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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仙錄

普度夜(3)

閩仙錄 森女大人 4245 2021-09-19 16:38:03

  眼前的一切,與其說是安明控制了一切,不如說是安明被控制住了,他聽不了太多的話,當(dāng)小船兒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時,他表現(xiàn)出極大的憤怒,但又仿佛被魔鬼鉗制了心,失去了溝通能力,只能怒吼著。

  “安明,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毙〈瑑旱哪X海里浮現(xiàn)出夢里的畫面,當(dāng)她再次回憶起夢里陰森森的眼睛時,突然發(fā)現(xiàn)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渴望,他一定是渴望著被愛,渴望與阿母在一起,即便是對方舍棄了他。

  “會有人愛你的,我們都很喜歡你,土地公爺爺剛剛還喊你呢!”小船兒柔聲細(xì)語地安撫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她看著呆滯的伶二嘴,心里一陣嫌棄,有什么比拋棄自己孩子的父母更讓人厭惡的呢?她替安明感到不值,可眼下只能勸他放下,免得他化作怨鬼,為禍人間。

  “安明,跟我回去吧!土地公爺爺?shù)戎?。?p>  安明聽到土地公有了一些些反應(yīng),可他剛一放松控制,伶二嘴就發(fā)瘋似的喊著“我不是你阿母,別來找我”這類的話,又一次激怒了安明。

  “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不愛我,沒有人愛我?!卑裁魉缓鹬麄€屋子都在響動。

  這時小船兒感覺到屋子里有其他人,顯然安明也感受到了,很快他們就在床板下發(fā)現(xiàn)了藏匿的人正是小船兒父親的學(xué)徒——樹根。

  見被發(fā)現(xiàn),樹根索性就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的跟小船兒打招呼。

  “你怎么會在這兒?”小船兒卻突然冒出來的活人嚇了一跳。。

  “我聽人說這兒鬧鬼,就過來看看?!睒涓凵穸汩W著,腳慢慢往屋外走。

  “你什么時候來的?干嘛躲下面?”

  “就你進(jìn)來沒多久,進(jìn)來看見屋里有人,可一個個跟中邪似的,都不理我。后面又聽見聲音,怕被誤會就躲下面了!小船兒,剛剛一直看你說話,這里真有鬼哎!”

  “嗯,是有一只鬼,不過沒你嚇人?!?p>  “那我先走了哈!這兒我可不敢再來了!”樹根一個箭步溜了,小船兒不由得想起父親常說的,樹根這個人?。∮龅讲缓玫氖虑?,跑的比誰都快!

  可能是因為樹根的出現(xiàn),安明把自己藏了起來,任憑小船兒怎么叫都不出來了。

  突然,撲通一聲小黑倒在了地上,無奈小船兒只能用土地公支的招,用自己純陰之血喚醒中邪之人,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忍痛往食指上一割,隨后將流出鮮紅的血往伶小黑的額頭上一點(diǎn),逼走了安明,此舉對鬼魂傷害極大,小船兒真不想再傷害安明。

  “好困!”小黑揉了揉眼睛,小船兒輕拍著他的背,溫柔能到哄著他睡覺,“睡吧!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此刻安明現(xiàn)了身,他沒有責(zé)怪,只是模仿著小黑躺在了地板上,等著小船兒拍他的背,哼著平靜的曲調(diào),哄著眼前的一人一鬼,漸漸的四周恢復(fù)了寧靜。

  這時,伶二嘴漸漸恢復(fù)了神智,見眼前的情形,想大叫但又因為想到啥而噤若寒蟬。

  “小船兒……不……不是你……”伶二嘴看著眼前的小船兒,總覺得不大對。

  不一會兒,小船兒才緩過來,也不知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你剛剛是被附身了嗎?”

  “欸……”小船兒回憶了一番,剛剛確實是有股奇異的力量進(jìn)入自己的身體里,是非常溫柔非常慈愛的力量,讓人有種躲在阿母懷抱里的感覺。

  “是不是床頭婆婆?”

  “應(yīng)該……是吧!”小船兒看著地上的兩個孩子,能想到的也只有床頭婆婆了。

  “小船兒,你是來救我的吧!”伶二嘴拉著小船兒的衣角說,“我覺得我中邪了!這幾天總有個孩子纏著我,說我是他的阿母?!?p>  “你不是嗎?”

  “我……我不是……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

  “在哪兒?”

  “在……”

  “伶二嘴,你想讓我?guī)湍悖詈谜f實話?!?p>  “在如意鎮(zhèn)一戶姓文的家里。”伶二嘴低著頭,說出了一個更不堪的故事。

  早些年伶二嘴的模樣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她一向是有些心氣的,雖然在張家當(dāng)丫鬟,卻盼著憑著自己如花的容顏早早脫了窮根。

  很快,她在張家遇到了一個男人,讓她覺得是自己的救贖來了!于是她早早獻(xiàn)出了自己,殊不知生意場上的人來來往往,有些人見了一面就再也不見不到了。

  那個男人說自己要去潮州做一趟生意,一個月回來,誰知再也沒有蹤跡,過了些日子她才從張家人口中得知,那男人是個混子,收了定金就跑,張家老爺為此氣了好久。

  得知此事后,伶二嘴心死如灰,只當(dāng)自己瞎了眼,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身子,這事被張家人知道了,丟飯碗不說,還會讓自己身敗名裂。

  她還那么年輕,自然是不敢冒險的,就想喝藥落胎,誰知走到半道上,迎面一個算命先生說她以后會生下一個貴子,此生貴不可言。

  這話讓伶二嘴心動了,她這輩子就差一個“貴”子,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護(hù)著這個孩子,不然旁人發(fā)現(xiàn),待到臨盆的前兩個月,她找了個借口外出采買,來到了如意鎮(zhèn),這個誰也不知道她的地方。

  可是越到臨盆的日子,她心里也沒有把握,這里她舉目無親,身上也沒幾個錢,實在是不知道這孩子貴在哪里?離生產(chǎn)的日子越近,伶二嘴的心里就越著急越后悔。

  后來,她下定決心等孩子生下來就把他丟了,決不能一錯再錯。

  據(jù)伶二嘴說,她生孩子的那天充滿了阻礙,因為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生過孩子,她故意找了個偏僻了地方,誰知那日又下了大雨,讓她連行動都變得艱難。

  可興許是老天可憐她,當(dāng)她在路邊苦苦掙扎時,正好有輛馬車經(jīng)過,車上的文老板正帶著一個醫(yī)生去給自己夫人接生。

  “我記得那天特別冷,以為自己要死了,后來文老板走了過來……”

  那天,文老板帶著夫人去寺里上香,不想他的夫人受到了驚嚇,孩子早產(chǎn)了兩個月,只好自己急匆匆下山去找醫(yī)生,路上又看到了伶二嘴,看著可憐,就一起帶回寺里。

  起初產(chǎn)婆還不讓男醫(yī)生進(jìn),也不愿意讓伶二嘴進(jìn)來一起生,可文老板護(hù)妻心切,也憐憫女人生產(chǎn)之痛,堅持讓醫(yī)生進(jìn)去了,還讓穩(wěn)婆給伶二嘴接生。

  可誰知產(chǎn)婆見要接生的一個窮丫頭,就不怎么盡心,伶二嘴只能自己咬牙把孩子生下來,她把視線轉(zhuǎn)過去一看,只見文老爺緊緊握著夫人的手,醫(yī)生又那么盡心盡力,頓時覺得命運(yùn)不公。

  就在那一瞬間,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算命先生說她的孩子貴不可言,她想到這就是她的時機(jī),如果她換了孩子,孩子就能當(dāng)文家的少爺,等他以后當(dāng)家了,自己再來相認(rèn),晚年也有個依靠。于是,她對產(chǎn)婆說道自己沒力氣了,想喝點(diǎn)糖水,起初產(chǎn)婆不理,伶二嘴又喊了幾次,邊上的文夫人似乎是聽到了伶二嘴的哀求,就主動說自己也想喝點(diǎn)糖水。

  穩(wěn)婆這才出去,其實夫人嘴里就含著參片,文老板看著自己善良的妻子,就祈禱著上天讓它別折磨自己的夫人。

  “夫人,再加把勁,我已經(jīng)看到頭了!”

  生孩子就好像在鬼門關(guān)走一樣,這會兒伶二嘴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孩子出生了,“血……好多血……救救我……”

  這時穩(wěn)婆還沒來,醫(yī)生看了伶二嘴一眼,就說:“這女人剛剛淋了雨,身子虛,得讓產(chǎn)婆快點(diǎn)過來。”

  “那行,我先去叫她。我夫人……”

  “放心吧!夫人這邊有我?!?p>  文老板走后沒多久,房間里傳來一陣微弱的嬰啼,他小心翼翼將這個早產(chǎn)兒包裹起來,讓虛弱的文夫人歇一歇,又見熱水和毛巾都沒送來,就忍不住自己去廚房催,在半路上遇到折返回來的文老板和產(chǎn)婆,但他大概想不到就這么會兒功夫,伶二嘴就偷偷換了孩子跑了。

  “這女人去哪了?”產(chǎn)婆原本就煩自己今天的紅包拿不了大份的,又看伶二嘴不見了,就有些不耐煩。

  但此刻更著急的人是醫(yī)生,因為文老板此刻抱著的孩子并不是剛剛文夫人所生的。

  “都說早產(chǎn)的孩子會比較小,你看咱兒子長得多壯……”

  “那還不是你天天讓我吃這吃那……搞不好就是你喂多了,他才想出來的……”

  看著眼前這對夫妻,醫(yī)生心里有話也說不出了,早產(chǎn)的孩子底子薄,興許生下來也活不了多久,老天這樣安排,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醫(yī)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但從那以后他給孕婦接生總會自己帶個護(hù)士。

  “那文家的孩子呢?”小船兒問道。

  “我丟了!那孩子活不久的……又黑又小……”

  “但你給他留了個安明寺的護(hù)身符!”

  “那只是……”那是伶二嘴殘存的善念,希望這孩子能湊巧被好心人收養(yǎng)。

  后來,她每隔兩年都會來一次如意鎮(zhèn),看看自己的兒子長得怎么樣了!

  “你太可怕了!”

  “可怕,如果我生在有錢人家里,我也可以很善良。你看,我兒子就很善良,人人都夸他懂事乖巧,書也讀得好?!闭f到這里,伶二嘴滿眼的驕傲。

  “那是我的人生……”讓兩人沒注意到的是安明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他在伶二嘴眼前現(xiàn)了身,青面獠牙的樣子嚇得伶二嘴直忙往后退。

  “安明,別這樣?!毙〈瑑哼€想勸阻,卻不想安明已成了怨鬼,他此刻巴不得對伶二嘴啃骨吸髓,怎么會罷手呢!

  “別殺我,我不是故意的……”伶二嘴跪下來直磕頭,“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p>  小船兒原本還想用自己的純陰之血制服安明,可已成安明的怨鬼是凈化不了的,他手一揮將小船兒推出好遠(yuǎn),這一次小船兒明顯感覺到自己受了傷,在覺得自己也將受到波及時,阿黎突然從身后扶住了她,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人。

  “孩子,是我的孩子。”那人正是文老板,他在自己的孩子五歲時發(fā)現(xiàn)了異樣,就跑去追問醫(yī)生,才知道了這一切,后來他一直偷偷找孩子,直到最近才找到了伶二嘴。

  “不要怕,孩子,阿爸在這兒!”文老板張開雙臂,抱住了自己可憐的孩子,親情消滅了所有的怨氣,這或許就是家人,只要有那么一點(diǎn)血脈,即便是從未見面,只有說一聲阿爸阿母,就能化解一切怨恨。

  “所以,真的有鬼嗎?”

  “欸,你還看不見嗎?”

  “嗯!”阿黎略顯失落,這次好多人都看見了的鬼,就他看不見。

  “看不見也好?!毙〈瑑嚎吹桨裁鞯哪樧兊闷胶?,欣慰的笑了,隨后她轉(zhuǎn)頭對阿黎說:“你總是能來救我!”

  “緣分吧!文老板也是最近才找的我?!?p>  也許,真是緣分吧!小船兒心里感慨著。

  安明的牌位被安置在祠堂里,他再也不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伶二嘴被嚇瘋了,她始終沒等來她的富貴。

  又過了些日子,小船兒聽阿爸說,船廠要開除了樹根,因為他在賣鴉片。

  聽到消息的那天晚上,樹根帶著一袋花生來求小船兒的父親,在里屋的小船兒聽見樹根又是跪又是磕頭的說:“我真不知道伶二嘴做的是這種買賣,那東西我都沒拆開過,我就負(fù)責(zé)轉(zhuǎn)送,要知道是那東西,殺了我我也不會做的?!?p>  “現(xiàn)在說這樣有什么用,早跟你說了別走邪門歪道?!?p>  “我錯了,師父,你就幫我說說好話,我跟您好些年了,這眼看著就要出師了,我阿爸還指著我這門手藝養(yǎng)家呢!師父……”

  “你回去吧!”父親喚來阿母那來一串銅錢,說:“這些錢你先拿回去用吧!這船廠是容不下你了,換個地方謀生吧!”

  “師父……”樹根還想說話,阿母忙著打圓場說,“你還年輕,外頭那么多營生,總能養(yǎng)活自己的,我有個老姐妹,她兒子在碼頭當(dāng)工人,每天也能掙不少錢……”

  在阿母的勸說下,樹根離開了。

  小船兒從里屋走了出來,說:“沒準(zhǔn)樹根真的啥也不知道?!?p>  “人犯了錯就得承擔(dān)責(zé)任,就算不知道自己賣的是鴉片,也該知道這錢來得不干凈,想走捷徑,就得承擔(dān)捷徑帶來的風(fēng)險,出事了誰也不是清白,他這能怪誰呢?”說完,父親灌了自己一口酒,嗆得直咳嗽。

  “哎呀!阿爸,你少喝點(diǎn)!”說著,小船兒收走了桌上的酒瓶子,跟阿母一塊洗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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