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道:“不知道這法器是何出處,似乎仙氣比狐藏和凌難所得的上古法器還要純正厲害些?”
蘇眠收回寶劍,重新化作金簪戴于發(fā)間:“并無什么特別出處,帝君所贈,沒有交代。”
九櫻笑著接話道:“帝君一向看重妹妹,所贈之物一定是上品法器,聽聞昊天上帝極擅鍛造,眠妹妹這枚發(fā)簪,莫不是帝君親手打造?”
蘇眠不置可否,瞇起眼睛看著淺笑盈盈的九櫻:“在座各位得帝君眷顧,同在昊天宮修行,此等仙緣,可遇不可求,必然都是得帝君看重之人,他日也都有機會得帝君所贈法器?!碧K眠舉杯繼續(xù)說道:“我等既代表各族而來,享帝君照拂,也必遵從帝君之志,同守天下,惟愿四海八荒,永享太平?!?p> 蘇眠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與平日隨意散漫的樣子反差極大,綃尹小聲同凌難講到:“我怎么覺得蘇眠這番說辭像是你平日的風格呢?”
凌難撇了撇嘴,與眾人一同喝下杯中酒。
酒過三巡,大家多少都染了些醉意,本都是各族貴胄,見識不俗,酒后談天說地,更可放開懷抱。
綃尹正在比比劃劃的講最后他們五人大戰(zhàn)魔獸的過程,說道自己出塔后,就看向凌難:“你說說,后來怎么了?”
凌難也不避諱,坦言說道:“最后那只魔獸似乎吸收了之前被我們斬殺的同類的戾氣,身形瞬間膨脹數(shù)倍,極難對付,若不是九櫻的術(shù)法玄妙,阻了那魔獸一時,怕是我也要重傷出塔,說來慚愧,這三甲之位,該是有九櫻公主一席。”
凌難說完,向九櫻舉杯致意:“凌難今日能重得先祖遺物霄云甲,要多謝九櫻公主?!?p> 九櫻回敬:“凌將軍說笑了,凌將軍法力精純,狐藏殿下身手迅捷,眠妹妹入三十三天修行后更是一日千里,才能力斬魔獸,九櫻比起三位,實是自愧弗如?!?p> 有人起哄道:“你們就別謙虛了,凌難,繼續(xù)說,你們是如何打敗那異變了的魔獸的?”
“我們沒有……”凌難剛開口,蘇眠就打斷了他的話,搶著說道:“秘境試煉肯定不止一次,你們就不想留點懸念,等下次自己親眼目睹不是更有趣?”
眾人點頭稱是,凌難覺得蘇眠礙于面子,其實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認最終也并未殺了那只魔獸,就隨她敷衍過去。
這場酒宴,令這些寡淡了太久的年輕仙家喝的極為盡興,直至夜深,才結(jié)伴散去,回紫竹林休息。
然而其中也不乏滿腹心事之人,比如九櫻,比如狐藏。
入夜后,一直在思索著什么的九櫻聽見了很久沒有聽過,但十分熟悉的聲音。
冥界有一特殊樹種,樹干中空,樹葉狹長,取其葉片放于唇間可發(fā)出如夜鸮般的嘯鳴,而這種聲音,外人是聽不到的,只有修習冥界術(shù)法的人,方能捕獲,所以一直被用來當作冥界核心人物的傳訊之法。
三十三天,怎么會有自己的族人,莫不是,父君所謂的時機,已經(jīng)到了?
九櫻聽著那哨音的指示,化作夜蝠,從屋頂遁出,循著聲音一路來到了一處非常僻靜的地方。
這地方離昊天宮和紫竹林都有段距離,卻離昊天塔不遠。
九櫻遠遠的看見暗處站著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來到近處,九櫻確定聲音是由他發(fā)出的,便化出人形,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轉(zhuǎn)過身,兜帽擋住大半張臉,而九櫻還是很容易就認出來了。
“狐藏?”九櫻十分吃驚,她從不知狐藏居然和冥界有任何交集,甚至懂得這極為隱秘的傳訊之法。
狐藏聲音壓的很低:“冥君安排之事,時機已到,你需要盡快取得寒月芙蕖?!?p> “為何是你?”九櫻收起一貫的溫柔嫻雅,表情變的冷淡而疏離:“父君不曾交代與你合作。”
狐藏冷哼一聲,身形隱在一片黑色迷霧之中,極像那位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冥界大殿與父君議事之人:“三日后,冥君會因不周山異象頻生,親自前往九重天奏報,并請?zhí)斓酆完惶焐系酃餐巴辈?,不周山結(jié)界能暫時阻擋神仙元神對結(jié)界以外變動的感知,你便動手,我自會暗中相助?!?p> 話音剛落,黑霧盡散,狐藏隨之消失。
九櫻擰緊了眉,正要離開,突然聽見幾聲魔獸的嘶吼,從昊天塔內(nèi)傳出。
果然,時機到了。
天亮后,因著昨日飲酒而睡眠格外好的蘇眠揉著眼睛起床,仔細的洗干凈臉,梳好發(fā)髻,將云紋金簪戴好,對著銅鏡里嬌俏的容顏滿意的笑了笑,揀了件喜歡的裙子穿好,準備著今日尋個空,去見帝君。
她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今日才算是明白這話的意思了。
而昊天宮的偏殿,一位久不登門的客人,正有些狼狽的大口灌著茶。
涂山循,一向風流倜儻,閑適散漫的涂山狐族領(lǐng)主,幾萬年來難得這般模樣,身上淡青色的袍子染了大片煙灰色的污漬,一邊袍角已經(jīng)焚毀,頭發(fā)散亂的束起,嘴角好像還掛著淡淡的血跡。
昊天上帝坐在主位上瞇著眼看著涂山循,右手卻微微握拳。
半晌,涂山循才放下茶壺,語氣輕松卻掩不住虛弱:“多少年不動手了,差點回不來,多虧你這里有菩提甘霖泡的雪菊,不然我就要從內(nèi)而外被烤焦了?!?p> 昊天上帝的語氣清冷:“他親自動的手?”
涂山循雙手攤開,展示著自己一身破損:“我就算修為不濟,總不會被無名之輩傷成這樣吧?”
“我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涂山循正了神色:“正如帝君所料,當年之事,不是意外,應是有意為之,只是希望借著不周山大火,掩三界耳目罷了,卻沒想到,那位居然可以為了這一番籌謀,隱藏形跡數(shù)萬年,”
“他歷來是極有成算之人,本君卻不曾想到,他為了常羲夫人,真的可以做到這一步?!?p> “帝君,他對當年之事,知之甚詳,如今這番行事,該是有個十足的把握,帝君是如何讓他們信了您……”
話音未落,一把輕快的女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帝君,我……”
一身紅裙的蘇眠捧著一只白瓷凈瓶沖了進來,瓷瓶里還插著兩支打著花苞的桃花,將開未開,淡淡的粉色映著她跑的微紅的小臉,十分好看。
蘇眠入昊天宮修行這數(shù)百年,涂山循是第一次見著這個從小就極是疼愛的小侄女,看著她已經(jīng)有了幾分成年女子的風致,修為也該是進益不少,想必應該是昊天上帝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多有照拂應該好好謝上一謝,卻猛然看見她頭上的云紋金簪,他自然識得,正是帝君親自打造而成,而自己的侄女居然可以不需通傳,直入昊天宮,定是得了帝君的同意,想到這兒,看著蘇眠手里捧著的兩支桃花,交織生長,也十分礙眼。
蘇眠也看到了一身殘破的舅舅,忙將手里的瓷瓶放到小幾上,拉住涂山循的袖子問道:“舅舅,你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會受傷?”
涂山循拍了拍蘇眠的手背,說道:“無妨,不過是替帝君辦了件事,不小心傷到了一點,倒是小眠兒,怎么在昊天宮修行已久,還是這般毛躁,就算是替帝君去取花瓶,也不該這般喧嘩?!?p> 蘇眠偷偷的瞄了眼昊天上帝,看著他垂著頭,似乎不想說什么,自己也有點心虛,只笑了說道:“是呢,我住的紫竹林變桃花開的極好,就想著折兩支送于帝君賞玩,進門的時候并沒有看見裕清星官,就自己跑進來了?!?p> “嗯,以后要注意些,”涂上循也并不戳破:“那你先回去,稍后,我去尋你說話?!?p> “好?!碧K眠對著帝君也行了退禮:“帝君,眠兒先回去了?!?p> 蘇眠退出了昊天宮偏殿,一向溫和的涂山循語氣里難得有絲凌厲:“敢問帝君,為何對蘇眠這般寬宥厚待?若我沒有走眼,她頭上的云紋金簪,是您親手所制?!?p> “不錯,不日前,她于課業(yè)表現(xiàn)出色,本君特賜于她,以示鼓勵?!?p> “帝君所有的法器,不勝枚舉,若單為賞賜,隨便一件都是上品,何須親自動手?”
昊天上帝抬起眼,語氣冷淡:“你,是在質(zhì)問本君?”
“涂山不敢,”雖說著不敢,涂山循的語氣卻沒有任何退縮:“六界皆知,昊天上帝遠離紅塵,空置后宮,不動七情六欲,心智堅如磐石,無從改變,但我還知道,昊天上帝,以心智為牢籠,固守昊天塔,只要心智不移,昊天塔便固若金湯,即使能打開月冕之境,昔日魔族也是萬萬沖不開昊天塔的死守,除非是,昊天上帝之心,有了松動。”
昊天上帝的眼神落在剛剛蘇眠送來的那瓶桃花上,臉上的神情略微柔和了些:“蘇眠她還小,本君會想辦法,必不會傷了她?!?p> 涂山循也冷靜了些:“帝君之心,不會松動的,可是那孩子,確是個認死理的性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