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在干什么
冷清菡見慕容寒點了頭，略微勾了勾唇，
“王爺還會時常覺得頭痛難忍，胸口沉悶呼吸困難，夜間更是常常難以入睡。小女子說的可對？”
聽了冷清菡的話，慕容寒再一次溫笑著頷了頷首。
平日里他的身子就如枝頭的枯葉，風(fēng)一吹就潰散不堪。每到夜里胸內(nèi)就像壓了一塊大石，讓他全然喘不過氣來，更別提能夠安枕入眠。
這么多年了，每次難得有了些睡意，都會在夢里夢到從前的那件事情......
午夜夢回，更是汗意盈盈，驚慌喘息，難以入睡。
細(xì)細(xì)算來，他確實是一場好覺都不曾有過......
慕容寒思忖著，心中平嘆了口氣，看向冷清菡的眸間透著滿滿的打量。
他第一眼看到眼前的女子只覺得她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似乎什么事都與她無關(guān)，有著平常人家閨中女兒所沒有的坦然。
只量她應(yīng)該是哪位權(quán)臣家的小姐，見過不少世面，才能如此從容淡定。
但卻從未料想過她的醫(yī)術(shù)也不簡單，小小年紀(jì)竟能一脈之間探出他多年的病癥，就連宮中的太醫(yī)也很難做到這點。
京城里的名門世家大多保守死板，他們平日請來的教書先生，大體上都只傳授琴棋書畫這四門所謂的女子必修學(xué)。
畢竟誰家的女兒若是能在京城一年一度舉辦的才秀上名列前茅，不但能尋得一個極好的親事，更是能為自家門楣?fàn)巶€好臉面。
而女子學(xué)醫(yī)既不能光宗耀祖，且男女有別，若是哪家未出嫁的女兒與其他男子有肌膚之觸的事被傳出去，定會為家中尋人說親設(shè)下障礙。
所以慕容寒實在想不到眼前的女子會是誰家的千金，能夠如此不一般......
冷清菡得了這位睿王殿下的肯定，心中已十分了然，隨即低首從腰間的佩囊中尋了針包出來，干凈利落地將其平展在檀木桌上，動作如絲綢般順滑。
只見那針灸包里有大小銀針?biāo)氖烁?，長的短的粗的細(xì)的都有，井然有序地并排列在包內(nèi)上下兩層。
一旁的裴絡(luò)瞧著這密密麻麻的一排銀針，腿腳越發(fā)有些站不住了，他當(dāng)然看的出來面前的這位小娘子是要為他家王爺行針灸之術(shù)。
雖然方才這姑娘將他家王爺?shù)牟“Y說的無一遺漏，樣樣切中要害，他也不由得信任了幾分。
不過......幾分就只是幾分。
畢竟這能瞧出病癥是一回事，會不會治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家王爺?shù)挠耋w向來經(jīng)不起半點折騰，這幾年來太醫(yī)們開方子也是慎中又慎，就算針對王爺?shù)牟∮辛烁玫狞c子，也絲毫不敢輕易篡改藥方，必得循序漸進。
先不說眼前的女子用行針之法可否對上自家王爺?shù)牟“Y，若是這桃衣姑娘漏了神，行錯了針，那怕是宮中的太醫(yī)們都回天乏術(shù)了。
他不能讓主子冒這個險......
裴絡(luò)思忖著，腳下的步子早已按耐不住，快步上前到慕容寒右前方處。
由于檀木桌子的原因他不能站在慕容寒正前方，只能倚著桌沿強行向左斜著身子，直直地伸出左胳膊以求擋住后面慕容寒的身影。
一雙眸緊緊地盯著冷清菡的手和桌上的那排針，眼皮眨都不敢眨一下，神情中布著滿滿的防備。
冷清菡睨了眼前的裴絡(luò)一眼，青蔥玉指隨性地從泛著白光的一排銀針上拂過，斜眸看著對面的人，勾唇淡漠地道：
“王爺打算如何？”
方出口的話讓慕容寒略微出神，眸光盯著桌上的針包滿是凝重，似是也在猶豫著什么，唇瓣微抿，遲遲沒有發(fā)出聲音。
冷清菡也不急，揉著眉骨半托著桃腮淡然地看向窗外，對街的六月雪開的正旺，星星點點分布在植株上，看著古靈精怪，小巧可愛。
時而臉上迎面拂來一陣清風(fēng)，更覺柔意漫漫，冷清菡的心也跟著歡愉了許多，心中不自然地想到那個人：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眸間多了些馳念，嘴邊不自覺地蕩起笑意。
須臾，對面的慕容寒似是已經(jīng)有了想法，將視線從針包上移開頷眸看向冷清菡，剛欲張嘴，卻頓了頓。
眼前的女子正滿眼笑意地瞧著窗外，似是想著什么事，略微出神，輕紗雖遮住了那半張面容，卻不難看出女子的心情極好。
男子遂勾了勾唇角，不忍打斷，滿眼溫柔地看著冷清菡。
一旁的茗香機靈的很，見這睿王似乎有了主意，忙握拳到嘴邊半咳了咳嗓子提醒冷清菡
出神的人聽見“咳咳”兩聲這才不舍地收回思緒，眸間的笑意瞬間斂了回去，玉手從腮邊放下，抬眼瞧著對面的人，抿了抿唇道：
“王爺可是想好了？”
慕容寒笑意溫柔地看著冷清菡，頷了頷首，
“姑娘行針吧！”
一旁的裴絡(luò)聽了這話張了張嘴，見自家主子側(cè)頭看著自己搖了搖頭，遂咬著后槽牙將話咽進了肚子里，心里長嘆了口氣向后退了回去。
冷清菡一句話也沒多說，瞧了一眼身旁的春竹。
春竹心領(lǐng)神會，忙囑咐了一旁的小伙計去彩繡閣的大門處好好盯著，不許人來打擾姐姐行針。
冷清菡遂又將衣袖隨意地挽了挽，便從針包中取出一根長約一寸六的鑱針，極其精準(zhǔn)的向慕容寒手側(cè)的合谷穴刺去。
又動作嫻熟地連取幾針，分別刺進關(guān)沖穴、前頭點和偏頭穴，動作干凈利落，優(yōu)雅自若，下針之時毫不猶豫。
裴絡(luò)在一旁傻傻的看著冷清菡一連串的動作，雖看不太懂，但是眼睛卻是一眨不眨。
他下方袖子里的拳頭正緊緊地攥著，冷清菡每下一針，他就不自覺地跟著渾身使勁。
而慕容寒受了這前兩針時只覺得體內(nèi)的血液似乎流的順暢了些許，但并沒有什么大的不適。
直到第三針下去，沒一會兒他便覺得胸口似乎有什么東西翻滾燃燒的厲害，渾身更是滾燙至極，仿佛置身于太陽之下炙烤著，汗滴瞬間順著兩側(cè)臉頰流下。
一旁的裴絡(luò)見了，忙取出手帕在一旁替慕容寒擦著額間的汗，見慕容寒此時蹙眉蹙的厲害，臉色難看，他的心如綁了一根麻繩緊緊地揪在一起。
冷清菡沒有理會裴絡(luò)，遂又從針包中取出四根最細(xì)的銀針，徑直起身走到裴絡(luò)的正前方睨著他。
裴絡(luò)拿著帕子猶豫了片刻，遂咬了咬唇，似是心中做了極大的斗爭，艱難地向旁退了幾步，將原先的位置讓了出來。
冷清菡氣定神閑地走到慕容寒身側(cè)，動作迅速地將這四針刺在位于百會穴上下左右四處的四神聰穴上。
這四針下去，慕容寒胸口的壓迫感更深了，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般，怎么壓也壓不住，身子也因痛苦扭曲在了一起，嘴邊的唇因為強忍著被他咬出了深深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