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生日
致溟最近總是隱隱感覺到焦慮。
或者說比起焦慮，更像是興奮。她感到有一個重要的事物即將來臨，但那是什么呢？一個事，一件物品，還是一個人？無從得知。
自那天和鎖晏夜談后，致溟感到自己好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自己可以慢慢想起以前的事。總有一天，我會把他的樣貌和名字一起回憶起來。
這個想法讓致溟感覺好受了不少。而生日那天到來的驚喜，更讓她感到兩個人之間的聯(lián)系。
“因為咱們是轉(zhuǎn)基因人嘛?！辨i晏對致溟道，她臉上的笑容有點泛苦。“大家有的在母星得到了家庭，因此他們得到了被賦予的生日。但有些只是在母星上獨自生活，因此就把來到星際暗部的那一天定為生日了?！?p> 鎖晏從小和妹妹鎖曇一起生活，收留他們的老人家在她們十五歲那年病逝了。因此她們屬于后者，將來到暗部的日子作為了生日。
“在這兒工作很容易無聊。”鎖曇道。她和她姐姐長得一模一樣，行為處事的風格也差不多，唯一能讓致溟辨認她們的方法就是聽聲音。鎖曇的聲音比鎖晏的要細一點。“如果沒個盼頭，根本沒意思待下去?！彼紤械卮蛄藗€哈欠，像一只小貓縮進姐姐懷里。
“暗部用來調(diào)節(jié)人員情緒的措施還挺多?！辨i晏道，“但我看他們自己調(diào)解得就挺好?！?p> 鎖晏指的是星際暗部內(nèi)的情侶。前些天她在訓練間隙與致溟提起“暗部里也會有結(jié)伴的情侶哦”的時候，致溟還覺得很不可思議。
星際暗部說得好聽點，那好歹是星際管理局直轄的秘密特工組織，相當于一個備用軍隊資源庫。
“你以為銀河中央軍團就沒有談戀愛的了？”鎖晏低頭啜了一口湯，避免看見旁邊那對黏黏糊糊的情侶?！疤腊辶?，致溟。他們還有休婚假的。”
致溟感到自己的世界觀刷新了。她一直覺得軍團是軍團，戀愛是愛情，這兩碼事應該搭不上關(guān)系的。
“但他們好歹是帶著腦子談戀愛，”鎖曇在旁邊補充道，“情侶組合戰(zhàn)斗的話據(jù)說會很厲害?！?p> “是啊，我們建議你也找一個。需要介紹嗎？”鎖晏接著鎖曇的話說，“我認識幾個四輪戰(zhàn)隊的鴉神代言——”
致溟作勢把一個面包圈拍到她臉上，鎖曇咯咯笑著，鎖晏慌里慌張地躲開。“我是說真的——”
致溟忽然回憶起那天晚上鎖晏傷心欲絕的淚水。那個相框里同樣是索克薩族轉(zhuǎn)基因人的男子，恐怕也是鎖晏情感潛滋暗長的對象吧。
今天是致溟的生日。
一早上，致溟就顯得特別開心。這件事很不平常，因為她平常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隊員們早就習慣了?，F(xiàn)在致溟突然笑得特別開心，赤銀反倒有點措手不及。
她朝赤銀跑來，銀敏銳地觀察到她身上的衣服出現(xiàn)了細微的不同。
“致溟，你又……換了一套相同的衣服？”
“對?！敝落樽旖堑男σ獠蛔杂X地蔓延到臉上，她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又重復了一遍?！拔覔Q了。”
赤懷疑地看著她?！皳Q了套衣服這么開心嗎？這個才是好東西?！彼咽掷锏亩Y物塞給致溟，“生日快樂！”
赤銀自然高興地說要給她搞個小派對，被致溟婉言拒絕，理由是不想身上帶著彩色紙屑去參加訓練。當然，她收到了來自隊員們的禮物。
大家平時做任務(wù)都各有各的積蓄，送的也自然都是些實用的戰(zhàn)斗工具，比如赤銀直接給致溟來了一套頭部液晶顯示屏。
“這東西很方便，”赤銀一邊幫她調(diào)試一邊道，“即時分析——語音通訊——輔助瞄準……”
當然，最大的驚喜并不是隊員們的祝福和禮物，而是出現(xiàn)在凌晨。
致溟清晰地記得，自己是被小腹上的輕微觸感嚇醒的。
有一個東西，一個比較重的東西緩緩落在了小腹上。致溟一瞬間就清醒過來，她腦子里想出的第一個可能性是炸彈。緊接著她睜開眼，準備抓過去的兩只手驀地停在了半空。
她看見自己面前是一個銀灰色的盒子。
跳入她腦子里的第二個念頭告訴她，今天就是那重要的一天到達的日子。致溟一直覺得這一天和生日不生日并沒有關(guān)系，但……她的手先于她的腦子打開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便服。
致溟迅速把它從盒子里拎起來，很沉。她翻身讓自己脫離溫暖的被窩，把衣服鋪在床上反復觀察。
和自己原來那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不對，去掉幾乎。
致溟用發(fā)涼顫抖的手從床頭柜里取出那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那套常服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戰(zhàn)甲，一度讓致溟在個體近身戰(zhàn)中很吃香。
致溟把大小兩件便服的袖子同時翻開，看見里面是泛著微光的金屬鍍膜，一摸手感順滑。而自己訂做的那套，根本沒有辦法在鍍膜的同時保證舒適的穿著體驗。
自己在暗部的師父那里訂做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時，閱歷豐富的師父都搖搖頭說沒辦法完全復制，因為解析不出來制作這套戰(zhàn)甲便服的全部手法和技術(shù)。但致溟還是執(zhí)意要做一套一模一樣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直到今天看到這件新的、相同的便服——
涼涼的東西不受控制地淌下來。致溟覺得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在爆炸，胃里好像有蝴蝶在飛。她眩暈似地彎下腰，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便服。
自己之所以一直穿著這套衣服，是因為那是“他”送給自己的。
如果有一天他來找我，就可以快速分辨出我在哪，因為我一直保持著離開前的模樣。
這是“他”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致溟飛快地跳下床，抽出紙條俯身寫下新得到的記憶碎片，把它牢牢貼在潔白的墻壁上。忽然，致溟扭頭望向窗戶。
窗外的匯殷徹嚇了一跳。
匯殷徹只關(guān)閉了一邊的單向模擬屏障，按理說現(xiàn)在是致溟看不到他，他卻能看到致溟的。旋即，他發(fā)現(xiàn)致溟的瞳孔并沒有聚焦在近處，松了口氣。
致溟把手放在窗戶上。她的眼睛望著外面的群星浩瀚。
“謝謝你。”她哽咽著說。“生日快樂?！?p> 這是我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