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玄鴉在四名修仙者的眼皮子下迅速飛遠,黑紅色的殘影穿過風雪屏障,隨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竟一頭又躥進溶洞中。
四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風風火火地又跑回溶洞口蹲下,望著里面黑黢黢的幽暗,顯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
“怎么辦?”何子舟探出神識緊跟赤玄鴉的后尾,“再拖一會可就真讓它跑了!”
雷晃無奈地苦笑一聲:“還能怎么辦?下洞追吧!”
王小嫚率先跳了下去,臉上帶著微紅的慍怒,這一趟太多波折讓這個高冷的女人失去了耐心,她右手死死掐決,腳下動作如風,法術(shù)定位的不是赤玄鴉,而是那根他們拼命所求的雪美人。
何子舟墊在最后下洞,但只有他的神識能夠跟上在溶洞里七拐八拐的赤玄鴉,他看著最前方的王小嫚已經(jīng)掏出她那根玉簪,再次疾馳起來,忽然想到自己在云痕山脈里與那些狼群的經(jīng)歷,不免有些擔心:
“王師姐小心一點,這里溶洞錯綜復雜,赤玄鴉比我們熟悉的多,當心被它勾引中了陷阱!”
“我們再跳進溶洞就已經(jīng)是中了陷阱了!”雷晃沒有回頭,粗魯?shù)穆曇粼诙粗谢厥?,“老子非要剝了這只雜毛鳥的皮當褲衩!”
巨大的震動通過石壁擰出恐怖的聲響,四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接著是無數(shù)石塊碰撞擠壓的喀喇聲,刺激的硫磺味再次鉆進鼻腔,何子舟面色蒼白:
“不會來時的路又塌陷了?”
“現(xiàn)在沒時間考慮那么多了我的何師弟?!敝墁幓剡^頭帶著輕浮的笑意,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若無其事,“去追回來那個人參娃娃才是大事,你說呢?”
何子舟沒有回答,心說就算追回來雪參但被困在著山體里,不還是拉肚子喝補藥,屁用沒有嗎?
他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霧隱谷里的山脈絕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前方仍有要命的危險等著他們跳進去,何子舟暗自嘆氣,他是真不知這一趟來的值不值,當時看見雪美人三字腦子一熱,屁顛屁顛就被周瑤騙來當了苦力,可到最后連雪美人能不能到手都是個未知數(shù),他心中已然有了悔意。
就在何子舟胡思亂想的時候,神識傳回的信息讓他立即后背一緊,連忙大喊:
“王師姐小心!前方有鬼面蛛!”
似乎是早就有所準備,王小嫚毫不避諱地舉起手中的木祖,一如女武神般飛速向前,頭頂亮起的六只紅眼也瑟瑟的縮了回去,何子舟在后方看見這一幕不禁捂嘴偷笑。
這也能行?
前方終于到了盡頭,何子舟跟著周瑤的屁股后面慢了下來,周瑤摸出夜光珠照亮洞壁,在紫藍的光芒下赤玄鴉焦急的盤旋,它的前方是一大片厚實的巖層,雷晃喘著氣壞笑起來:
“說你這雜毛鳥是蠢呢還是精呢,躲在暗處搶了老子的寶貝,又自己跑到絕路來,真是什么樣的主人出什么樣的豬??!”
王小嫚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她毫不廢話揮出銀劍,劍身在空中發(fā)出空幽的微鳴。
就在此刻赤玄鴉突然靜止,竟穩(wěn)穩(wěn)懸浮在空中,尾巴赤紅的羽毛根根顫栗,在摩擦間碰撞出點點火星,何子舟忽然心頭一緊,不好的感覺捏住他的喉嚨。
銀劍畫弧斬去,還未接觸到赤玄鴉半厘,劇烈的火刺就如煙花般從它身上爆炸開來,火光在瞬間蓋過了夜光珠的亮度,四周突然晃晃如白晝,何子舟瞳孔猛地縮成針尖。
火焰,冒著濃煙與臭味的火焰,在四周巖壁上沙暴般卷了起來,何子舟抬起手臂,在眾人頭頂瞬間打出一道玄武靈盾,火風便如嗜血野獸撲了下來,何子舟只感覺上面壓著千斤巨石,咬牙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雷晃緩過神來,抬手也撐出一面靈盾,兩人怒吼慢慢頂起,何子舟這才感覺回過氣,剛才那一瞬間他連熾種的封印都沒來得及解開,膝蓋處已經(jīng)扎滿滲血的石子了。
“是硫磺,這里的巖壁上布滿了硫磺!”王小嫚脆弱的聲音在火光里閃爍,但隨即換來一陣劇烈咳嗽。
洞壁上的火焰在幾個呼吸的時間后慢慢褪去,只留下難以忍受的刺鼻氣味,夜光珠不知掉到哪里,洞中再次沉寂黑暗,何子舟運氣屏住呼吸,還未來得及開口,腳下的晃動就讓他再次跪下。
“不好,我們腳下的巖層是空的!”
話音未落,何子舟突然失重,血液極速撞擊他的大腦,他下意識解開了熾種六層封印,眩暈還未麻痹他的感官,便轟然拍在堅硬的石頭上,喉嚨瞬間泌出腥甜的血絲。
何子舟痛的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后背好像斷掉,他從口袋里摸出剩下的半枚還靈丹服下,才能漸漸使用喉嚨的肌肉,憑他的直覺,剛才恐怕足足落了十余丈的高度。
何子舟撐著胳膊支起身軀,努力對著周圍一片黑暗呼喚道:
“雷師兄,王師姐……你們還好嗎?”
脖子上纏來一道細膩的手腕,何子舟忽然被裹住嘴巴不能出聲,接著耳后呼來一陣香風。
“噓——”
“周……師姐?”何子舟神識傳音,有些不解,“怎么……為什么不能說話?”
“何師弟剛才竟然沒有喊我,可真讓我傷心?!敝墁幱脑沟芈曇舫霈F(xiàn)在何子舟腦海,“你且動用神識看看周圍都是些什么?”
帶著疑惑何子舟閉上眼睛,慢慢運轉(zhuǎn)未魘決,神識便無死角的以他為中心發(fā)散開去,雷晃與王小嫚正噤若寒蟬地趴在地上不敢亂動,這是……
是蛛卵,大片牙黃色的蛛卵層層疊落,如千萬只蠢蠢欲動的惡魔之眼,在這方暗洞中遙遙注視,何子舟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忽然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剛剛我們的墜落已經(jīng)打破平衡,現(xiàn)在只要一點點動靜他們就會破卵出生。”王小嫚屏住呼吸,發(fā)絲絨亂地沾在臉上,“屆時就算我們有木頭也無用,它們數(shù)量太多了!”
“媽的老子要活剮了那只畜牲!”雷晃怒不可遏地低吟。
“我們該怎么出去?雪美人還在赤玄鴉嘴里呢。”周瑤靠在何子舟的背后,呼出的熱氣輕輕敲打何子舟的耳垂,何子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現(xiàn)在哪里還管的上雪美人了我的周師姐!”雷晃苦著臉道,“這一趟咱們能不丟胳膊少腿的出去,就已經(jīng)燒高香了,我現(xiàn)在就想拿著靈爆符在山里給炸個洞爬出去!”
話音剛落,眾人眼前忽然閃耀,刺眼的紅光帶著錚錚的摩擦聲在洞穴里爆炸開來,何子舟大罵:
“雷師兄你他娘的不會來真的吧!”
“放屁不是我!是那只雜毛鳥!”
眼睛來不及適應(yīng)強光,神識飛快探出,赤玄鴉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尾羽,猩紅的光刺如一輪太陽冒著火光,四面的蛛卵在光芒和火聲的刺激下奮力掙扎,聳動著鋪成一片沸騰的海洋。
“這畜牲……心腸怎么如此歹毒!”
已經(jīng)有幼蛛破卵滑了出來,八條利腿點點伸展已如拳頭般大小,赤玄鴉收掉火焰隨即調(diào)轉(zhuǎn)身形向上飛去,消失在沉沉黑暗中。
形勢已經(jīng)不可掌控了,無數(shù)鬼面蛛紛紛破卵,雷晃挺身跳了起來,手中的靈爆符正呼吸般閃耀:
“沒別的辦法了,看老子給你們炸出一條活路!”
說話間符箓便已脫手,利箭似的扎進前方蛛卵群中,下一刻只聽得震耳欲聾的爆炸,四周的山體隆隆轟動,無數(shù)蛛卵混著碎石飛起,周瑤扶著何子舟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我說,這靈爆符炸得死鬼面蛛嗎?”何子舟捂住口鼻大喊。
“老子炸的是石頭!”雷晃冷哼一聲。
“跟我沖!”
塵霧未散,何子舟的神識已經(jīng)看穿前方豁出一個洞口,心頭升起久違的興奮感,三人撐起靈盾撥開散亂的蛛卵,當即跟著雷晃沖了過去。
“這邊走!”王小嫚掌中手訣微亮,玉指指向一方,“赤玄鴉帶著雪美人在這邊,跟著它一定能找到出口!”
“還跟著這只畜牲嗎?”雷晃回過頭,隨即明白過來,“它也要跑出洞去,好像也只有這樣了!”
后方洞口中響起一陣喀喀的敲動,如密密麻麻的雨點下墜,那是無數(shù)只鬼面蛛敲擊石壁發(fā)出的聲音。
何子舟回頭望去,身后已是一片蛛海。
雷晃再次丟出一張靈爆符,眼前的巖壁便如豆腐般七零八碎,四位修仙者運轉(zhuǎn)全身靈力加速奔走,在這座神燈般的巨大山脈深處探洞破石,雷晃如瘋子一樣遇見死路就炸,爆炸聲裹著他的歡呼聲從未在耳邊歇停,何子舟恍覺失去聽力。
在丟出第四道靈爆符時,幾人面前終于開朗。
“我們又回到最開始的溶洞了!”雷晃興奮的喊到。
洞壁上布滿潮濕的水汽,那條地下河流的水聲漸漸盈耳,跟在最后的何子舟剛想說話,神識敏銳察覺到右邊的異樣。
白色的蛛絲鉆開巖石纏絞過來,何子舟慌忙撐出靈盾,身體便被轟然撞飛,他解開熾種的六層封印,及時止住失控的身形,抬眼撞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煬……”
蛛絲沒有糾纏何子舟,而是順著巖石一路爬行至眾人前方,徐煬如一具人偶輕飄飄降落,裂開的下顎一扇一扇的翕動,戲謔地攔住眾人去路。
“我靠什么怪物!”雷晃嚇了一跳退了回來,他從沒有見過死而復生的徐煬,以為是新的變異品種,“徐煬你小子日了蜘蛛?”
“怎么又會遇見他!”周瑤臉色難看,“這家伙實力已經(jīng)在二階妖獸之上了!”
四下的溶洞再次爬出密密麻麻的人臉,鬼面蛛在這短暫的停留中成功圍剿過來,徐煬漫天蓋地的蛛絲在巖壁上徐徐展開,給那些鬼面蛛鋪成捕獵的地毯。
手中的靈爆符已經(jīng)啟動,閃動的呼吸光愈加急促,雷晃冷笑一聲,他捏起兩張卷成一團,沒有猶豫便朝著徐煬臉龐蓋去:
“給你嘗嘗老子包的餃子!”
徐煬沒有挪動分毫,口中的蛛絲瞬間彈起攔下符箓,隨即拍在地上,一層一層的蛛絲蓋了上去,雷晃大驚失色。
不好!
靈爆符在眾人腳下炸開,這兩張一等黃符威力不容小覷,比之前更加夸張的轟動在眾人腳下撕咬。
地面像蠕動的蛋羹片片隆起,那條橫貫其中的地下水道攔腰斷裂,何子舟抓住一旁的巖石不敢松手,腳下的石頭突然墜落,炙熱的紅光傾然砸到他的臉上。
何子舟瞪大雙眼望去,臉上的汗毛斯拉一聲燒焦:
“這是……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