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我喜歡你!”(“I Love You!”)
九宗,神罰之殿。
銀藍色的巨大銀幕在潔白的墻面上被高清的全息投影緩慢拉開。
身穿軍綠色大衣、肩披大氅的男人坐在會議桌的中間,以他為中心的左右兩排都坐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們無一不是九宗學(xué)院里的高層和導(dǎo)師級干部。
此刻在座的每一位,無一不正襟危坐、斂容屏氣地盯著投影顯示出來的山巒與城鎮(zhèn),沒有人說話,空氣安靜地能聽見鄰座的呼吸聲和機器里精細的零件在運轉(zhuǎn)的聲音。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中央新聞?wù)f明天是世界末日要來了一樣。
“哈哈哈哈,你們驅(qū)魔院里原來這么有趣的??!”
“你說的那個什么……蜘蛛女是嗎?我們還沒見過長相那樣的妖怪,但聽你描述的讓我想到《西游記》里的盤絲洞!里面的蜘蛛精似乎都是美女哈哈!”
男人談笑的聲音從會議廳的門外傳來,在座的這些人聽得一清二楚。
“哎,還有還有,你沒說完……”門外歡笑不斷,幾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噢,到了?!?p> “都嚴肅點!”只聽男人在門外告誡道。
“拜托,我們一直都很嚴肅?!彼麄冞€在反駁。
“好了好了!”
“從現(xiàn)在開始,踏入這扇門后,就不要隨便說話,表情要恭恭敬敬!里面的都是魔鬼!對付魔鬼我們要冷靜知道嗎?其實我早就受不了了,每次通知要來這里開會的時候我就頭大!看著那幾尊神佛,我謝天謝地的心都有了!”
“那宋天教授,進去要怎么做?”
“聽他們的指揮就好了!不要多嘴!”
“噢?!?p> “記得啊,時刻保持謙虛,就算是再怎么忍不了,也要盡量裝給他們看!”
“明白了?!迸诵χ卮?。
“都說了,嚴肅!”
“……”
“我要敲門了?!蹦腥藝烂C地說。
咚咚咚——
“請進。”坐在會議桌中間的男人回答說。
磁卡通過門檢,鐵門緩緩打開。
“我?guī)麄儊砹恕!彼翁煲荒槆烂C地走進門來,他的身后跟著韋根和矢志炊幾人。
“那諸位請坐吧?!蹦腥碎_口對進門的幾人說。
見矢志炊幾人不動,宋天連忙嘟起嘴碎:“快找位置坐下!有空位就坐就行!”
矢志炊和高橋理子找到位置坐下,寧澤坐在矢志炊的旁邊。
“宋天教授。”男人微笑著說。
“到!”宋天雙腿并攏,皮鞋在地面上打出聲響。
“我在里面叫你們請進時,你們聽得到嗎?”男人掛著慈祥的微笑問。
“報告,聽得到!”宋天眼睛筆直而堅定地朝著天花板。
男人笑了笑:“我是惡魔嗎?”
宋天緩了一會,露出尷尬的笑容:“不是?!?p> 其余的人此時都將目光盯向宋天。
“在座的各位都是惡魔嗎?”男人又問。
宋天搖搖頭,額頭上不停地冒冷汗,架在鼻梁上的細框眼鏡也往下滑。
座位上的韋根看著宋天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偷笑。
“下次說話注意點,教授?!蹦腥嘶謴?fù)嚴肅的臉面。
宋天點頭像是啄木鳥在鑿樹吃蟲。
男人給了他一個眼色,宋天知趣地趕忙尋找位置坐下。
“下次我要找人改良一下這道門,這該死的東西,隔音效果竟然這么差!”宋天小聲地對坐在他身旁的韋根說。韋根臉上因為想笑而泛起的皺紋都快要繃不住了。
肩披大氅的坐在眾人中央的男人咳嗽幾聲,開口說:“竟然各位都來齊了,那就開始我們這次的會議!”
“同時,也歡迎來自RB的驅(qū)魔院的院長直江蒼介先生的到來!”
矢志炊和高橋理子聽到后眼睛順著男人伸手的方向看去。
幽藍色投影的對面是一片黑暗的空間,此刻隨著男人的介紹,燈光亮起!
一群身穿黑色羽織的男人威風(fēng)凜凜地端坐在另一半會議桌座位上。
會議桌在宋天幾人進來后都一直保持著U形,然而隨著燈光的灑下,會議桌的真正的樣子是個環(huán)繞的矩形!矩形的寬邊坐著披著軍綠色大氅的男人,另一條與之對應(yīng)的寬邊則肅然危坐著驅(qū)魔院的負責(zé)人直江蒼介。
全息影像處在矩形的正中央,任意一個位置上的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矢志炊和高橋理子在看到直江蒼介之后想要站起來示意,但被后者稍抬手臂勸阻了。
“我是越川,是九宗執(zhí)法部的監(jiān)管者,同時也是本次行動的負責(zé)人?!奔缗箅┑哪腥说?,“我身邊的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與最精英的干將,我們與羲和大人共事多年,處理了全球的有關(guān)妖怪而引起的事變不下百來次?!?p> 越川看上去大約是40幾的歲數(shù),他面容端正,頗有幾分風(fēng)流倜儻。短發(fā)造型的他配合上他的這身猶如軍官般的穿著,說話談吐中無不顯示出男人的氣宇軒昂。
“我來不是想和貴方討論什么榮譽功德的?!敝苯n介說。
“羲和修呢,那家伙怎么不來?”他嚴肅地問。
宋天和韋根無不心神微微一顫,他們都知道羲和修現(xiàn)在是被困在秘境里。
越川臉上掛著微笑,他語氣平靜地回答說:“大人現(xiàn)在正在外面處理些事情,暫時來不了?!?p> “哈哈哈,真可笑?!敝苯n介略帶諷刺地笑道,“他來找我?guī)兔Φ臅r候就有這么多理由,現(xiàn)在我來了,他卻和我說處理些事情來不了?你們九宗就是這樣子接待來賓的嗎?”
越川聽了也沒有生氣,只是目光含笑地看著對面的直江蒼介。
“他們不會打起來吧……”宋天小聲地嘀咕,眼神誠惶誠恐。韋根沒有搭理他。
這時,一旁沉默的寧澤開口說:“我想蒼介先生誤會了,我們并沒有怠慢先生的意思,而是羲和大人的確是在外處理一些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況且九宗的執(zhí)行高領(lǐng)都在這里,有什么事情難道在座諸位的身份還不夠給先生您一個交代嗎?”
直江蒼介一時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我們都知道,您是為了團結(jié)力量對抗?fàn)T龍才登門拜訪的,所以還請您不要再過于計較我們曾經(jīng)所發(fā)生的不愉快?!睂帩烧f。
“我們與貴方并沒有不愉快的過去,只是羲和修那家伙的態(tài)度過于傲慢!”直江蒼介說。
宋天聽了捂著臉,小聲說:“我早就知道他遲早會惹到別人……”
韋根想了想,贊成地點了點頭:“確實。”
“還有,你是哪位,諸位都在嚴肅地開著議會,你卻戴個面具在臉上是幾個意思?”直江蒼介犀利的目光直視寧澤,仿佛目光里藏著的刀劍要穿透面具上的眼洞。
越川看向沉默的寧澤,然后回答直江蒼介說:“他是我們九宗現(xiàn)任執(zhí)行者總隊長,寧澤?!?p> “既然是執(zhí)法者領(lǐng)隊,那為何如此失禮?”直江蒼介面不改色地說。
“我想蒼介先生誤會了,他并不是不尊重您的意思。寧澤他臉上一直戴著面具是有原因的,您可能不太想看到他摘下面具后的樣子?!痹酱ㄑ凵Φ卮蛄恐苯n介。
矢志炊聽到越川這樣子說話明顯會傷到寧澤的自尊,眼睛有些顧慮地看向坐在身邊的寧澤。而后者因為戴著面具而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他靜靜地看著會議上講話的幾人,身板筆直。
直江蒼介聽了越川的回答,眼睛看了看寧澤,然后收回視線。
“明白了?!彼统恋鼗卮鹫f。
“那我們就不多說廢話吧,時間緊迫,還請諸位為這次討伐燭龍的任務(wù)制定一下方案。”越川十指交錯,將胳膊肘在桌面上。
“你們說燭龍的復(fù)蘇時間是今天,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動靜?”直江蒼介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韋根教授忽然大聲說道,把一旁打算摸魚的宋天嚇一跳。
直江蒼介看著忽然說話的韋根,臉上露出疑惑且驚嘆的表情:“你是……”
韋根教授笑了笑,回答說:“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這個問題問得好,并不代表我知道!”
宋天大驚地看著身邊的韋根,“你發(fā)起神經(jīng)來比我還強的?”
“謙虛。”韋根小聲地回答宋天,臉上春風(fēng)拂面。
越川向直江蒼介介紹說:“他是韋根教授,是學(xué)院里考古系的權(quán)威頂流?!?p> “但今天的時間還沒有過完不是嗎,現(xiàn)在是傍晚,距離今天結(jié)束越近,燭龍的復(fù)蘇隨時都有可能是下一秒!”一名優(yōu)雅的女士開口說,她臉上蒙著漆黑的面紗。
“你說的沒錯,椰蕾娜夫人?!表f根回答那位女士道。
“今天所剩的時間越少,我們就越要提高精神,燭龍的蘇醒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
“但是誰能告訴我,‘燭龍?zhí)K醒時間是在今天’這個說法是從哪里來的!”直江蒼介說。
“呃,這個嘛……是羲和修說的?!表f根回答道。
直江蒼介看向越川,越川也點點頭。
“所以說,你們這群人就聽信一個沒有多做任何具體說明情況的家伙給你們的一個時間,然后就按照這個時間去辦事嗎?”直江蒼介有些憤怒,“他來我們驅(qū)魔院的時候也是這么和我們說的,當(dāng)時礙于羲和修遠道而來的面子我不好發(fā)作,但現(xiàn)在你們?nèi)詻]有任何充分的理由可以說明燭龍?zhí)K醒的時間是今天!你們九宗這是在耍我嗎?”
“這人火氣好大啊。”韋根小聲地靠近宋天的耳邊嘀咕。
宋天扁著嘴點點頭,“都是差不多年紀(jì)的,為什么就不能學(xué)學(xué)我們呢?”
“你發(fā)火的時候好像和他差不多耶?!表f根瞥了宋天一眼,宋天連忙伸手去捂韋根的嘴。
“夠了,我看你們兩個哪里是什么教授,分明就是胡鬧!”直江蒼介大聲地怒斥韋根和宋天。
韋根和宋天被罵也是立即啞了嘴。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直江蒼介看著九宗默不作聲的眾人,臉上充滿失望的神情。
“我看我們還是打道回府較好!這場議會根本就沒沒有開的必要!”他怒斥道。
就在直江蒼介起身時,越川開口了。
“你可以走。”他語氣平靜地說,但聲音洪亮。
“你說什么?”直江蒼介微微皺眉。
“其實對付燭龍,憑我們九宗就足夠了。蒼介先生,你可以帶著你的部下離開了?!痹酱ㄕf,他的聲音在廳內(nèi)回蕩。
“這么說你是很希望我們離開了是嗎,越川桑?”直江蒼介的眼神微妙地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這個男人。
越川搖搖頭,他回答說:“不,我從來沒有表達過希望你們離開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九宗可以完全勝任這次任務(wù),你們完全可以離開,畢竟你對我們一點也不滿意。”
宋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著對峙的兩人,各方仿佛都暗藏殺機。
韋根則是一臉笑容地看著端坐在中間的越川,似乎完全不擔(dān)心九宗和驅(qū)魔院會鬧起矛盾。
“什么意思?”直江蒼介看著越川。
越川笑了笑,回答說:“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你可以選擇信任我們,然后返回RB。如果不,那就麻煩請團結(jié)地商討應(yīng)對計劃?!彼f,“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那些破壞團隊利益的害群之馬,對付害群之馬,我們老祖宗一般會采取鞭打的方式來教訓(xùn)。說錯了,應(yīng)該叫作鞭策!”
“你這家伙……”身著黑色羽織的侍衛(wèi)按耐不住腰間的佩刀。
直江蒼介伸手覆在那人的刀柄上,他的手看上去完全沒有力度,后者卻感覺像是有什么鐵塊壓住了他腰間的刀柄使其怎么也移動不了,他逐漸平息了躁動。
直江蒼介含笑地看著越川,整理了一下衣服,安靜地坐下。他身邊的隨從也跟著坐下。
越川同樣也是微笑地看著他。
“開始議會內(nèi)容吧。”直江蒼介說。
——
“同學(xué)們,請帶好自己的行李和隨身物品,有序下車,不要擁擠。”
到達站點的火車車廂門外,周良拿著小旗幟站在門口旁在組織同學(xué)下車。
“請有序下車,記得帶好自己的東西噢!”
隔壁班的班長唐依洛也在她所乘的車廂門處協(xié)助同學(xué)搬行李下車。
白若飛背好背包,拖著行李箱的他一邊腳已經(jīng)跨下車門,眼睛轉(zhuǎn)向另一邊正熱心幫助同學(xué)的唐依洛。
“真好!”他望著女孩的身影說了句只有他自己能聽得到的話。
白若飛目光沉醉,卻又似乎在躲閃,明明少女根本就沒有看向他。
“白若飛,你干啥呢?”門外的周良說。
“嗯?”
“你堵著門口不上不下,做啥玩意呢?”周良說。
白若飛看了看身后一排等著他出車廂的人,反應(yīng)過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提起行李箱走下車廂。
熏小萌不知從他背后哪里鉆出來,跑到白若飛身邊捂著嘴笑。
“你好憨啊!鵝哈哈哈哈!”
白若飛撓撓頭,余光看了看還在指揮的唐依洛,輕輕吐了吐舌頭。
——
某棟樓房的天臺上,白澤和夫諸站在黃昏的天空下。
“真美啊?!?p> 夫諸伸展身體坐在天臺的護欄上,一只腿耷拉在空中。說是護欄,其實不過是紅磚砌成的石墻。
“什么?”白澤背著手,修長的身影投射在水泥地面上。
“我說天空?!?p> “天空?”
“嗯?!狈蛑T點點頭,他清秀的眼眸凝視著遠處地平線上快要完全沉落下去的太陽。
“你不覺得天空很美么?白澤?!?p> 白澤的目光其實也一直都停留在繪畫著黃昏的天空上很久。
“嗯,是很美?!?p> 白澤嘴角上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好看的笑意,像極了九宗里的那個家伙。
“你說人類的一生不就如此嗎?”夫諸對著黃昏的光景說。
“人類的一生?”白澤好奇地看了一眼夫諸坐在圍墻上的背影。
“嗯。”夫諸點頭。
“白澤啊,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好歹也有幾千年了不是嗎。”
“唔,這個嘛?!卑诐陕冻鏊妓鞯谋砬?,“不太有印象了?!?p> “怎么會不太有印象呢?”夫諸扭頭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白澤。
“噢,我是指我對‘我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件事不太有印象了。”白澤笑了笑,“應(yīng)該也有幾千年了吧?!?p> “你剛才說人類的一生怎么了?”白澤提醒道。
“噢,我是說啊,人類的一生不就如這片覆蓋了萬物的蒼穹一樣嗎!”
“何以見得?”
“人出生時,就像是夜晚的天空,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見?!狈蛑T說,“當(dāng)他睜開眼睛看清這個世界的面貌的時候,就像是白天,一切都是明亮的,鳥啊花啊野草啊什么的,都很清晰!人的一生會經(jīng)歷很多磨難吧,不像我們妖怪,很自由。他們的生活,有時就像是晴天,有時就像是雨天。唔,甚至有時還是風(fēng)雨交加的呢!就像他們臉上的表情,我喜歡看他們笑的樣子,看到他們笑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藏在云層后的陽光。但是白澤啊,有時候人類,我看他們笑起來的時候,卻是下著雨呢,有的還給我很恐怖的樣子,似乎是雷電?!?p> “哈哈哈,夫諸,你很聰明?!卑诐陕犃斯笮Α?p> “你是在調(diào)戲我吧,我每次聽你夸我都像是別有用心,你的心里肯定不是這樣!一定是在想這家伙怎么這么傻!我說的沒錯吧,白澤!”
白澤搖了搖頭,他含笑地回答夫諸:“我是真的在夸你啊?!?p> “好吧好吧!”夫諸把臉扭過去,繼續(xù)望著天空。
“要說關(guān)于天空呢,你才是最像天空的,夫諸?!?p> “哈?”
白澤笑著解釋說:“你看啊,你就像是月亮。每次我都是很真心地對著你訴說我內(nèi)心的感受,而你卻總是不領(lǐng)情地將自己的臉給埋起來。你不信任我對你說的話,總是覺得這個站在自己身下喃喃的家伙在別有用意,所以向你許愿的人永遠都不會得到回應(yīng)?!?p> “哈哈哈!”夫諸開心地笑。
“但是,你卻會悄悄地跟在那人的身后,無論他走到哪,你都跟著他。當(dāng)他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你又躲進了云紗里,這一追隨就是一生的時間。讓那人總覺得你拋棄了他但是又沒有?!卑诐烧f。
“那個人是主子嗎?”夫諸問。
白澤微笑著搖搖頭。
“那,那個人是你嗎?”
白澤不說話,他只是掛著那輕柔的微笑。
夫諸也哈哈地對著天空大笑,“你真是厲害啊,白澤!你太會造句子了!”
“我接著說我的吧!”夫諸表示他剛才的話還沒說完,“白澤,我問你,眼前這黃昏像什么?”
“噢,像什么?”
“像一個人遇到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那個人的時候,他心中的景色。”夫諸說得條條有理。
“一個男生遇到他喜歡的姑娘時,初見的那一眼,便是黃昏!那是一天中最好看的時候。開始時,有的人會表現(xiàn)得很主動,就像是黃昏下不斷會透過樹木照射到你身上的陽光,雖然同是陽光但是也隱藏不住他心中羞怯的波瀾,所以會沒那么明亮。有的人則是很被動的那種,好比如快要落下去的夕陽,臉上紅彤彤的,想要極力去埋藏自己心動不已的內(nèi)在,卻又想要被人給拉住,不要讓她下墜得那么快?!狈蛑T說,“所以說看到這天空的第一眼,就覺得很美好,因為黃昏可能大概就是人類所謂的青春的感覺吧?!?p> “是嗎?人類可不這么覺得呢。”白澤笑著回答,“人類認為黃昏比起美好的更多的是一種凄涼的感覺。”
“怎么會是凄涼的感覺呢!”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卑诐尚α诵Γ{色的長發(fā)扎成丸子,發(fā)尾在傍晚的風(fēng)中被輕輕拂動。
“?。俊狈蛑T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扭頭看著白澤的臉。
白澤不得已也盯著他的眼睛,笑道:“怎么?”
“沒什么?!?p> “噢,還有?!?p> “李商隱《樂游原》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陸游的《卜算子·詠梅》里念的‘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fēng)和雨’。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白澤說,“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夕陽啊,它總是無限美好,可惜的是它已經(jīng)是接近了黃昏的時候,美好也轉(zhuǎn)瞬即逝。”
夫諸聽著白澤的話,也是皺起了眉頭。
“怎么,不開心了是吧?!卑诐尚χ卣f。
夫諸轉(zhuǎn)過頭去,沉默得像是一座大理石。
“其實相比起這幾位詩人的詩句,我還是很喜歡夫諸所說的。”
“真的?”
“嗯,沒有騙你噢。”
“可是黃昏為什么在他們的眼中是這樣的孤獨與悲傷?”
“……”
“你解釋不出來了是吧?”夫諸嘟著嘴,“你分明就是想哄我?!?p> 白澤伸手撐住圍墻,輕輕地躍上去,和夫諸坐在一起。
“我喜歡你所說的黃昏。”他看著前方的天際說道。
破碎的云層與光線鋪滿了城市的上空,金色與粉白色的天空猶如奶油冰淇淋上混淆在一起的醬汁,黑色的鳥在電線桿上飛過。街道與馬路的喧囂這時聽起來竟有種溫順的感覺。
夫諸將雙腿吊在半空,雙手撐著圍墻,仰著頭看向遠方。
“你真的很聰明,夫諸?!?p> “訥?”夫諸生氣得有些可愛地看向搭著自己肩膀的白澤。
“我懂得沒有你多。”
“你這話就有點假了,白澤?!?p> “哈哈,好吧,應(yīng)該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
“你是我白澤的老師呢!”白澤笑道。
“???我怎么就成你的老師了?你別這樣說我好不好,我有些飄飄然?!?p> “哈哈哈哈?!?p> “哈哈?!?p>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歡笑。
遠處的鐵軌上,列車帶著聲音駛過,太陽將要完全地沉淪。
“它們要來了?!卑诐珊鋈惠p聲說道,語氣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
“它們?”夫諸摸摸腦袋。
太陽的最后一點輪廓消失在了地平線上,城市的背后開始涌起黑夜。
夫諸看著遠方,漆黑的瞳孔里是傍晚的殘云。
“再美好的……也會轉(zhuǎn)瞬即逝么?!?p> ——
“同學(xué)們,煙花表演是在今晚的10點鐘開始舉行,請各位在九點半之前在這個操場集合,到時候再一起帶隊過去看表演!”
青草脆嫩的草地上,唐依洛拿著喇叭對大家說道。
“現(xiàn)在大家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去自由活動,要注意安全。酒店剛才也帶大家去看過,各位也領(lǐng)了自己的門卡,可以在這段時間里去換身衣服,洗個澡。晚上再一起快樂地看演出好不好!”她大聲地說,看上去很興奮。
“好!”同學(xué)們也是十分配合的大聲回答,尤其是男生。
“那就……解散吧!”唐依洛笑著說,擴音器聲音響亮。
同學(xué)們歡呼雀躍地結(jié)伴四散,人群在瞬間炸開。
白若飛看著四散的同學(xué),靜靜地杵在原地。他的眼光穿過人群的間隙,飛起的枯草,看向前方不遠處臉色紅潤的唐依洛。
她明明沒有離自己很遠,但卻像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唐依洛拿著喇叭,扭著頭,像個走失了的小女孩般左顧右盼。但很快她也被幾個女生歡笑著牽走了。
白若飛還傻傻地站著,感受著草地帶給他鞋底的摩挲。
“嘿!”
熏小萌突然拍了拍白若飛的肩膀,把后者嚇個一激靈。
“呼,你好嚇人你知道嗎?”白若飛轉(zhuǎn)過身來看清了是熏小萌拍的他,長吁一口氣道。
“你膽子這么小的嗎?鵝哈哈哈哈哈。”
熏小萌歡笑著拍在白若飛的胸口上,這一掌下去差點把白若飛給干吐血。
白若飛有些不自在,他摩擦雙手,“還行。”
“哈哈哈哈哈?!迸⑦€是在笑著,看上去那么的愉快。
“你打算做什么?”她問白若飛。
白若飛想了想,回答說:“還沒有想法?!?p> “你的好兄弟呢?他不找你嗎?”
“余肖樂么?”
“嗯哼。”
白若飛笑了笑,說:“我們一解散我就看著他跑走了,應(yīng)該是找其他人玩了吧,或者是回酒店洗澡了。”
“你所說的其他人是指楚悅悅嗎?哈哈。”熏小萌瞪著好看的眼睛凝視著白若飛。
白若飛的脖子有些泛紅,本身他就是個定力不怎么足的僧侶,雖然心里暗戀著隔壁班的唐依洛但還是會禁不住地對路過寺廟前的美麗的姑娘們多看幾眼。
“哈哈,你臉紅了!”熏小萌指著白若飛的臉。
白若飛下意識地伸手摸臉。
“心虛了吧!”熏小萌彎著亮晶晶的水眸,黃昏下兩人淡淡的影子投射在綠草地上。
“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白若飛心里有些苦。
熏小萌只是笑著沒有回答。
“余肖樂那家伙喜歡楚悅悅的事你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吧?!彼f。
“……”
“就知道你會裝沉默!”熏小萌背著手,輕輕地踮起腳尖。
“他喜歡楚悅悅嗎?為什么我不知道?他沒和我說過??!”白若飛一副很吃驚的表情。
他心想這樣子裝傻可能會讓熏小萌放棄她自己的猜疑,畢竟他答應(yīng)過余肖樂要幫他保密。雖然余肖樂已經(jīng)和不只白若飛一個男生說過他對楚悅悅有意思的事情,但還是不要讓別的女生知道為好。
“裝,接著裝!”熏小萌表示可不吃白若飛這一套。
“你又知道我是裝的?”白若飛表示不服。
熏小萌微微一笑,將臉蛋朝向遠處的草地上的球門。
“楚悅悅都告訴給我說余肖樂和她表白了??!”她說。
“???”白若飛吃驚,“什么時候的事……”
“呵呵,還說他是你的好兄弟?他表白心目中的女神都不和你說的嗎?”熏小萌眼神含笑地看向白若飛。
“啊啊啊……額?!卑兹麸w摸不著頭腦,這下不知該怎么回答了。
他嘗試地放輕松地四處張望,過了一會兒說道:“我真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去表白了……”
“唔唔……哧!”女孩忽然發(fā)出憋笑的聲音。
“咦?”
“噗呲!鵝呵呵哈哈哈!”熏小萌擦著眼角溢出的水花,捧腹大笑。
“你什么意思?”白若飛看著她笑成這樣,不由地后退一步。
“我騙你的啦,沒想到你真的就把你兄弟給賣了!”熏小萌笑得睜不開眼,她邊拍了拍白若飛木楞的胳膊。
“所以說……”
“我跟楚悅悅又不熟,我很少和她講話的,我們不是同個宿舍的。”
“所以說?!?p> “余肖樂有沒有向她表白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真的很想打你……”
熏小萌用白皙的手背擦著眼角,哈哈的笑,“抱歉啦抱歉啦,不要打我啊,我怕疼?!?p> 白若飛呼出一口氣,向草地外走去。
“你去哪?”熏小萌跟著小跑了上來趕上白若飛的步伐。
“不知道,我隨便走走?!卑兹麸w不想和她說話。
“要不我和你隨便走走吧!”熏小萌說。
白若飛停下腳步。
他扭頭盯著身邊的女孩,臉都給她氣紅了。
“你,你干嘛呀……”熏小萌擺出一副十分可憐的樣子看著白若飛的眼睛。
白若飛的怒意在她好看的眼眸的注視下竟如輪胎被鐵釘扎出了個口子里面泄出的氣體般瞬間消失殆盡,竟還有些砰砰砰的心跳。
“我也是無奈之舉啦,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嗎?沒人陪我逛街,閨蜜都在家里睡懶覺呢!”熏小萌像是牢牢握住了白若飛的心軟處,加緊攻勢。
白若飛實屬輸給了這家伙,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好吧?!?p> 熏小萌的眼睛彎成月牙,看上去有些做作地回答:“好耶!”
——
“老板,這個壽司多少錢一卷?”
公園旁的一處小攤前,熏小萌正看著小吃車上豐盛的配料流著口水。
“10塊錢一卷?!?p> 老板熟練地取過一張長長的紫菜卷,用刀細細地且分開,然后在上面放上煮熟的米團。
熏小萌看了看站在后面的白若飛,白若飛則是渾身不自在地看著她。
她面向老板比了個微笑,“行,那給我來兩根!”
“要加點什么,小姑娘?”老板和藹地問。
熏小萌扭頭朝白若飛喊道,并伸手招呼他過來:“喂,你要什么餡的你自己過來挑!”
白若飛十分猶豫地用腳打著拍子,眼睛直視著站在攤販前的女孩明媚的雙眸。白若飛抓抓頭發(fā),最后還是迫于內(nèi)心的壓力與欲望走向前去。
“嗯……”白若飛稍微俯低脖子看著方格里的配料感到抉擇頗為艱難。
烤的鮮紅的章魚燒、青綠可口的海草、粗大的香腸、濃稠的番茄醬以及芥末等等。白若飛看得也差點止不住嘴角要淌出的口水。周圍都是著急等著要買小吃的客人,這攤販的生意看上去還挺火爆的。
“算了,我點和你一樣的就行?!卑兹麸w嘆了口氣,對熏小萌說。
女孩微笑著看著白若飛,“好吧!”
“咦,那些人在做什么?”熏小萌接過了壽司卷后,目光看向路邊。
白若飛也扭頭看去女孩所指的方向。
街道的道路兩側(cè),一群身上穿著紅白步衣頭戴彩帽的人正擺弄著他們頭頂?shù)臒艋\。木棉樹旁停靠著一輛卡車,卡車上載滿了火紅的燈籠與裝飾。那些人將高高的扶梯搬來,一人提著繩子和環(huán)扣爬上梯子,梯子下的人將一盞紅得似火的還未伸展開的花燈扔給梯子上方的人,后者將燈籠整理好并掛在橫貫街道上空的長繩上。
放眼望去,一條長長的街道上空都被掛上了鮮艷的紅燈籠。
“你問他們啊,他們是在為待會在八方樂園的煙花表演做準(zhǔn)備啊。”攤販老板回答熏小萌的問題道,“這樣的表演這地方舉辦過很多次了,都看膩了?!?p> “啊???拜托大叔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會降低我們的期待值的啦!”熏小萌說。
老板憨笑著擦了擦手,繼續(xù)手中的活,“你們不是本地人嗎?”
“不是,我們是來玩的。”熏小萌說。
“噢噢?!?p> “就是奔著這場煙花去的,哈哈?!?p> “噢噢。”
“其實也挺好看的,你們可以提前去占個好一點的位置,因為到時候來廣場看煙花的人會比較多?!崩习逭f。
“明白,謝謝叔叔提醒?!毖∶刃χf。
“走吧,我們繼續(xù)逛!”熏小萌拉了拉白若飛的衣服。
白若飛咬了一口壽司卷,發(fā)出了滿意的哼哼。
——
天上的光芒逐漸地褪去,慢慢的,天空開始披上夜的顏色。
白若飛和熏小萌逛了商場,在街邊吃了碗魚粉。女孩的手里提著各式各樣的袋子,袋子里裝滿了剛才在商場里買的零食與水果,還有過年的衣服……
“好看嗎?”
服裝店里,熏小萌試穿著服務(wù)員小姐遞來的衣服,對著白若飛展示著自己的身姿并詢問少年的意見。
白若飛打量著熏小萌身上的這一套鮮紅色的加厚復(fù)古的毛衣,毛衣的脖子上圍著一條編織成小鹿樣貌的白色圍巾,女孩解開馬尾,波浪的烏黑長發(fā)慵懶地耷拉下來,輕輕地蓋住她紅潤的耳朵。熏小萌對著白若飛露出好看的微笑,臉上的淡妝透顯出清純的腮紅。
“你是想買回去過春節(jié)的是嗎?”白若飛鎮(zhèn)靜地問,其實他內(nèi)心早就有些春心蕩漾。
“嗯?!毖∶任竦攸c點頭。
“我倒感覺這衣服和圣誕節(jié)比較配……”白若飛紅著臉。
熏小萌想了想,對服務(wù)員說:“那換一套吧?!?p> 過了一會,熏小萌換好了另一身衣服從試衣間里走出來。
在閑著無聊刷著視頻打發(fā)時間的白若飛無意地抬頭,之后整個人都忘記了將手機關(guān)掉,視頻一條接一條地播著,他也不知道暫停。
眼前的熏小萌穿著一條藍白色的羊羔毛外套,女孩將頭發(fā)梳理到腦后,毛茸茸的大帽子和寬松的衣袖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整塊奶油棉花糖,軟綿綿的。
很溫暖吧……
漆黑的心底,白若飛聽到這樣的一個聲音。
“好看嗎?”熏小萌踮起一只腳,被外套包裹的手臂微微舉起,朝白若飛露出笑容。
白若飛咽下口水,眼里藏不住的喜歡。
“還,還不錯!”白若飛眼神躲閃地回答,眼前的女孩太可愛了。
熏小萌將連衣帽戴上,手里擺弄著帽子下伸出的兩條繩,腮幫子鼓鼓的,看上去像是有些不滿意。
“太厚了,凸顯不出我的身材!”熏小萌思考著說。
服務(wù)員小姐聽了笑道:“這么冷的天想要凸顯出身材會著涼的,妹妹?!?p> “再換另一套吧?!毖∶榷Y貌地對服務(wù)員微笑。
熏小萌走入試衣間。
這時,服務(wù)員小姐走到白若飛身邊小聲地說:“你是那姑娘的男朋友吧?”她捂嘴輕笑。
白若飛一愣,連忙甩頭。他心想自己也就這段時間犯了點桃花運,自己就一屌絲談何女朋友。要是真的有女生看上了自己,估計這事只有夢里才會發(fā)生啦。雖然說熏小萌的表現(xiàn)越來越可疑,白若飛也在想熏小萌是不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但他結(jié)合了自己的全身上下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來判斷還是認為這不太可能。因為他仔細分析了一遍,自己好像還真的沒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優(yōu)勢,更不用說撩妹了。要是真的有妹子給他撩了,那白若飛認為她應(yīng)該是瞎了。
白若飛也覺得這樣子貶低自己不是很好,噢,對了。論如何去貶低自己這一方面,白若飛可以說是練習(xí)過不下百次的了,這個可以算是個優(yōu)勢嗎……啊呸呸呸,真的是不要臉到極致!韓沐見了估計都要犯惡心。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同學(xué)?!卑兹麸w笑著跟服務(wù)員解釋清楚。
服務(wù)員壞笑地看著他,白若飛不由心神一亂,心里大呼道這又是什么套路?
“你有向她表白嗎?”服務(wù)員小姐微笑地小聲問道。
白若飛搖搖頭!
“是不敢嗎還是害羞?”小姐姐不斷糾纏。
白若飛不由臉紅。
當(dāng)她提到“表白”一詞時白若飛腦海里想到的第一個人是唐依洛,要說是不敢還是害羞呢,白若飛確實是不敢。因為他與唐依洛說過的話總共不到十句,噢,要算唐依洛后來通知他關(guān)于這次活動的事,白若飛可以勉強地將他們的聊天對話提高到二十句左右。
況且,白若飛覺得他對于唐依洛的感覺一直都是很朦朧的,說不上是喜歡還是單純的好色?;奶频氖牵约喊祽俚膶ο筇埔缆宓母绺缡撬F(xiàn)在的同伴。一無所知的白若飛被卷入一場離譜的只有電視動漫里才會出現(xiàn)的怪物大戰(zhàn)之中,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個維系著人妖社會平衡機構(gòu)的執(zhí)法人,要說是最廢的執(zhí)法人也不為過。因為像唐筱柒這樣會舞刀弄槍的家伙在那里都是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的人了,而白若飛自己除了驚叫逃命啥也不會,頂多昏迷之后在夢里和一個叫做蚩尤的變態(tài)聊聊天。主要是那個變態(tài)的真實想法白若飛一點也不清楚。一條廢材加上一具藏著變態(tài)的殘破身體……你說這要是玄幻故事里的主角我看都是沒人信。
服務(wù)員小姐掩嘴微笑,她對白若飛說:“你信不信要是你這時候?qū)λ戆姿^對會答應(yīng)!”
白若飛一臉我書讀得少你不要騙我的表情,“還是算了吧。”
“姐姐我是女生,我很了解那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她八成是對你有意思滴!哪有女孩會讓自己不喜歡的男生陪著自己逛服裝店的啊?反正姐姐可不會。那個姑娘肯定是對你很用心,才會那么的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試穿她覺得滿意的衣服然后給你看問你覺得她怎么樣。她不在意的人,才不會這么地去詢問他的意見呢?!?p> 白若飛心咯噔了一下。
“還是說你早已心有所屬了?”服務(wù)員好奇地瞪著白若飛。
白若飛沉默了。
服務(wù)員小姐尷尬地笑道:“哈哈,好吧好吧,是我太八卦了。”
“換好了!”
熏小萌的聲音從試衣間里傳出。
她這次穿著一條很精美的黑色連衣裙從簾幕后走出來,素白的雙手輕輕地拎起裙擺,黑色的絲綢下是潔白如雪的裙褶。女孩的長發(fā)用黑色的細繩很認真地扎起來,微卷的發(fā)鬢挑逗著她白里透紅的臉頰,她從試衣間里走出的那一刻時代像是回到了上世紀(jì)的法國,街道上優(yōu)雅的女士從黑色的馬車里走下,她對著街坊展示著她那萬種風(fēng)情的笑靨,路過的紳士摘帽顧盼間都被她給勾住了心神。
“真好看……”白若飛眼神有些恍惚,雖然他經(jīng)常對兄弟們說自己是個不近女色的人。
熏小萌向白若飛走來,忽然腳下一崴,女孩直接撲到了毫無防備的白若飛的懷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若飛渾身麻痹,幫熏小萌拿著衣服的手微微顫抖。仿佛撲到自己懷里的不是少女嬌軀而是一塊剛從烤爐里取出來的火炭。
女孩皺著眉毛在白若飛的抬起頭來,目光如水地看著白若飛的眼睛。
白若飛感覺自己從內(nèi)到外都完全融化了。
“姑娘沒事吧?要緊嗎?”一旁的服務(wù)員小姐語氣焦急地問,可她卻完全沒有過來幫白若飛一把的意思。白若飛目光吃力地瞟向她,發(fā)現(xiàn)她正看著自己,甚至還在捂著嘴笑。
“你沒、沒事吧?”白若飛聲音顫抖地咬字,努力地抬高脖子,不然下顎會磕著熏小萌的額頭。
“不行,我好像腳崴了,有些疼?!毖∶葘⒛樫N到白若飛的脖子上,白若飛瞬間覺得血管擴張熱血滾燙。
“先扶你坐下吧。”白若飛根本不敢用手去觸碰女孩的身體,如果這時白若飛抱住她便是會直接摟住熏小萌的后背。他只能輕輕地握住女孩的手臂,將她身體的重心慢慢地轉(zhuǎn)移。
“你先回答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熏小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白若飛的目光。
白若飛使勁地點頭,“好看好看!行了沒?”他鼻子里充滿了少女發(fā)間的清香。
“那你覺得哪一件好看一點?”熏小萌還是趴在白若飛的胸前,她露出雪白的虎牙。
白若飛十分難為情地將目光轉(zhuǎn)向其他地方,臉頰有些發(fā)燙。
“我覺得都好看……分辨不出哪件比較好?!彼跞醯鼗卮鹫f。
“那好,這三件我都要了!姐姐麻煩幫我整理一下,裝好袋子?!毖∶葘σ慌缘姆?wù)員說。
服務(wù)員小姐受寵若驚,似乎是很久沒有碰到這樣出售豪氣的顧客。
熏小萌離開白若飛的胸前,理了理頭發(fā),輕輕拍了拍裙上的灰塵。
……
“所以說,你是富婆嗎?”
街道上,白若飛對走在自己身邊的熏小萌說。
熏小萌笑了笑,她此刻穿著的是她原本的衣服,淺藍色的毛衣配上純白的闊腿褲。
“我腳還是有點疼。”熏小萌摸了摸她的腳腕。
白若飛問女孩:“那怎么辦?要不要去藥店買點貼膏?”
他問完這句話后立馬就后悔了,因為熏小萌正一臉期待的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背、我。”
女孩伸開雙手,一副即將擁你入懷的模樣。
“???”白若飛有些冒汗。
“你、背、我。”熏小萌咬字清晰地說,面色紅潤。
白若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fā),“我力氣很小的,背不了你。我還是和你去看醫(yī)生吧?!?p> 熏小萌鼓起腮幫子,閉上眼睛搖搖頭。
“……”
“我走不了了,要不你就我扔在這里吧!”熏小萌說。
“……”
白若飛無計可施,百般無奈地只好回答她說:“我試試。”
“哈哈!”女孩露出笑容。
白若飛彎下身子,雙手放在身體兩側(cè),腦子里回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奶奶背自己的動作。
熏小萌紅著臉,輕輕地走到白若飛的身后,手指貼著嘴唇。
“上來了哦?!彼嵝寻兹麸w道。
“嗯?!卑兹麸w點點頭。
熏小萌將手臂貼著白若飛的后背往上伸展,然后輕輕地一躍便騎到白若飛的背上。
白若飛也是反應(yīng)迅速地用手托住熏小萌的……屁股。
“哇呀,你干嘛!是大腿,是大腿啦!”熏小萌邊叫著邊捶打白若飛的腦袋。
白若飛也是尷尬地連忙糾正錯誤,“噢噢噢噢?!?p> 背好女孩之后,白若飛感覺自己的腰桿正處在快要斷掉的邊緣。他氣都喘不直了。
“好重啊……”白若飛苦澀著臉。
這一幕在路人看來是如此的好笑。
“我哪里重?我最近一直都有減肥好嗎!”熏小萌將臉貼在白若飛的側(cè)臉上反駁。
“你多少斤???”白若飛艱難地問。
“你不知道體重是女生的秘密嗎?我不告訴你多少斤?!毖∶葷M是笑顏。
“好吧……”白若飛低著頭,嘗試著邁出步伐。
天空已經(jīng)完全地黑暗,路邊掛上的燈籠也亮起璀璨的光芒。
步行街上沒有汽車的來往,周邊都是人們在餐桌前擺弄碗筷的聲響,賣糖畫的車子傳來麥芽糖的香味。似乎是今晚的煙花表演的聞名,大人和小孩都打扮光鮮,孩子手里拿著剛剛接過的糖畫,女人和男人的手里提著花燈,店鋪的門口以及街角的招牌上都拉滿了今晚煙火演出的告示。人們均行走在濃郁的節(jié)慶氛圍之中,紅色的橫幅無一寫著的都是“錦上添花”、“花好月圓”之類的祝福詞。
白若飛背著熏小萌行走在千萬盞燈火下,女孩的臉蛋在燈籠下被映照地動人。
燈籠有圓的、有長的、有球型的也有圓柱以及立方體型的……金黃的燈籠上貼滿了祝福語。白若飛背著熏小萌走到一棵掛滿燈籠的榕樹下,女孩對著少年說請將她抬高點,少年拖著苦悶的臉努力地將腰桿挺直。熏小萌伸手去撫摸燈籠下吊掛著的紙條,滿樹溫暖的光亮中,人們低著頭用手中的筆寫著他們對快要到來的新的一年的祝福。
“今天是冬至,我們待會要不要去吃湯圓?”熏小萌問白若飛。
“你還沒飽嗎?”白若飛苦笑著。
“不不不,就是覺得不吃湯圓的話沒有氣氛哈哈?!毖∶日f。
“隨便你啦。”白若飛看著滿樹的星光,瞳孔璀璨。
“要不我們也寫祝福吧,你看大家都在寫?!毖∶忍嶙h說。
白若飛沉默了會,回答道:“你喜歡?!?p> 熏小萌愉快地微笑。
“那趕快去拿紙,我包里有筆?!彼f。
白若飛背著熏小萌到領(lǐng)紙條處,從框里拿了兩條紅紙,并將其中一條遞給背上的熏小萌。
“寫點什么好呢……”熏小萌從包里取出簽字筆,拔出筆蓋思考著。
“就祝自己金榜題名,財源滾滾吧!”女孩大聲說,提筆在紅紙上書寫。
白若飛笑了笑,“你怎么還把你想的給說出來?”
“不可以嗎?”
“額,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白若飛被她這么一問給難住了,“只是一般愿望什么的大家都是在心里默念的,不會說出來?!?p> “心里默念就能成真嗎?”熏小萌笑道。
“額,也不是這么說?!?p> “那就是了唄,既然都一樣,說出來了老天爺起碼才會知道你想要的嘛!藏在心里上帝才不會理你呢,他們什么都沒聽到呢。”
“所以說你是信老天爺還是信上帝?”
“他們不都是同個人嗎?”
“哈哈……”白若飛撓撓頭尷尬地笑道,“其實大人們說其實上天是可以聽到你心里的話的?!?p> “???這我可就慘了啊。”
“怎么了?”
“因為我好像在心里偷偷罵過它幾次?!毖∶热鐚嵒卮?。
白若飛哭笑不得。
熏小萌將她寫的祝福掛了上去,然后便好奇地將頭探到白若飛脖子前。
“我想看看你寫的!”
“不?!卑兹麸w回答。
“不嘛!”
“我還沒想好?!?p> “那你快寫?!?p> “這也能著急的嗎?”白若飛略顯無奈地笑道。
“我把筆給你,你快寫?!毖∶却叽僬f。
白若飛扭開筆蓋,注視著燈光下的紅紙,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他這個人沒什么愿望,想的東西也很簡單。因為他知道他許的愿望一般都實現(xiàn)不了。以前過生日,白若飛會跑到家樓下的面包店去買幾塊4塊五的蛋糕。自己父母在外工作的緣故,白若飛的生日自從13歲開始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每當(dāng)客廳的鐘過了八點以后,白若飛會把屋內(nèi)的燈光都關(guān)掉,從抽屜里取出一兩根五金店買來的白蠟燭,用打火機為它們點上。他會在燭光中小心翼翼地撕開蛋糕的封面,舔舐干凈粘在塑料膜上的奶油,然后將蛋糕放在碟子里,對著它默默地許愿。最后再把白蠟燭的火焰吹滅。
“我希望爸爸媽媽能有多點時間回來看我?!?p> 小時候的白若飛這樣在心里默念說,嘴角在微弱的燭光里溢起甜甜的微笑。
此時背著熏小萌的白若飛想到自己過去自己一個人生日時許的愿望,不禁有些鼻酸。
“那也祝我金榜題名,前途似錦好啦!”白若飛擦了擦鼻子,笑著大聲說道。
熏小萌抱住白若飛的頭,嬉笑著弄亂他的頭發(fā)。
“就這樣嗎,好簡單吶!”女孩說。
“你的不也是嗎,我和你差不了多少,難道你還想寫一篇論文上去?”白若飛說。
“哈哈哈哈?!毖∶乳_心地笑。
“我?guī)湍銙焐先グ??!?p> “嗯。”白若飛將帶著寫好的祝福的紅紙條交給肩上的熏小萌。
女孩小心地伸直腰肢將載著少年祈愿的紙條掛在明亮的燈籠下。
滿樹的宮燈璀璨下,男孩背著女孩在粗壯虬曲的樹根前站立仰望,都市的光影與喧嚷中,命運的紅線在濃稠的夜幕上暗暗地纏繞、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