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中計
不一會奶奶就巔著小腳把飯端到父子倆跟前,兩老碗玉米糝子、一碟炒青線椒、一碟蒜泥拌黃瓜、一小竹簍冒著熱氣的大白饃。
福娃只管低頭吸溜溜地喝著玉米糝子,過一會夾一口涼絲絲的黃瓜絲,最后拿起一個散發(fā)著酒香味的大白饃掰開、鋪滿尖椒、合上、大口地咬起來,吃了幾口還覺得不過癮,說道:“婆,我要吃你做的豆醬!”
福娃婆放下碗,站起身拿一只小瓷碗去后面案上揭開一個小黑陶瓷罐的蓋子,用干凈的小勺子挖了幾勺醬放入碗里然后巔著小腳走回來。
“婆,在外頭,我最想吃的還是你做的豆醬!”
“下回走的時候給你帶上一罐頭瓶。”
“婆,下回走就到明年咧!”
“沒活咧?”
“我專門回來給咱蓋房來了!兩院子,你一院我跟我大一院!”
“福娃,婆跟你享福咧!”福娃婆用衣角擦起眼淚?!拔乙粋€老婆子走又走不動,那么多的房子咋住得完呢?”
“婆,蓋好咧,你想住哪個院子就住哪個,住一噠也能成!”
“我咋聽人說洋樓夏天把人熱地沒處鉆,冬天又把人凍地沒處立,還不如咱這土窯冬暖夏涼!”
“婆,你是老思想,人家夏天有電扇冬天給你把炕燒熱、爐子搭上、再把電褥子開著!”
“啥?電褥子是啥嘛?”
“就是一插電就能熱,比咱喔炕熱地快還干凈!”
“那不會漏電吧?”
“看你說的,人家造出來就是讓人用的,漏電了誰還敢用!”
“吃完飯到我窯里來!”一直不吭聲的李老師說完這句話就放下碗走了。
福娃推門而入的時候,李老師正在伏案批改作業(yè)。
“大?!?p> “等我改完作業(yè)再跟你說?!?p> 福娃看著窯里的牛年畫發(fā)呆。過了許久李老師才轉(zhuǎn)過身說:“你這會是跟你師父一噠接活還是自己單干?”
“有大活就跟著師父,碎活師傅就叫我自己干!”
“你平時跟穗穗接觸不?”
“嗯,基本上都在一噠做活呢!”
“你知道這個娃的人品不?”
“知道呀!都跟著師傅三四年了還不知道她是個啥人?”
“我咋聽人說這娃還跟別人也談著對像呢!”
“沒有的事,我家天天在一噠,她想啥我還不知道?”
“人心難測呀!像你這會在屋里幾個月,你咋知道平時她都弄啥去咧?”
“哎呀,大,你不信我連我姑都不信咧?我姑可是公認(rèn)的人精!”
“這正是你姑跟我說的!”
“我不相信!”
福娃跑回奶奶窯里,奶奶不在里面,去給他收拾窯洞去了,他將臉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淚水噴涌而出。
他不相信穗穗腳踩兩只船這件事,他絕不能相信!理智告訴他,他相信穗穗的為人!可是別人說這話是為啥呢?姑是盼著我好呢,更是盼著我跟穗穗喜結(jié)連理;大又是想啥呢?大雖然剛開始不同意我學(xué)泥塑后面不是也慢慢地接受了么?難道他還是想讓我跟彩虹好?反正要到姑屋里去,明天一問就知道咧!想到這里他不再哭泣,慢慢地沉入夢鄉(xiāng)。
等奶奶來到跟前,輕輕叫他時,他已毫無知覺。奶奶無法,只得幫他脫掉球鞋,慢慢把他沉重的雙腿挪到炕上、蓋上被子,此時他已醒來。
“婆!”
“叫我跟你睡吧!”
“都成大小伙咧還跟婆睡!”奶奶嗔怪道。
“叫我再跟你睡一回吧!”福娃撒起嬌來。奶奶無法只得另外拿一個被子睡在炕另一頭。
第二天一早,剛抹了下臉,福娃就從袋子里拿出一些土豆、幾個哈密瓜和幾串葡萄裝了滿滿一大籠,綁到自行車后邊騎上就走。奶奶在后面巔著小腳急聲問道:“早晨吃啥呢?上午還吃煎餅不?”
“婆,我到我姑家去,你別管我咧!”
“看這娃就是愛他姑,嘢還說要吃啥吃啥,今連飯都不吃就跑咧!”
到了姑姑家,他靜靜地把籠提到單元樓房里。
“姑,我回來咧!這是給你拿的!”
“福娃啊,每回都拿這么些東西!趕緊坐,吃飯沒?”
“一早起來我就趕緊過來,還沒吃呢!”
“我也沒吃,我去做去?!?p> “姑,不急,我問你個事,你跟我大說穗穗的那個事是你親眼見的還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咱堡子人說的,人家都見了,一噠逛街道看電影呢!”
“誰見的?”
“見的人多了!”
“他家咋能認(rèn)得穗穗?又不是咱堡子的?”
“可能他大出名吧,然后就都知道穗穗是誰吧?”
“我咋覺得這不可能,穗穗跟我一樣平時都不來街道,天天都在遠(yuǎn)離人煙的廟里鉆著呢!”
“你還是留個心吧,要不然人家把咱當(dāng)瓜子呢!人家都那么說,要是沒有人家咋那么說呢?當(dāng)時我聽到這個消息氣得都跑回去跟她媽吵了一架!”
“這回師傅回去啥都知道了!”
“知道了才好,讓他把那個寶貝女子好好管下!”
這里穗穗父女倆剛到家就在穗穗媽的絮叨里知道了一切,穗穗爸氣地胡子都顫起來,嘴里抖抖索索地喊著:“這是想過河拆橋呢!我早都知道會有這一天,翅膀還沒硬呢就想單個高飛!”
“當(dāng)時要是不收這個徒弟就啥事都沒有了!”穗穗媽說道。
“啥話都叫你說完咧!當(dāng)時還不是你說的?人家娃可憐,屋里沒人管,這會咋樣呢?眼看著要出師、要成材了就飛了!而且是屋里人都想好的計策,還污穢穗穗的名聲!”
穗穗哭泣道:“媽,每回都是咱一噠逛呢,你啥時見過我一個人出去咧?”
“是呀!真不知道是哪個哈種胡說八道!”
“我是啥人他福娃不知道三娘也不知道嗎?”
“這是人家的金蟬脫殼之計,不僅不感激咱還要使勁蹬咱一腳!”穗穗爸嘆息道?!吧洗卧诠さ厣吓鲆娎享n,他想把穗穗給他兒子說,我沒同意。人家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剛分到高中當(dāng)老師,穗穗,看來這都是你的命,大看了一輩輩人咧,都沒把人看透!”
“大,我不愿意!”
“你還惦記著福娃?這樣的情形福娃能答應(yīng)嗎?”
“啥情形嘛?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我走的正行的端!”
“娃呀!這號事誰能弄地清,誰愿意給你弄清白,都是看笑話的,而且越弄越亂麻!就是白便宜了福娃那小子!”
“福娃要真是這號人那咱就不理他咧!”
“我倒愿意相信福娃不是這號人!咱就等著看福娃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