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進安南天師府,又是另一感覺,林佑雖然沒有什么尊卑貴賤的感覺,可當初進這天師府的確是小心翼翼,如今身份轉(zhuǎn)換,再一來,下人們通稟,安南連心歡歡喜喜的出來相迎。這待遇差距…頓時就體會出來了。
原本林佑還道前幾日還珠之事得罪了這位安南二小姐,今日見了還有些尷尬,免不了又要瞧安南連心的那一張冷臉,可哪里想到安南連心卻是似乎心情頗好。讓林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再度想到女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這話果然沒錯。
稍微問了一下安南連城的情況,安南連心卻是浮起一絲苦澀笑容:“兄長重傷回來,理應多多休養(yǎng),可整天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勸也沒用,兄長他,就是太好功好名了。”
安南連心能當著林佑的面這么說兄長,著實讓林佑吃了一驚。他可是看得出安南連心可是很敬重安南連城的。
卻不知…安南連心現(xiàn)在把他已經(jīng)當成可以說心里話的親近之人,誰讓是命定的姻緣呢,如今有些小抱怨自然就下意識說出來了。
林佑只能說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安南兄有大志氣,比我可強多了。”
安南連心謂然一嘆:“我是怕兄長太急了,這番受傷,定是有大危險,隨兄長去的幾位家將,也都……”
林佑默然,半晌之后才只能不干不濕的接了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頓時換來安南連心的一個白眼。
……
林佑隨安南連心來到安南連城的書房。安南連城桌上擺著一青銅小鼎,他手持一方手帕,正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那小鼎。
進了安南連城的書房,同樣的書房,同樣的人,林佑卻在進來時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眉頭不由略皺了一下。
安南連城坐在書桌后,一身云紋錦衣,臉色蒼白,但一對眼睛卻很亮,那是一種自得的光亮。見到林佑,大方的一擺手:“林兄,快請坐?!闭f完也不管身后的妹妹,就繼續(xù)擦拭手中的小鼎了。
林佑坐在書桌對面,目光打量著面前的安南連城:“安南兄身體可還好?”
安南連城咧嘴一笑,大有爽朗之意:“好,好的很。”
可注意力卻都在手中的青銅小鼎上,連眼睛都沒有抬起來看林佑一下。
林佑心中略微疑惑,感覺有些怪異,安南連城以往可是個很重視禮儀的人,這個世界也是很注重禮儀尊卑的,就連胡宣兒都說她太隨性,會讓人笑話。
對待同僚,這般不客氣?
安南連城這等貴公子,豈能不知這些禮儀?
接著看向后者手中的青銅小鼎。
“聽說安南兄這次是出去尋寶,可有收獲?”林佑笑問道。
誰知他這隨意一問,安南連城的臉色卻是猛地繃緊,似乎有些戒備之意,沒有立刻回答林佑的話,而是看向旁邊的安南連心:“多嘴?!?p> 安南連心則連忙說道:“兄長莫怪,十四郎他也并非外人。小妹告知他,也是希望日后有什么事,兄長也可以和他相互幫襯…”
這段時間以來,林佑在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地位和樹立了本領頗高的形象,自然想讓心中的這兩個重要男子多多親近,誰知她這一番話卻讓安南連城面露不悅,陡然暴怒。
“哼。我安南連城何時需要人幫?倒是你,你一個女兒家的,整日拋頭露面,還有沒有我安南家的規(guī)矩了,上次你私上西嶺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給我回房閉門思過去?!卑材线B城喝道。
古時長兄如父,安南連城說話有父親的派頭,也在情理之中。
但安南連城向來疼愛安南連心,何時說過這么重的話。安南連心是關心兄長才說了先前的話,卻沒來由的得來一通呵斥,還是當著林十四郎的面,當即又羞又怒,眼圈紅紅的,跺了跺腳,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林佑坐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么,可也覺得安南連城的話有些過分了,但畢竟是人家兩兄妹之間的事,他一個外人終究不好插嘴。只能默默搖頭,疑惑著以往安南連城可還招攬過他,應該不是剛愎自用之人才對。怎么今天這般氣量狹???
少聊了兩句,這次林佑本就是探病而來,看人家當事人沒事,呆著也沒意思,便起身告辭。
可告辭時,安南連城也是頭也沒回的擺手,沒有絲毫相送之意。
幸好林佑不在乎這些禮儀。
剛剛出門,林佑下意識的回身準備將書房門關上,可這一回身,竟然好巧不巧的看到安南連城正朝著手中的青銅小鼎流出口水來,一對眼睛里也閃過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紅光。
當即大吃一驚。
這…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安南連城嗎?那青銅小鼎又是什么?
懷著滿腔疑問。
林佑出了書房,想來想去,沒有出天師府,而是叫來一位護衛(wèi),讓他帶自己去見安南連心。
女兒家住在后院,這后院就不是輕易能進的了,那護衛(wèi)將林佑帶到后院,由后院的小丫鬟小云稟報,得到安南連心許可,林佑這才進去。
后院一涼亭中,安南連心正坐在一石桌前看著院中的假山發(fā)呆。林佑看著那惹人憐愛的身影,心中莫名一痛。
自從認識安南連心以來,這女子都是敢做敢當,有一副俠義心腸,就是面對西嶺眾妖都能泰然處之,現(xiàn)在卻是強忍哽咽,坐在那里。
林佑上前。
“安南天師…”他只開了個口。
安南連心卻仿佛引動了雪崩,一轉(zhuǎn)頭便撲進了他的懷里,強忍的委屈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林佑愣了愣。這個時代畢竟不比前世那個時代,女孩傷心隨便就能借個肩膀哭的。安南連心這動作實在太大膽了些。
而旁邊伺候的小云更是驚呆了,一對眼睛看著已經(jīng)撲到林十四郎懷中痛苦的自家小姐,急得拉也不是,喊也不是,左右環(huán)視,連忙又羞又急的出了涼亭,走到后院門口,卻是防止外人進來撞見,給自家小姐把風去了。
“小姐是天師,不拘禮節(jié)也可理解,可這大白天的和男人摟摟抱抱…這也太…”小云亂想著…
安南連心真沒想別的,她只是傷心,想找個懷抱依靠,林佑恰巧就是最合適的懷抱,她坐著,林佑站著,俏臉埋在林佑腰上,梨花帶雨得說道:“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兄長從來沒有這么說過我,你知道嗎,我在家里,對我最好的就是兄長,小時候有一次我調(diào)皮,施法把兄長的頭發(fā)燒了,讓他被很多族人嘲笑,他都沒這么兇我……”
林佑聽著,一言不發(fā),這種時候,安南連心可能只需要一個忠實的聽眾吧。
一番發(fā)泄之后,見安南連心委屈少了許多,林佑手掌不敢拍安南連心的后背,只能說道:“兄妹之間,打打鬧鬧很正常,當年我隨著師父修行,也經(jīng)常和師兄弟們打鬧捉弄?!?p> 安南連心這才抬起頭來,緩緩松開了環(huán)抱林佑的玉臂,臉頰微紅,可神態(tài)間竟然沒有絲毫覺得自己動作冒失的神情,反而頗為自然。
接著又謂然一嘆道:“只是打鬧呵斥便也罷了。我擔心的是…兄長他…”
安南連心欲言又止。
林佑卻已經(jīng)明白,稍微整理了一下青衫,沉聲道:“在下來此見二小姐便是為了此事,安南兄似乎性情大變,我看十有八九和他手中的青銅小鼎有關,二小姐需多加小心。”
安南連心聞言,神色一凜可轉(zhuǎn)而又想到什么,直視林佑眼睛:“你是擔心我嗎?”
林佑眨眼,“那是自然?!?p> 誰讓你送我南海靈珠那么珍貴的東西呢。
當然,這句話林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傻瓜才會說出來。
安南連心心中微甜,剛剛還梨花帶雨的俏臉上又多出了一抹柔柔笑意,而后才神色凝重道:“我知道,那青銅鼎便是這次兄長得來的寶物,我和兄長討要觀看,兄長都不許,這兩天兄長如廁都端著它,定是有鬼。”說到此,安南連心又看向林佑:
“十四郎,我和兄長在西伯縣無親無故,若是兄長真出了什么麻煩,還請十四郎一定出手救救兄長?!?p> 林佑臉色也肅然點頭。
“二小姐放心便是,安南兄對在下的賞識,在下還是記得的,他是朝廷的一位好天師,若真有麻煩,林十四郎一定竭盡全力出手相助。”
“謝謝。”
安南連心眨了眨如同水洗過的明珠雙眸,由衷說道。
……
回到湖畔的天師府。
“什么?安南連城性情大變?”胡宣兒聽完林佑敘說,也是大吃一驚。
“嗯,那青銅小鼎不知是何物,有些詭異…”林佑唏噓。
“三界之廣,奇珍異寶何等之多,就是師父都不一定能認出來。夫君,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或許…只是那安南連城得到寶物一時激動,性格變化了些也說不準?!焙麅喊参康馈?p> 有些心志不堅的人,的確有可能因為一些突然間的成就性格變化,比如得到寶物,中了彩票…導致整個人瘋掉的都有。
“或許吧。”林佑點頭。
但他還是覺得,安南連城的變化不同尋常。
……
入夜,
西伯縣,安南天師府,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飄然掠出了府邸,朝著縣城一處民區(qū)掠區(qū)。
很快,他到了民區(qū)外,立身于寂靜的街道中央,一身云紋錦衣,在月光下,再沒有了平日的高高在上,而仿佛有著別樣的詭異。
只見他手持青銅小鼎,小鼎中隱隱有暗紅色氣流匯聚,那些暗紅色氣流中,似乎還有一張張人臉浮現(xiàn),猙獰得盯著他。
“別急,阿大,你們不會白白犧牲的,馬上會有更多人來陪你們,吸吧,我的寶貝兒……”
嗡。
那青銅小鼎鼎身上突然紅光大亮,將近在咫尺的臉龐映襯的更加邪異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