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有錢,有勢,底下有人,上頭也有人。
他愛自謙:“我就是個鄉(xiāng)巴佬,沒那么了不起。”
可聞著味過來巴結(jié)的大小官員,無不奉承:“哪的話?要說這半壁江山,都是靠您打下來的,您就是那草垛子里崩出來的英雄好漢。”
于是林老爺哈哈大笑,不置可否但不言自喻。
他所在的片地兒上,他就是土皇帝。別說那住了人的街頭巷尾,他說一,無人敢往二數(shù)。就是郊外的獵場,也說圈就圈,全成了他的。
每年林老爺都會帶兒子們來打獵,掙份好彩頭。隨同的還有受邀過來,或自個兒想著法找門路擠進(jìn)來的大小官員,以及官員的子嗣。
今年也一樣,林老爺?shù)氖€兒子各自騎著駿馬,馳騁獵場。
一干官員子嗣,皆為陪襯。哪怕真有騎射佳的,也要故意射偏了,免得搶了天之驕子的風(fēng)頭。
只智坐在轎子里,問問下人:“現(xiàn)在是誰獵得最多啊?”
“應(yīng)該是睿少爺,睿少爺今兒個可勇猛了?!?p> “嘁,少年心氣,他就是想贏過信?!?p> 下人也許太興奮了,說漏了句:“信少爺講過,要拿第一名的彩頭去砸暈惠小姐的蠢腦袋,看能不能敲出木魚聲?!?p> “睿怎么說?”
“睿少爺挺生氣的,說要砸也是他來砸?!?p> 林智沉吟了下,瞇縫起眼睛有氣無力:“聽說二姨娘跟老祖宗提過,要把惠嫁給我們兄弟其中一個。老祖宗也心疼惠可憐,還答應(yīng)了?!?p> 下人在這件事上,不好議論。
“二姨娘甚至提過,看好我?!敝巧贍斢行夤墓牡模昂?,她真會精明打算。這樣的蠢丫頭嫁出去能找什么好婆家,倒不如始終留在府上,她的后半生才有靠望?!?p> 下人靈機(jī)一動:“智少爺是要考功名的,二姨娘倒會識人。”
智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喉結(jié)在瘦脖子上凸了個棱角,唇峰還帶著些許稚氣,卻好看得緊。
突然,獵場上急馳回一匹駿馬。到得近前,那官家子弟才急沖沖一勒馬韁,激得馬兒前蹄亂蹬,嘶鳴不斷。他父親被嚇得跌到林老爺腳下,連罵“逆子”。
這“逆子”不顧老父親處境,下馬就報:“不好了,信少爺和睿少爺打起來了!”
林老爺霍地站起,搶馬而上,親自馳去。
今年的射獵回來得早,信少爺昏迷不醒,八姨娘哭成個淚人。
六姨娘畏畏縮縮地把睿拉回房,壓低聲音急問:“你把你信弟怎么啦?快說呀!到底怎么回事?他,他要不要緊?”
睿也很慌張,個頭早就高過娘不少的他,此時茫然地舉起一只手掌,還是像個孩子:“是信先打我的。他嘲笑我跟惠妹妹走得近,我回問他總愛欺負(fù)惠妹妹是不是喜歡她,他就瘋了一樣來打我。我就,我就只是推了他一把,他就……摔出去好遠(yuǎn)。”
“哎呀!”六姨娘懊惱地甩帕子,“又是那個晦氣的惠。你以后別去跟惠玩了,她那個陰森森的樣子,天生帶著煞氣!”
睿應(yīng)不出聲。
這事跟惠有什么關(guān)系呢,明明是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