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種硒沙瓜

　　春花父母年前接到一封信，春花說自己工作忙，春節(jié)不回家，媽還怨天尤人地說“這個死妮子，翅膀硬了，連父母都不看不管了”，這么長時間也不見個消息，正促催春花哥去看啥情況，把人拉回來算了，早晨喜鵲在家木的枯樹杖上叫個不停，左眼跳個不停，一邊用手揉著，一邊想有啥子事呢，這會兒，春花爹正在院子里抽著煙袋鍋，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旁邊臥著大黃狗，支楞著耳朵，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眼睛朝遠(yuǎn)方盯著，搖晃著尾巴，好像知道今天來貴客。不一會兒，遠(yuǎn)遠(yuǎn)的來了一行人，還未進(jìn)院子，就聽春花喊著：“爹”，另一個后生，喊了一聲叔兒，春花爹打了個激靈，煙袋鍋掉在腿上，他抬眼仔細(xì)一看，女兒春花領(lǐng)著三個陌生男人進(jìn)來，后生懷里還抱著個孩子，春花撿起煙袋鍋遞爹。五爺和張屠夫、拴柱三人仔細(xì)瞧著，春花家也是土坯院墻，土壞房，正面三開間正房，東西各二間偏房，圍著主屋，又建了一排小房子，用作灶房、牲口房、雞舍、茅房。周圍全部用土坯圍成了一個小院子，這樣就能跟鄰居隔離開，不用互相打擾。下西村很多人家房子都會圍成小院，比五爺家小房還多，還齊整。

　　進(jìn)了家，五爺先入為主，打著招呼“親家，老漢帶娃上門賠罪來了，兩個娃在一起打工，自己成了家，給我們把孫子都生下了，才上門來認(rèn)親，失禮，失禮，多多包涵”，春花媽聽著，臉上由陰轉(zhuǎn)晴，稀罕地抱過孫子親著，春花向五爺撇去感謝的眼神，多么善解人意地為她解了圍，免除了尷尬，多少次夢里想到媽，多少次想不到回去的方法，讓栓柱一家這么輕松地化解了。春花父母親忙著招呼客人上炕，春花的爺爺奶奶也從東廈屋過來見面，五爺對著春花的爺爺奶奶，張屠夫?qū)χ夯ǖ牡鶍?，春花的哥迎著栓柱，捉對兒聊了起來，五爺從袋子里掏出煙葉，給自己和春花爺塞進(jìn)煙袋鍋。春花爺趕緊用火鐮子、火石、紙媒子打著火，給五爺點(diǎn)著煙袋鍋，都相見恨晚，說著互相感謝和問候的話，賓主雙方氣氛友好，談的十分融洽。山里吃兩頓飯，春花家殺雞宰羊，豐盛地招待親家，老人們把孩子接在手里，傳過來抱過去，親熱的愛不過來，尤其是春花的媽和奶奶，說眉毛鼻子像拴柱，拴柱聽著臉紅耳熱的，春花忙說要喂奶了，打著圓場。

　　晚上聊起了春花制定的種瓜計劃，春花爹說“正有此意，兩家合著一起做更好”，商量著明天一起去看地辦手續(xù)。

　　春天又來了，香山與的田野氣息越來越濃了。與黃河邊的平原不同，這里的山雖然不高，也不秀麗，更不挺拔，就是黃土塬形成的丘陵坡地，連綿不斷，春花家在一個低山洼坡里，地形像個簸箕，后面略高的土山，像一道梁子，兩邊左青龍右白虎，開闊著一個斜坡向低處延伸，山是黃土和碎石組成的，山上光禿禿的，如禿頭上有幾縷碎發(fā)，稀落落地長著些樹，山里涼，河北岸的平原柳樹已有芽，地里有了隱約的綠意，河南岸山里還沒有一點(diǎn)春色，丑陋地裸露著，如皮膚上長滿了黑色的痣，或像蒼蠅拍上粘了無數(shù)蒼蠅蚊蟲一樣，五爺說“這地，是亂石碎渣灘嗎”，春花爹說“這就是風(fēng)水寶地”，為什么叫做香山呢？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由于山里有座寺廟叫做香巖寺，因?yàn)闊惆莘鸬娜撕芏?，整個山谷中都會聞到燃香的香味，故名香山；另一個說法則要上溯到唐代，并且流傳了一段美麗的傳說：相傳唐代天寶之亂時，唐肅宗李享倉皇逃離長安，擁兵西進(jìn)，由于長途跋涉，士兵又累又餓，途徑中衛(wèi)香山時，迫使停歇于山中，正值春暖花開之際，漫山有酒香撲鼻，肅宗非常驚奇，找來一地方官問之，才知是中衛(wèi)的南山，撲鼻的酒香原來是山澗的野果隨風(fēng)墜入泉水之中，發(fā)酵所致，將士們喝了都說很香，肅宗覺得很神奇，捧碗大飲，連連稱贊到：“此泉香甜無比，可口至極！”在隨行隊伍中，肅宗有個妹妹叫妙香公主，長得聰慧漂亮，覺得肅宗喜愛，隊伍停頓時，她留戀山中美景，騎馬進(jìn)入山中，再也沒有回來。肅宗讓將士們在山中苦苦尋找了半年也沒找到妙香公主，人們傳說妙香公主厭惡黑暗的官廷生活，嫁給一位打獵的青年，隱姓埋名過起了百姓的自在生活。肅宗非常想念妙香公主，便將中衛(wèi)的這座山起名叫香山，以表示對公主的思念和飲香山山泉的感念之情，從此后，香山留給人們了一段神秘而美麗的傳說。香山是祁連山的余脈，主峰海撥2361米，歷史上這里曾經(jīng)也是水草中美的地方。由于氣候的變化，香山便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BJ的香山是漫山紅葉，中衛(wèi)的香山卻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但中衛(wèi)卻流傳了一句古話：“此山不長樹，山中必有寶”。正如古語所言，中衛(wèi)的香山確實(shí)有三寶，第一寶是硒砂瓜，純綠色無污染，從石頭縫里長出來的西瓜，硒砂瓜每年4-5月份種植，7-9月份成熟上市。當(dāng)?shù)厝罕姲褞r石碎片，拉運(yùn)鋪壓在灰鈣土土壤上，厚度為10—15cm，其功效，一是可以提高地溫，利用砂石這種熱量不良導(dǎo)體，將白天吸收的太陽輻射熱能傳到下層土壤，就可積累熱量，提高土溫，滿足哂砂瓜喜溫的生長需求；二是可以蓄水保墑，在地表鋪壓砂石層，隔斷了土壤的毛細(xì)管，減弱了土壤水分的蒸發(fā)，同時砂石可以全部吸納儲存降水，避免地表經(jīng)流損失；三是可以抑制地表鹽堿的積累；四是砂石中含有豐富的鈣、磷、鈉等農(nóng)作物生長需要的營養(yǎng)物質(zhì)，同時含有人體必需的鋅、硒等微量元素，通過風(fēng)化和雨水沖洗，沉積到土壤中，利于農(nóng)作物根系吸收。硒砂瓜含有胡蘿卜素、維生素、18種氨基酸和鋅、鈣、鉀、硒等微量元素，特別是每千克硒砂瓜含有硒元素0.0056毫克，具有延年益壽、搞衰老、抗癌作用。經(jīng)國家綠色食品發(fā)展中心審查監(jiān)測，已被認(rèn)證為A級綠色食品。中衛(wèi)香山硒砂瓜個大、皮厚、質(zhì)硬，耐貯運(yùn)，自然保鮮期50天以上，屬外銷型西瓜品種，90%以上的硒砂瓜全部銷往區(qū)外，暢銷成都、重慶、西安、西寧、鄭州、BJ、上海、深圳、福州等大中城市，得到了廣大消費(fèi)者的充分認(rèn)可。這里一年降水量不到水地的三分之一，多虧了這石頭蓋著，日頭曬不到地上，才能保晌，種糧有石頭擋著不行，下不了幾棵苗，種瓜可以，一個縫里下個種，長三四米的蔓秧，山上日照豐富，砂地出瓜甜，大城市搶著要。五爺種了一輩子地，一聽就明白，感嘆說“老天爺是公平的，造下啥對人都是有用的，就看人識貨不，懂得珍惜不”，無意中還說了句名言，到了看好的地段，兩人合計謀劃了一陣，五爺擔(dān)心錢的問題，春花爸說這兩年種瓜已掙了一萬多，還可申請政府支持的無息貸款。五爺瞇著眼，看著地陷入陶醉中，好像看到了瓜滿地，錢滿袋，看到了光明和前途，心里少有的舒暢和愜意。

　　春節(jié)過后的一場春雨，泥濘的路上一片片水汪，上頭布滿了車印、腳印和各種動物的印跡，大地已經(jīng)濕漉漉的了，春花他爹趕著牛車，在泥濘的地上慢騰騰地往前走著。沿路的柳樹低垂著頭發(fā)，樹枝已軟，但還沒有發(fā)芽，隨風(fēng)輕拂，一群群羊在山坡上滾動著，啃食著新鮮的破土而出的嫩芽芊，連拉車的老牛也不安分，不時低頭，用寬嘴捋著路邊去年遺留干死的黃草啃一口，春花爹由著牛性子，拿著鞭桿并不抽打，這牛在他眼里，就是他的難兄難弟，他的家族成員，他的親人，親著呢。這時節(jié)，山里老漢的基本裝備，還是藍(lán)布衫子罩著棉襖大襠褲，腰里別把鐮刀和一桿煙鍋，春花爹穿著從城里買來的新衣裳，剃著亮光光的頭，胡子刮的干干凈凈，人顯得很精神。路人莊鄰見了，都夸贊著：“吃了嗎？穿這么新，亮著頭，走親戚，有喜事啊”。春花爹顯擺著，自豪地回答：“女兒姑爺回來了，給家里每人都買了新衣服，好，好著哩”。他的腳有力地踩著大地，就像車轅里的牛一樣健壯。帶著腐爛的氣息和水腥味兒的大街上，車輪和牛蹄子濺起了泥水。牛的腳步恰好跟老人的腳步相吻合，這時大兒子的岳父出來碰上，喊了他一聲：“親家，哪兒去啊，穿這么新的衣裳？聽說女婿來了，啥時候喝喜酒呀““啊，男方家辦過了，娃娃們都在城里打工，走的新規(guī)程，漏了我們這一程，我來日補(bǔ)上?！贝夯ǖ帽拮又噶酥讣业姆较颉Ｅ＼囅×ㄟ郛?dāng)?shù)赝白咧?，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牛車上一把锨，一把鐮刀，還有一根繩子。牛車好像沒有終點(diǎn)，沒有目的地，就這么走。

　　春花的爺爺奶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趕著羊在村子里轉(zhuǎn)游著，閑諞著，對面的嘎子爺一見他，嘿嘿笑著說：“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一天樂呵呵地咧著嘴笑，你還活著呢?！贝夯斠埠俸傩χf：“老天爺，閻王把我忘啦?！鄙狡律蠋资谎蛞娏嗣?，融在一群，相互挨挨擠擠地親熱著，幾個老人蹲在擋風(fēng)的陽坡面，捉虱子，說著村里的事情，窩了一個冬天，有好多話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