。然仔細(xì)端詳,除了三人的腳步聲之外,周圍沒有一絲聲響,一片死寂,一陣死氣。
施心冷哼:“鏡中月,水中花!”
什么青青草原,什么高山流水,什么繁華城市,無論形狀如何變化都掩蓋不住這股蠢蠢欲動的死腐之氣。
“呀!好大一片花海!”梅老大驚嘆。
前方,花?;鸺t連綿,在無盡的綠海之中生意盎然。施心心頭一動,微風(fēng)吹拂,帶下幾片花瓣,飄飄揚揚落在肩頭。
施心道:“小心!別動!”
陡生異象,花海灼灼,愈是美麗的東西黑暗深處的危險愈是濃烈。
梅老大顫抖指了指前方,道:“動……動了。”
施心但瞧:嘿!又是一個不省心的!黑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踱步到那一片花海之下,以手折枝,側(cè)頭回眸,雙眼熠熠生輝。
施心喊道:“回來!小樹!”
“啊!”話音未落,慘叫聲傳來。
梅老大一個激靈,但見黑衣少年手中擒住一物什,慘叫聲從他手里傳出來。再一瞧,梅老大差點出聲尖叫,只見那黑衣少年手中的物什是一比人間大兩三倍的老鼠,猩紅血眼,目露兇光,張著嘴巴,露著獠牙,叫的痛苦萬分。
施心吼道:“回來!”
少年手中使力,隱隱黑氣傳出,老鼠慘叫一聲隨即煙消云散。然而,少年腳底高低起伏,翻江倒海,無數(shù)陰靈蠢蠢欲動似要破土而出。
璃人傘似感覺到了主人的焦躁不安,立在上空飛速轉(zhuǎn)動。施心道:“走!”璃人傘破空向前,施心飛身向前,堪堪遮住花海的少年,腳底平息,歸于平靜。
“啊!啊!啊啊啊啊!”慘叫聲再次傳來,比剛才的尖叫聲要慘烈好幾倍。。
“啊啊?。∈┬?!施心!救我!救我!救……命!”梅老大被幾只老鼠團團包圍,老鼠各個碩大,睜著猩紅的雙眼,伸出獠牙,拉著梅老大往地下拖,吃鬼的欲望似要掙脫而出。
這些低階的怨靈,靈力低微,往往集堆行動,被其纏上,不一口吞下,而是被拉入地底,被一堆怨靈分而蠶食,最終魂魄免不了落得個被啃的亂七八糟。但見梅老大周邊暗流涌動,地下怕是也藏了不少。
施心喊道:“千雪!”藏在胸口的千雪抖了抖,沒有行動。施心呸道:“無用!”胸口沒有動靜,倒是十分承認(rèn)。
施心道:“璃人?!绷藗惘偪褶D(zhuǎn)動、蓄勢待發(fā)。
“來了!來了!來了!快!快快快!”無數(shù)陰靈低低吟唱,似乎在催促同伴快點行動。
“呵!呵!鬼??!來新鬼了!”有些已經(jīng)在歡呼慶祝。
“??!好香醇的氣味!好……”
“那邊那個!”
“??!遺憾……死鬼差!到手的美味……嘖嘖,這邊也不錯!”
怨靈的聲音排山倒海,如濤聲般聲聲不絕,如刺人的針尖般直竄人心,施心汗毛倒立,心中生出一種無比惡心的情緒,喊道:“都閉嘴!”
“?。“““ “““。 睉K叫聲此起彼伏,那聲音如燒紅的烙鐵浸沒在一鍋冰冷的涼水中,滋滋作響,又像是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無數(shù)生命被撕碎撕裂時空慘烈直鉆人心。
梅老大身上的老鼠消失,睜著猩紅的雙眼,發(fā)出最后一聲慘叫,繼而幻化成縷縷黑煙。由于沒有一絲風(fēng)力,黑煙直直向上盤旋,在梅老大上空不愿離去。地上怨靈被擊散,地下怨靈在逃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形成一片圓形的波動,起起伏伏向遠(yuǎn)處潰散逃去。
小樹收回手,施心朝他那邊斜睨了一眼,暗暗驚訝。這少年法力無師自通,且片刻間便殺了這么多陰靈,就是自己也不可能做到,怕是大有來頭,看來得帶到老于那里讓他來辨別一番了。
施心道:“跟上?!碧_往前走去,小樹果然跟上,二人一同向梅老大走去。梅老大如死人一般上半身攤成一片,如果現(xiàn)在還有呼吸,那么就可以用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來形容。
施心揮了揮手,撥開一團黑煙,千雪終于跳出來敲了敲梅老大的腦袋,施心問道:“沒事吧?”這次怪自己,是自己忽然間移開了,才讓梅老大遭了挺大的罪。
梅老大回了神,咬了咬牙,道:“無妨?!?p> 梅老大下半個身子已經(jīng)拖到了地下,只有上半身還能行動,施心又道:“能自己出來不?”
梅老大又咬了咬牙,道:“恐……恐怕不行!腳……腳底下好像還有一只?!?p> 施心拍了拍身邊的少年,二人使力一同將梅老大拔了出來。
果然,拔出蘿卜帶出泥,梅老大的右腳死死釘著一只老鼠。這只老鼠倒是沒有剛才的那幾只大,只是雙眼卻比方才那幾只猩紅了好多泛著幽幽惡光,毛發(fā)異常順亮,尾巴光溜溜的橫亙在地上暗暗吃力,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獵物,死不松口。
施心生來最惡心老鼠,再一瞧面前這個,愈發(fā)覺得面目猙獰,恨不的面前的老鼠瞬間消失了才好。
空蕩詭異的聲音從老鼠身上發(fā)出,是附在其身的陰靈:“呵呵!吃……吃了你?!闭f罷,身體倒轉(zhuǎn),以詭異的角度迅速向身后撲去。
“啊!”
璃人傘下,老鼠承受不住璃人傘的氣力,被彈了開去,匍匐在地上,眼睛盯著傘下的少年,目光貪婪而幽怨。
施心心底不由生出一分好奇,近前的鬼不吃,怎地轉(zhuǎn)而會吃鬼差法器下護衛(wèi)的鬼,問道:“你如何非要吃他?”
老鼠目露兇光,盯著小樹癡癡道:“吃……吃了你!好……好吃?!?p> 顯然,怨靈已經(jīng)在這不死城中浸淫了太久,意思思想早已被這鋪天蓋地的濁氣侵蝕殆盡,僅靠著為鬼的本能在這不死城中存活。
呵!也對!在眾鬼眼中小樹身上散發(fā)的鬼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不就是眾鬼眼中的香餑餑。然而,貪多嚼不爛,這些鬼怕是沒想過他們是否有本事吞得下。
這怨靈也是個執(zhí)拗的性格,一擊不成,堪堪又向傘下?lián)鋪?。只是這次,它還沒有撲倒傘底,便體力不支掉在了梅老大腳底。
梅老大心有余悸的縮了縮腳,老鼠兀自掙了兩下便委身不動,幽幽鬼火從它的身體蔓延掙脫出來。這鬼火忽明忽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它吹滅,然而沒有風(fēng),這這鬼火依舊在那里忽明忽歇的。
忽的,這片鬼火火大大勝,帶著無盡的怨念朝著璃人傘飛來,施心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火光驟滅化作一團黑煙。施心又揮了揮手,黑煙漂浮而去,仿佛飄入無盡的虛渺之中。
海棠花海,遍地紅羽,依舊炫彩奪目,少年再次抬頭望去,道:“施心,海棠花?!?p> “假的!”施心冷冷回道。
均是幻象,只在璃人傘法力的支撐才能看到這一幕,實則此處是一處荒漠,漫天黃沙,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小樹有些不舍,抬腳再次走去,施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美夢總是得自己親手打碎!便也跨步跟了上去。后又想到什么一般,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梅老大,手捏一決將梅老大收入傘中。
小樹折了一枝,端的是花瓣飽滿,嬌艷動人。隨后,少年伸手,將花枝插入施心的頭發(fā),眼中升起一股暖意。
忽的,少年眼中的暖意驟然停歇,漆黑無底的眼睛倒影出枯敗的海棠花影,花影像是清風(fēng)一般留下一抹花影迅速消失,少年眼中的暖意隨之消失。
瞧著眼前的少年,施心狠了狠,又冷冷道了一句:“假的!不死城的花是假的!”
不止花是假的,藍(lán)天是假的,白云是假的,草也是假的,樹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少年收回手,斂了情緒,眼神漆黑,道:“你是真的?!?p> 施心薅了薅頭發(fā),而后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答,場面有些略微尷尬。
隨即,少年又道:“我……好像也是假的?!?p> 亂了亂了!施心腳上使了幾分力,跨步朝前走去。
確實亂了,她怎么就淪落到和見了不到幾天的少年討論真真假假的問題了?她是因為什么才收留這個少年來著?施心苦苦思索。真麻煩!看來以后還是得自己行動,雖然這位少年不算個拖油瓶吧,但是施心覺得自己這幾百年來的生活規(guī)律已經(jīng)被打亂了。
“施心!我是真的!剛才那一堆惡鬼也是真的?。 泵防洗蟊皇盏纻憷镆膊幌?。
施心一頭霧水,連帶敲了敲傘柄,身邊跟上的是那個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