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放棄我們的孩子,好嗎?
雨飛低著頭,走在我身邊一米的距離,雨飛不說話也不看我,雨飛不再像以前來看我時那樣熱乎的粘著我,以前,雨飛每次來時總要緊緊的牽著我的手走過我們廠門口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好像害怕別人不知道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一樣,可今天,完全與過去不同,剛才從宿舍出來時,我試著去牽他的手,可雨飛點燃煙,躲開了我伸向他的手,甚至在我說好冷的時候,雨飛也沒有像過去那樣親昵地過來擁著我的腰,告訴我說不冷,有他溫暖的懷抱在為我永遠(yuǎn)制造溫暖。
雨飛是我的老公。
雨飛愛我的心一直都在,我知道,雖然我們相聚的時間很少。
走進銀行,銀行的人很多,我取了號開始等待,雨飛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雨飛依然不說話依然低著頭看他的皮鞋,我輕輕的咬著唇,把手溫柔的放在雨飛冰冷的手心,雨飛習(xí)慣性的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陣溫暖開始在我們的掌心穿梭,少頃,雨飛偏轉(zhuǎn)了頭,看銀行的外面,雨飛的眼鏡里有模模糊糊的霧,雨飛放開了我的手,雨飛走出了銀行,雨飛雖然在竭力不讓我看見他的眼睛,可我知道雨飛眼鏡里的霧是淚、是男人的淚。
我的心在隱隱的痛,我理解雨飛的心情,我悄悄的撫摸我依然光滑的腹部,我抬高頭,看銀行裝飾精美的天窗,我的眼淚只能默默的流在心里,為我、為雨飛、為我們未來的孩子。
我,懷孕了,雨飛和我的孩子,雨飛一直渴盼我們可以有個女兒。
春節(jié)后,老公回了單位上班,我也懷著對老公的依依不舍回到了廠里,在該來麻煩事的時候麻煩卻躲開了我,開始我一直以為只是因為春節(jié)的時候累了所以麻煩才有了點麻煩,直到近五十天的時候,我才肯定,麻煩是個好朋友,而好朋友不來是真的麻煩了,但我的心還是興奮的,因為雨飛一直在暗示我他想要個我們的女兒,我興奮,但我也很明白,現(xiàn)在還不是我和雨飛要孩子的時候,因為我們的經(jīng)濟還不允許,現(xiàn)在這個社會只有需要錢的地方,卻很難有可以讓普通人賺到錢的地方,而我和雨飛就是普通人中的兩個人。
雨飛在行政單位上班,被社會美稱為公務(wù)員,別人看到的是雨飛他們的旱澇保收,可沒人知道一般公務(wù)員,尤其是在小鎮(zhèn)上班的普通干事背后的故事,雨飛,已經(jīng)有半年沒有拿到工資了!
雨飛在大學(xué)時是中文系的才子,一筆優(yōu)美的文章寫的能讓人誤入仙境,可惜,別人沒有誤入仙境,倒是雨飛自己進了仙境,雨飛以為社會的進步百姓苦難需要他,于是,雨飛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放棄了報社的邀請,而來到了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剛進入政府的時候,雨飛真的是熱血激揚,大有日后指點江山的架勢。
但社會終究是社會,社會絕不是理想堆砌而來的?,F(xiàn)實讓雨飛看清了,自己只是一個棋子而已!
雨飛走路的姿勢變了,雨飛不再昂首挺胸,雨飛開始時時沉默的低著頭,我知道不是他所說的思考,我知道他在郁悶,這個社會到底怎么了,因為在他的朋友和同事中,那些沒有水平有酒量、沒有業(yè)績,有拍馬的人都已經(jīng)生活得很有滋潤了,雖然政府還是政府、部門還是部門。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安慰自己的老公,說社會進步嗎?說人生的道理嗎?不,這是沒用的,因為雨飛的文字里已經(jīng)滿是社會的進步和人生的道理了,我只能時常在他沉默的時候為他在書桌上放上一杯他喜歡的綠茶、我只能在他沉默的時候默默的緊緊擁抱著他,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他還有我。
雨飛愛我,時常輕輕撫摸我垂肩而下的秀發(fā),時常溫柔的看著我的眼睛深情的說:“老婆,我也許太相信世界,我也許會最終懷疑世界,但我永遠(yuǎn)相信自己會成功,因為我愛你,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切最好的生活?!?p> 其實,我好想告訴雨飛,我并不需要什么最好的生活,我只要我最好的雨飛好好的!可我只能把我要說的話藏在心里,因為我知道雨飛是好強的,他說過的話他從來都要做到而且最終會做到,所以我只能小鳥依人溫柔的的在雨飛的懷里“嗯、嗯”的答應(yīng)。
春節(jié)后回到廠里,坐在寬敞的辦公室,我的心里是我的雨飛、我的心里是雨飛的沉默,唉!
當(dāng)麻煩沒有來,當(dāng)麻煩真的成為麻煩時,開始,我的心里充滿了喜悅,我和雨飛的孩子、我和雨飛渴盼的女兒終于要來了!
想著雨飛聽到消息時的微笑,我顧不得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我打電話給雨飛,“老公,老公?!?p> 電話接通,聲音里是嘈雜的音樂和此起彼伏的碰杯聲,雨飛在哪里?
聲音安靜了些,聽見雨飛的聲音:“老婆,我和雷他們在酒吧,很吵,你好嗎?”
我告訴雨飛,我給他信息,雷是雨飛的同學(xué),我隱隱約約的聽見雷在問雨飛是不是嫂子的電話。
在信息里我告訴了雨飛,我已經(jīng)懷孕,雨飛在電話里沉重的嘆著氣,我知道,在雨飛嘆氣的瞬間,他已經(jīng)想了很多很多的問題,雨飛的回答很簡單,雨飛說:“老婆,我想想?!?p> 沒有電話,沒有信息,一周的時間在我們的沉默里過去,雨飛,來了。
在我的宿舍,雨飛默默的抱著我,雨飛的身體在發(fā)抖,雨飛的眼鏡里是他思考后的痛苦,雨飛輕輕的說,“老婆,我們的女兒來的不是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安排她的生活、她的教育,我不想我們再兩地奔波,我想有我們自己的家,房子已經(jīng)看好了。”
我感覺自己平滑的腹部在膨脹,一個小小的生命在輕輕的叫著爸爸、媽媽……
眼淚默默的灑在了雨飛擁抱著我的雙手上,我哭了,哭我、哭雨飛、哭我們的孩子,“老公,放棄我們的孩子,好嗎?”
雨飛松開了緊緊擁抱著我的手,雨飛低下了頭,雨飛的手在頭發(fā)里揉搓,雨飛的頭發(fā),亂了!
當(dāng)時間走遠(yuǎn),當(dāng)醫(yī)院的門離我們越來越近時,雨飛緊緊的牽住了我的手,我們的手心,一片冰涼;我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孩子,我們的女兒,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