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勻跋早便將邢璐之輩劃為佞友,他是不屑與之相交的。
與黃堯謝靜聊天時,司空曾說,邢璐此人做事最是不負(fù)責(zé)任,喜好吹噓,好大喜功,若此人生在古代為官,定然是個禍國殃民的庸臣,說是庸臣而不是奸臣,因為他的檔次還不夠,當(dāng)不了奸臣。
邢璐好表功勞、夸大其實這一點,確實是被司空看得透透的。
從廣告公司拿到劇本后,邢璐立即給劉逸打電話。
“喂,逸哥!事情辦好了?!?p> “劇本拿到了?”
“嗯,如何,兄弟還算靠譜吧?”
“多謝?!眲⒁菀魂嚺d奮,連速度都加快了少許,氣喘如牛。
“誒,逸哥,你干嘛呢,你那邊什么聲音?”
“沒什么,我在玩貓,作品質(zhì)量怎么樣?”
“那你放心,我已經(jīng)看過了,質(zhì)量絕對能讓你滿意,廣告的水平在一流以上!對付王寒足夠了!”
“要價多少?”
好東西從來都不便宜,劉逸擔(dān)心自己錢不夠,如果買不起,說了也是白說。
“逸哥,這么跟你說吧,這份廣告策劃書價值十萬,我表舅聽說是我朋友,打了八折,要價八萬,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晌倚南氪饝?yīng)了兄弟的事情,那就一分一毫也不能差,死乞白賴硬是給你砍到了七折,而且我知道你現(xiàn)在現(xiàn)金不多,便跟我表舅說以我兩個月的免費幫工作抵償,再幫你省掉兩萬,最后五萬塊錢不能再少了。”
劉逸心中震動,邢璐果然忠肝義膽,確實為自己付出了不少。
“好,多謝了兄弟,等我的項目拿到投資,不會虧待你的!”
“哈哈那我就等著跟逸哥后面吃香的喝辣的了!”
“目前我還擔(dān)心一件事情,若王寒也花錢買廣告……”
“這個逸哥不用擔(dān)心,王寒他是被挑戰(zhàn)者,多少雙眼睛盯著他,量他也不敢。況且,謝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如果發(fā)現(xiàn)不妥,那女人絕對會舉報!”
“嗯,那行,明天你把東西送過來吧,我請你吃飯?!?p> “好嘞,那逸哥你早點休息,別玩貓了,你那聲音可真大?!?p> “嗯……”
劉逸悶哼一聲,掛了電話。
邢璐有些納悶,酒店里哪來的貓?
管他呢……這次賺大了。
邢璐瞇著眼睛笑起來,心中毫無愧疚感。
這么好的劇本,確實夠值十萬的,五萬賣給劉逸,表舅拿三萬,我要兩萬不多吧。
真是一筆好買賣,不僅皆大歡喜,都有錢可賺,自己還得了人情,劉逸以后得感謝我啊……
因為貪婪。
邢璐準(zhǔn)確無誤的踩進自食其果的深淵里,面對金錢的誘惑無法自拔。
而劉逸,原本,以劉逸的精明,本不至于被誆騙。
但一方面他輸怕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贏,以絕對的優(yōu)勢勝過王寒,扳回一局。
只有贏,才能挽回失去的顏面。
只有贏,才能對學(xué)校有個交代。
只有贏,才能博取追回叢明珊的契機。
一旦拿下叢明珊,自己花的這點小錢算什么?不過九牛一毛罷了。自己事業(yè)的投資也能很快到位,這也許是成功最快的捷徑。
另一方面,他太相信邢璐,邢璐一直吹捧他,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態(tài)度,給了他極大的主宰感。
劉逸馳騁于雪白的原野,又攀登上險峻的高山,憑著一腔血勇在龍?zhí)痘⒀ǜ浇偪裨囂?,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邁向深淵。
大海,蔚藍(lán),澎湃的海浪,書寫寬廣的胸懷。
四點五十分,鬧鐘響了,謝靜拿著相機來到海邊,海風(fēng)吹動她的頭發(fā),這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十幾分鐘過后,奇跡出現(xiàn)了,海的盡頭飄出絢爛的紅霞。
燙金的日光從云層里瀉出,整個天空一片瑰麗。
謝靜按下快門,記錄這唯美的一刻。
王寒被街道上的熱鬧吵醒了,套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往外走。
這時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陽光照耀在銀亮而廣闊的沙灘上,椰樹迎風(fēng)搖拽,游人坐在一道道五彩的太陽傘下談笑風(fēng)生。
而后,他見到了與平時看上去有些不同的謝靜。
那個高冷的女生在浪花里跑著,潔白的腳掌踩在泥沙上,印下一行足印,海水潤透她素白的裙角,輕盈旋轉(zhuǎn)間容顏與天地合一。
也許再也見不到比這更好的畫面了。
“真漂亮啊?!?p> 薛良這家伙來了,穿著藍(lán)色的格子襯衫,張開雙臂對著大海。
“王兄,沒想到你這么有情調(diào),想來也是熱愛生活之人?!?p> “薛良,畢業(yè)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王寒呼吸著清晨的空氣,問道。
“我嘛,倒沒有說非要干什么,如果可以,我想在海邊開一家書店,朝暉夕陰,豈不樂哉?”
“你倒真跟別人不太一樣,佛的很。”
“真正與眾不同的是王兄,這天底下,就沒有第二個能通過正面硬剛天下大勢,來解決輿論問題的人了。網(wǎng)民也是民,順從民意是萬古不變的道理,可到你手里就破了,所以我薛良佩服,我想,謝靜她也是想通了這一點,才會選擇來做監(jiān)督員的吧,她想認(rèn)識你。”
“這話聽著好笑,大家不是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嗎。”
“那不同,她是想認(rèn)清真正的你,不帶偏見的眼光,從生活的點滴里去看……”
薛良哈哈大笑。
謝靜向這邊望來,王寒也看過去,季逍遙等人在海灘上追逐奔跑,江暮晴陣陣笑聲淹沒在浪濤里,小楓穿著花褲衩走來。
朝陽之下,浩瀚之水泛起溫情的金色,生命曲盡荒蕪。
“我想起一首詩?!?p> “王兄快吟,我洗耳恭聽!”
“我將在最荒遠(yuǎn)的海域拾掇貝殼
緊握那鹽涼的海水下面每一片海土和巖石的語言
還有魚的翅膀上
水晶般的溫暖水流……”
王寒只念了幾句,就停下來,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小鎮(zhèn)走去。
要開始工作了。
謝靜聽到那沒頭沒尾的幾句現(xiàn)代詩,看了看大海,而后也向小鎮(zhèn)走去,王寒轉(zhuǎn)身的那一刻她知道廣告大賽開始了。
她是監(jiān)督員,要負(fù)責(zé)全程監(jiān)督王寒與唐凱等人的動作。
吃過早飯之后,王寒與小楓,包括跟著過來的謝靜,在一個離小鎮(zhèn)不遠(yuǎn)的院子里見到了“老嫖”。
老嫖四十多歲,一輩子走南闖北,因為沒有一個固定的女人,所以幾十年來只能去嫖。
在這間院子里,集合著三十多個老人,排成兩隊站在那。
“這一批是本地的居民,這一批是在外漂泊的老民工,聽說五百塊錢一個鏡頭,都是主動報名的,您看看,合適不?”
老嫖介紹了一下兩隊老人的情況。
小楓也不知道具體要用什么樣的演員,便望向王寒。
王寒看了一下隊伍,覺得這樣不好。隊伍排成長列,人的平等感就會降低。
于是他讓三十余人轉(zhuǎn)個身朝向右邊排成兩排,而后他自己走到右邊去看,這樣就好了很多,起碼眾人的樣貌可以一目了然了。
一個胖胖的老人舉手道:“后生,我會說相聲,以前經(jīng)常給別人表演,選我吧!”
他突然這么一嚷,其他人也紛紛跟著喊起來。
“選我,我身體好,不怕累!”
“我有特長,我會打太極!”
“我會唱歌,年輕的時候我還是音樂老師呢!”
王寒一笑:“大家都很優(yōu)秀?!?p> 演員的事情經(jīng)過大約十五分鐘的挑選最終敲定。
一共選了六位老人。
王寒請他們一起吃了午飯,跟他們聊了很久,詢問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曾經(jīng)做過什么工作等。
這一切的舉動,很不像與表演有關(guān)。
唐凱見過六位演員之后,只是點了點頭,而后便與王寒說起其他的事情來。
下午,崔鵬與人約定的道具到了,請王寒與他一道去驗貨。
謝靜也跟著去監(jiān)督交割過程,看他們將那些東西簽約入庫。
一天的時間在忙忙碌碌中度過,雖然沒有親自動手去做什么,但跟在后面奔波也會感到累,不過這與謝靜想象的不同。原本她以為,王寒會在繁華的都市中心,擺上一架攝影機,背后車來車往,兩個年輕的情侶在街上脈脈含情的對話。
什么是電影,不該是這樣嗎?
夜晚,潮落,海風(fēng)從窗戶吹進來,揚起發(fā)絲。
她將頭發(fā)捋順,坐在臺燈下,打開了隨身帶來的筆記本。
“4月13日,我已在島上度過一夜。”
“今天隨王寒去挑選演員。”
“他讓被選者由兩列變?yōu)閮膳?,由此改變現(xiàn)場的氛圍。”
“他會認(rèn)真夸獎每一個老人,說他們有表演的天賦?!?p> “他挨個詢問那些老人,問他們會不會騎摩托車,有沒有靠近過大海,身體有沒有染過病痛?!?p> “他很奇怪……他沒有選那些身強體壯的,也沒有選那些多才多藝的,他選的人骨瘦如柴,其中有一位甚至連耳朵都不太聽得清?!?p> “他當(dāng)面付給他們第一筆預(yù)支的工錢,每人五百元,而后那個叫老嫖的介紹人,錢另外付清,也是當(dāng)面。這一點很有深意,給演員的錢沒有經(jīng)老嫖的手,他很聰明?!?p> “唐凱導(dǎo)演見到他選的演員,竟然覺得滿意,我有些不能理解?!?p> “下午去驗收道具,我見到了五輛摩托車……如果那五個布滿灰塵的老舊物品也能算摩托車的話。我想我明白了他為什么詢問老人們會不會騎摩托車的事情?!?p> “據(jù)此,我得出一些結(jié)論和感觸:王寒這個人做事簡潔,酷愛以細(xì)碎的手法去處理明明顯得很復(fù)雜的事情。他安排的每一個部件,即使是旁觀的人也不一定看得懂,只有當(dāng)每個部分組合起來,也許才能知道他想干什么……”
“一如先前他面對輿論壓力,卻在構(gòu)思將整個輿論消于無形?!?p> 寫到這里,她停了筆,無法再寫下去了。
便只看著窗外,靜聽風(fēng)語。
書生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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