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還未停止,不止腳下的巖層坍塌,頭頂也開始落下大塊碎石,何子舟緊緊抱著一根突出的石柱,四周又升起濃濃的黑煙,刺鼻的硫磺味灼燒著他的鼻腔,何子舟終于知道之前那個不好的感覺是什么了。
這座終年藏在濃霧里霧隱山,原來就是一座異常活躍的火山。
怪不得會嗅到硫磺味,怪不得這條地下河水會熱的滾燙,真不知道那顆從天而降的巨蛋為什么不再偏一點,直接砸進這火山口里得了,省得玄武門勾心斗角地還建一個迷陣掩蓋,何子舟運轉(zhuǎn)靈力確保自己抓的穩(wěn)固,扭頭去找其他人的身影。
粘稠炙熱的的熔巖流在腳下翻涌,斷掉的水脈還未來得及落下就被蒸發(fā)成滾燙的蒸汽,與巖漿邊緣冒出的濃煙一起遮住了大半的視野,何子舟勉強展開神識。
周瑤躲在一片凹陷石坑里安然無恙,王小嫚和雷晃倒是擠在一小條突出的巖縫上瑟瑟戰(zhàn)栗。
“要是我能活著回去,一定給宗門的聚靈軒好評,一等黃符能炸出云符的效果,直接給霧隱山通了通腸胃!”雷晃緊緊攥著王小嫚的手,呼出的口氣吹得王小嫚頭發(fā)紛飛。
“你要是再貧嘴我就把你踢下去?!蓖跣犂淇岬孟褚粋€殺手。
徐煬從煙霧中顯現(xiàn)出來,六道粗實的蛛絲以他為中心搭在火山口的四周,組成一道巨大的蛛網(wǎng),鬼面蛛搭著蛛網(wǎng)慢悠悠地駛來,好像下面的熔漿對它們沒有任何影響。
下方是滾滾巖漿,上方是無窮盡的煙霧,背后頂著巖壁,身前是上百只緩緩逼近的鬼面蛛,何子舟抹掉額頭的汗水,死亡再一次為他蓋上披風(fēng)。
“諸位同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時候該說再見了。”雷晃抓著王小嫚的手,雙目深情款款,“我雷某人此生未嘗過女孩子的嘴唇,如果王師姐情投意合,不妨讓我死而無憾?!?p> “我寧愿跳進巖漿?!蓖跣犞v得毫無感情。
“不……我們還沒到真正的絕路……”何子舟的聲音從最下方傳來。
“我說小何師弟,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考慮考慮師兄的感受?要不你來和我接吻?”雷晃挪了挪屁股。
“現(xiàn)在除非你告訴我你有飛行法器,能帶著哥們兒從火山口飛出去,或者突然筑基殺光眼前這群蜘蛛,否則不要說那些熱血中二的廢話!”
鬼面蛛不知覺間已到了雷晃跟前,王小嫚白著臉色想要擲出木祖,卻被慌亂的雷晃撥弄掉進巖漿,瀑布般的蛛絲再次籠罩二人頭上,二人凌空被鬼面蛛擒了起來。
“雷師兄!快把剩余的靈爆符丟給我!”何子舟在下方焦急的大喊。
雷晃的嘴已經(jīng)被蛛絲纏住說不出聲,他手忙腳亂運轉(zhuǎn)靈力,將最后三張靈爆符丟了出來。
雷晃看不見何子舟的位置,只是隨手一丟,何子舟眼看著符箓在他面前飛過,咬起牙根也飛躍出來,在巖漿與濃煙間畫出一道完美弧線,抓住符箓跌在蛛網(wǎng)上。
身后恰好伏著一只鬼面蛛,它實在想不到這個人類竟會從天而降,立馬抬起蛛腹瘋狂噴絲,何子舟對著周瑤大喊:
“周師姐!你也過來被蛛絲纏??!”
“瘋了瘋了!”雷晃的傳音在腦中響起,“原來你這小子是想被蜘蛛咬死,早知道我就跟著王師姐一起跳崖了!
周瑤緊緊貼著巖壁,已退無可退,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胸口,如一只掉入陷阱的麋鹿,她看見何子舟一點點被裹進絲繭當(dāng)中,嘴角卻勾出魅惑一笑:
“何師弟到底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如果真被蜘蛛吃掉師姐我也心甘情愿。”
“相信我!”
何子舟在被層層蛛絲掩埋的瞬間,雙目猛然爆發(fā)出黃金般堅定的眼神,在煙與火焰當(dāng)中格外發(fā)亮,周瑤微微一笑,沒有猶豫便輕躍過來。
“我們決不會死在這里!”何子舟在最后一刻將靈爆符丟出,貼在巖漿表面不遠(yuǎn)的巖壁上,而后重新裹進絲繭,“你們難道忘記這蛛絲水火不侵了?”
“你是說……”王小嫚語氣開始激動,“你難道……想要引爆這座火山?”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就像幾只誤入一頭老牛胃里的蒼蠅,現(xiàn)在老牛腸胃發(fā)炎要鬧腹瀉,只要老牛放個屁我們就能噴涌而出了?”雷晃被王小嫚壓著看不見臉了。
“不錯,我想讓這地下的巖漿順咱們一程!”何子舟躺在絲繭里勾出笑意,“這蛛絲就是我們的船舶!”
“希望不是棺??!”雷晃瘋狂大叫,“玄武門里真是瘋子輩出啊!”
“這……這究竟行不行得通啊!”王小嫚氣血翻涌。
“燃血激能,絕境尋生!”
何子舟運轉(zhuǎn)靈力,神識中周瑤也被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三道絲繭在巨大的蛛網(wǎng)上倒垂而立,中心的徐煬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降臨。
“準(zhǔn)備好了嗎?”何子舟深深提了一口氣。
“好了!”三人幾乎同時應(yīng)答。
下方的靈爆符開始閃動,巨大的山體好像醞釀一場驚天宏怒,翻涌的巖漿暴躁不安地跳動,所有人在絲繭里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
何子舟臉頰炙熱,心臟狂跳,一切都已就緒,只等那場沖天而起的火山爆發(fā)!
等一下!
何子舟在收回神識的剎那,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濃霧中漸近飛來一道黑影,那是……
赤玄鴉?
此刻的赤玄鴉再次恢復(fù)成狼狽的模樣,只不過渾身毛發(fā)不再是濕漉漉地打綹,而是被烤的已經(jīng)卷了起來,它嘶啞著尖叫,奮力向著何子舟這里移動。
這個家伙……怎么它沒有逃出去?看著它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何子舟心頭忽的又升起惻隱之心,他努力想著之前被赤玄鴉害慘的狀態(tài),卻一下被赤玄鴉哀慘的叫聲打敗,下方的靈爆符已經(jīng)閃到最終時刻。
該死!
何子舟掏出劍鞘在蛛絲上劃開一個口子,伸手掐住赤玄鴉的脖子,把它拽了進來,靈爆符終于停止閃爍。
巨大的爆炸在身下展開,何子舟只感覺被震的頭暈?zāi)垦2恢较?,他咬著牙努力撐起最厚的靈盾抵在豁口,接著便是流星一樣的沖擊。
藏在地底深處的巖漿爆發(fā)出千萬乘的恐怖力量,一股腦地朝著地面噴發(fā)!
鬼面蛛和徐煬幾乎瞬間不見蹤影,那帶著銹紅蝕黑的巖漿溫度高的驚人,絲繭被卷進滔天的熔巖流中失去控制,何子舟在天旋地轉(zhuǎn)中感覺一陣炙熱,他定睛看去。
那處破口的蛛絲,竟開始一層層的燒化!
“可惡!可惡!可惡??!”
何子舟抵著的玄武靈盾在幾個呼吸間滾燙如鍋,他痛苦地解開熾種七層封印。
豐腴的靈力經(jīng)過熾種變得純粹,靈盾轟然加厚起來,竟沒有碎裂掉,暴怒的巖漿沖破重力一路穿過山體,駕馭著厚重滾滾地濃煙,咆哮著飛向蒼穹。
霧隱山在一陣震動當(dāng)中抖掉身上的雪層,在漫天風(fēng)雪里,巖漿噴發(fā)與雪崩一齊發(fā)生在這個宏偉巍然的山體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神燈像是點起了一縷青煙。
滾燙的絲繭沖破黑煙,在潔白傾斜的山體上滑出一道長長的疤痕,雪粒順著豁口飛濺進絲繭,還殘留著火圈的蛛絲在寒風(fēng)中點點熄滅。
滑行終于停了下來,何子舟一腳踹開覆蓋的絲繭,兇猛的冷空氣與飛雪在他身上橫沖直撞。
何子舟身上衣物已經(jīng)燒毀一半,裸露出的皮膚被熏的煙黑如碳,他大口呼吸著新鮮又冰冷的空氣,洗滌著他已被硫磺炙烤過的肺部,熾種在胸口漸漸安靜,耳邊是雪粒嚓嚓的聲音。
活下來了……
這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覺?何子舟握著地上的白雪,忽然大笑起來。
他不知躺了多久,寒風(fēng)也沒讓他感到難過,視線里倒豎著一條筆直的黑煙,火山口上閃爍的熔漿已經(jīng)凝固成巖,一旁立著的隕山蛋似的安穩(wěn)無恙。
赤玄鴉在胸口昏厥過去,何子舟摸了半天心臟才確定它沒有斷氣,便任由它在身上睡覺了。
不知道其他人落到了哪里,何子舟撐起身子眺望,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雪景,他舒舒服服地又躺了回來,閉起眼睛與赤玄鴉一起假寐。
“希望雷師兄他們能安全?!焙巫又弁鲁鲆豢跓釟?。
“他們現(xiàn)在是很安全。”
突來的聲音讓剛剛回暖的血流瞬間結(jié)冰,何子舟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在朔風(fēng)四起的寒天中頭頂泌出一排汗珠,如果沒有聽錯,這個聲音是……
雪地上壓黑一團陰影,何子舟抬起頭,上方安靜地懸著一道身影。
“擅闖玄武門禁地,我以玄武門內(nèi)門弟子的名義宣告……”
“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