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下地下
朔雪宗的四長老西折是出了名的武斗派,在整個修行界都算得上是聞名遐邇。但是作為她弟子的盛來儀卻顯得過于低調(diào)了,甚至很少有誰聽說過她的存在。
看到盛來儀上臺來,手持重刀,擂臺周圍的修行人都是覺得有些稀奇。一向擅長用輕劍的朔雪宗,什么時候又出了一個用重刀的?
只有少數(shù)人才是面帶猜測。
慕容素解釋說:“師尊去世之前,四長老一直都很……懈怠。盛來儀七十年前拜入四長老門下,后來三十多年一直是自己修行,四長老不過是將自身所學的功法、武技一股腦都交給她而已。一直到大概二十多年前,四長老才真正從師尊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開始認真授徒。”
李道生點頭,怪不得這些人都不認識,原來是放養(yǎng)的野生徒弟……
不過,接近五十年的自力更生,加上四長老這些年勵精圖治的模樣,鄧飛奇若是小覷了盛來儀的實力,那估計一個跟頭是少不了的。
“喝!”盛來儀低喝一聲,手中長刀揮舞,便朝著鄧飛奇劈了過去。
重刀勢大力沉,鄧飛奇沒想到對方居然上來就是全力一擊,將長戟橫在身前,先擋住了盛來儀的這一刀。微微后退半步,鄧飛奇偏了戟桿一錯刀鋒,長戟在手中轉(zhuǎn)了個圈,戟刃便從下方劃過了一道弧線,朝著盛來儀削了過去。
盛來儀揮舞重刀往下壓過去,擋住了長戟的攻勢。
鄧飛奇冷哼一聲,這一段攻擊卻并未就此結(jié)束,被擋在刀刃外的長戟,竟然再次轉(zhuǎn)了個圈,從另一個弧度朝著盛來儀的腰側(cè)而去。
真元猛然間鼓蕩開來,只見鄧飛奇的身上都浮現(xiàn)出了一層灰色的煞氣,煞氣纏繞在長戟之上,反復輪轉(zhuǎn)如同旋風,不斷朝著盛來儀橫掃而來!
“果然!就是這一門槍法,他就是袁飛!”科普執(zhí)事篤定道。
彩鳶攥緊了拳頭:“師姐加油!”
戰(zhàn)斗剛開始,場上的局面似乎就已經(jīng)一邊倒。鄧飛奇不斷揮舞著長戟,打得盛來儀不得不連連后退,手中的長刀不斷格擋,卻沒有找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這也是西折的徒弟?
之前曾經(jīng)對盛來儀的身份有過猜測的人,這個時候都是有些失望了。
“哈哈哈!”鄧飛奇忍不住放聲大笑,手中長戟再次轉(zhuǎn)換鋒芒,動作大開大合,戟刃將盛來儀的全身封死,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劈成兩半。
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盛來儀猛地一喝,手中重刀猛地向上一撩,剛好便磕在了鄧飛奇的戟桿上。
鄧飛奇的連招頓時被打算,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冷哼一聲,再次揮舞長戟而來。
盛來儀只是再次一撩刀,鄧飛奇的戟刃便高高揚起,技能再次被打斷。
鄧飛奇怒視盛來儀,接連換招,可是不管他從哪個角度進攻,盛來儀都迅速轉(zhuǎn)換手中刀鋒,擋在他的招路上。
難道……她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路數(shù)?
不!不可能!這么短的時間……
“啊——!!”鄧飛奇大吼一聲,終于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灰色煞氣猛然間爆發(fā)開來,手中的長戟也仿佛化作了一條黑龍。
李道生盯著爆發(fā)的鄧飛奇,這就是真正的曜塵?!
曜塵境界,在丹田中點燃陽火,月輪化為恒星,真元外放可成實質(zhì)!若當初姚琴和第一圣天的那人使出真正的實力,李道生真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還能不能成功活下來……
鄧飛奇如今身上的氣勢已經(jīng)達到了極點,凝為實質(zhì)的真元夾雜著煞氣,猛地便朝著盛來儀的方向碾壓而去!
朔雪宗的弟子們都是屏住了呼吸,看向臺上的戰(zhàn)斗,暗自捏了一把汗。
鄧飛奇手中之戟狠狠地朝著盛來儀斬了過去,速度之快,甚至超出了李道生的觀測能力,只見到一片殘影在空中閃過,便是隕石墜落般的碰撞。
可是面對他的傾力一擊,盛來儀竟然不躲不閃,甚至似乎連真元都沒有動用。雙腿一分,盛來儀拉開了一個平穩(wěn)的架步,重刀手中一橫,,不急不緩地迎上了鄧飛奇的戟刃。
鄧飛奇見狀,忍不住露出一抹殘忍的獰笑,放聲大笑:“哈哈!不自量力!給我死!”
“當?。?!”
重刀與長戟碰撞在一起,一道肉眼可見的震蕩波猛地從碰撞中心擴散開來,緊接著便是大量的真元迸射,沖向了周圍所有的修行人。
這個時候,論道擂臺地面上的的陣法才第一次真正亮起來,不斷吸收著二人沖擊所擴散而出的力量,隨著能量的擴散和吸收,亮起了一層層如同螞蟻般的光文,不斷閃爍。
慕容素抬手放出了一道真元屏障,擋在了朔雪宗眾弟子的身前。
李道生巋然不動,看向場中的兩個人。
不只是他,擂臺周圍的許多人,都在關(guān)注著這一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果。
但是真正的結(jié)果卻讓人意外非常。
隨著二人的碰撞,真元不斷消耗。眼看著鄧飛奇的蓄力一擊就要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這個時候,卻只見盛來儀手中的長刀上居然猛地爆發(fā)出一股璀璨的光芒,伴隨著一陣清亮的刀鳴,穿破了撞擊的轟隆,穿透了整個戰(zhàn)場,如同一只云鷹扶搖而起,直沖九霄。
一聲刀鳴,徹底打破了整個局面的平衡。
盛來儀手中猛然用力,鄧飛奇只覺得手中劇痛,長戟竟然在這一刻猛然顫抖,隨即被斷成了幾段。而盛來儀的重刀,就在他的震驚與詫異當中,破碎了長戟,狠狠落在他的胸口。
“噗——!”
宛若燒紅的鐵棍凌空擊碎了水花,鄧飛奇整個人隨著刀刃的劃過瞬間蒸發(fā)!
一片血霧被劈開來,無數(shù)的血肉化為塵埃飄散,席卷著還未消散的真元風暴,隨著盛來儀刀刃揮舞之下,揮向四邊,在整個論道擂臺上散開了一層紅色的紗帳。
整個擂臺之上寂靜一片。
片刻的沉默之后,朔雪宗當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師姐威武”,隨后掌聲雷動,所有的人才徹底反應(yīng)過來。
李道生輕輕舒了一口氣,說道:“這才是真正的三尺寒啊……”
柯鈴也是點頭:“師父當初就跟我說了,想要用三尺寒,最好的武器就是重刀重劍,輕劍太薄,在蓄力的時候劍鳴聲太清脆,很容易被人看破出招的時機。但是我覺得重劍也太憨了,就沒換。再說了,招數(shù)好用就行了,被人看出出手時機又有什么……”
“行了,別說了,大家都知道你是莽夫,無需贅言。”
“唔……”
“當!”盛來儀的重刀戳在臺上,整個人氣勢如虹。
一刀就把一整個大活人給劈成血霧,這樣的兇殘戰(zhàn)績,已經(jīng)震懾住了眾多修行人。周圍的各宗門弟子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人再敢上臺。
冼清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卻沒想到朔雪宗沒落至今,卻依然還有這樣的天才在。
他的目光落在了之前和他們有過交易的幾個小宗門那邊,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二五仔個個都是眼神躲閃,一副明顯就是想賴賬的模樣。
“哼!”冼清秋心頭冷笑,開始真元傳音。
那幾個小宗門的宗主臉色猛地一變,頓時為難起來??墒悄昧说谝皇ヌ斓臇|西,再不辦事兒的話,將來可就不是損失幾個弟子那么而簡單了。
權(quán)衡利弊之后,終于有人做了第一個送死的。
“賈飛龍,你上!”
“宗主……”賈飛龍欲哭無淚。
“讓你上……你就上!”宗主忍痛揮了揮手,昧著良心安慰道:“萬一她已經(jīng)沒力氣了呢?”
“宗主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宗主很想說不信,但是卻硬生生地點了點頭:“我信!”
好吧!賈飛龍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今天這一劫算是躲不過去了,帶著一臉的決然站起身來,走上了擂臺。
“請!”
盛來儀舉著重刀:“請!”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結(jié)果賈飛龍三招都沒接下來,便被劈成了兩半。
連三尺寒都沒用。
緊接著,第一圣天指使的五個宗門接連上臺,對盛來儀進行了車輪戰(zhàn)。他們之間的交易都被李道生的千風匯給收集到,展露無余。
不過,冼清秋似乎沒有再次動用春風生翠的打算,讓李道生有些失望了。
此人竟如此謹慎?他看向了冼清秋,最后目光卻從葉思云的身上掃過,恍然大悟。
連戰(zhàn)六場,盛來儀是絲毫都沒留情面,敢上臺的一律斬殺,想要給第一圣天做狗,就要有被打死的覺悟!
朔雪宗一時間氣勢大盛,眾弟子情緒空前激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千風匯又攔截了冼清秋的一道傳音。李道生愣了一下,不由得搖頭說道:“準備好吧,盛師姐這一場要敗了。”
這一次上臺的,是凈土寺的和尚。
盛來儀看著緩步而來的光頭,冷聲問道:“凈土寺一向不問世事,清靜無爭,這一次也要蹚渾水?”
和尚微微一笑,輕聲道:“世間人行世間事,何來不問世事?只需一方清靜凈土便可無爭,若是連凈土都要收不住,那么佛陀也是要爭一爭的。施主,小僧凈土寺明石,請了?!?p> 說著,明石便亮出了一雙肉掌。
天圣帝國凈土寺,為天下佛門之首,分為煉氣、煉體兩種路數(shù)。而眼前的明石和尚,卻有些看不出路數(shù)來。乍看之下如同煉氣,身上并無什么堅實感??筛乙匀馍碛部怪氐?,不得不說也必然帶著一些煉體的路數(shù),難道是二者兼?zhèn)洌?p> 李道生知道,凈土寺身為大宗,必然不會愿意做炮灰。在這個時候被派上來,這個明石必然有兩把刷子,說不得還得是煉體煉氣雙精。
果然,甫一交手,盛來儀頓時察覺吃力。片刻之后,眾人也是看出了其中門道。
明石的手上并無真元流轉(zhuǎn),但是卻能夠感覺到濃郁的真元在其血肉骨骼之中,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增強了手掌的堅硬程度和韌性,使得這一雙手掌如同軟銅打造。明石仗著這一雙手掌,不斷與盛來儀游走拼斗,肉掌拍擊在刀背上,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李道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盛師姐此戰(zhàn)必敗無疑了……”
“為什么?”柯鈴不服氣:“盛師姐還有三尺寒……”
李道生點頭:“誠然,還有三尺寒沒用。而且明石若真是煉體煉氣雙精的高手,那么能夠攻破他防御的,估計也只有三尺寒??墒悄銈冏屑毧?,明石的手掌每一次與刀背碰撞,根本就沒留下什么反震之力。這樣下去,就算打上三天三夜,恐怕盛師姐都攢不出一擊三尺寒。蓄力技能蓄不到力,你怎么打?”
他身邊的朔雪宗弟子聞言,再看向臺上的時候,也是發(fā)現(xiàn)了明石的手段。
慕容素和李道生對視了一眼,便知道盛來儀的連戰(zhàn)確實要結(jié)束了。若是沒有之前六場戰(zhàn)斗,或許還能和明石一分高下,可是盛來儀已經(jīng)消耗了將近一半的真元,再對上一個完克三尺寒的和尚,勝率……微乎其微。
果然,沒過多久,盛來儀頹然落敗,被明石一掌拍在小腹上,整個人倒飛出來,跌倒在地。
馬上有朔雪宗弟子上來,將盛來儀攙扶下場。
李道生給了白馬書院一個眼神——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月白漪嘆了一口氣,看向瓦罐寺的和尚,發(fā)現(xiàn)和尚們無動于衷。再看玉皇觀,在他們的身上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幸災(zāi)樂禍的氣息,不由得搖了搖頭,輕聲道:“陳帆然,你上吧!”
至此,論道戰(zhàn)已經(jīng)進行到了聽命境界的對戰(zhàn),而在此之后,朔雪宗竟再沒出過一人。
而就在天行大陸各大宗門齊聚論道山的同時,無盡深淵的深處,無數(shù)道身影卻在地下深處的魔氣當中默默行進著,不斷朝著地下浩瀚的迷宮深處前進,而另一部分人,則是從另一方向離開了迷宮,沿著無盡深淵,朝著西方而去。
血魔盤膝坐在一處地下宮殿當中,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吐出一口濁氣。
景八頓時單膝跪地,恭敬道:“主上,您醒了!”
“什么時辰了?”血魔開口問道。
“五月十五,三宗論道已經(jīng)開始了?!?p> “是嗎……”血魔微微抬頭,看向了石刺嶙峋宮殿穹頂,仿佛要穿過厚重的大地,看到論道山上的場景:“三宗論道已經(jīng)開始,那么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p> “是?!本鞍嘶卮鸬溃骸暗貙m當中的弟子已經(jīng)大量轉(zhuǎn)移,只剩下了運送物資和繼續(xù)探索地下深處的隊伍還在。再過三天的時間,我們就可以跟隨大部隊一起撤離。只不過地下深處的宮殿……羅言陛下的宮殿還是難以深入,實在是……”
血魔搖頭:“羅言陛下向來小心謹慎,甚至是小心過頭了。他的宮殿當中藏著大量的機關(guān)兇險,破不開也是正常。不過我倒是希望沒有任何人能破開陛下的手段,呵!”
景八也是同意道:“若不是李道生和慕容素,界逾宗已經(jīng)是我等囊中之物,這時三國邊境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亂成一團,帝國和圣宗哪還有心情舉辦什么狗屁的三宗論道?否則主上就可以徐徐圖之,羅言陛下留下的東西,盡是囊中之物,還用得著交給如今的魔宗?他們最好誰也別進得去!到時候里面的東西還是我們的?!?p> 血魔走出了宮殿,看向了地下深處,頗有些遺憾:“終究還是時間不足,不過也無妨。羅言陛下到底留下了什么,至今也沒人知道。就算他們破開了也無所謂,只要本座還活著,血魔一脈就依然還有希望。經(jīng)過上次一戰(zhàn),本座已經(jīng)窺探到了一絲至仙的奧秘……”
“恭喜主上!賀喜主上!”景八不由得興奮至極:“待主上之榮登至仙寶座,我等縱橫天下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血魔也是忍不住開懷大笑。
不過笑完之后,他的臉色卻格外凝重了起來:“如今三宗論道已經(jīng)開始,帝國和宗門的人恐怕早就窺探到了深淵當中,此地不宜久留。最后一批人離開之前,我們一定要及時撤離,不能再有所損傷?!?p> “是!”
“魔宗的人還有多久到?”
“明日魔宗的護法計都就會趕到?!?p> “準備好,等計都一來,我們就立刻離開,最好裝得大度一點。反正地宮位置都已經(jīng)交給他們了,也沒什么好再計較?!?p> “是!”
“還有,想個辦法把李道生的事情透露給計都?!?p> “李道生?”景八有些疑惑:“李道生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一個小人物,主上為何如此重視他?”
血魔搖頭,略帶深意地說道:“你不懂!李道生此人絕不簡單,幾次作對,我們竟然都落于下風,這很不正常。本座曾刻意觀察過他,在此人的身上,本座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p> “另一個人?”景八思索片刻,臉色突然就變了:“您是說……那個人?”
血魔點點頭,并沒有說更多,而是轉(zhuǎn)身道:“如今的魔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認為無盡深淵不是魔宗最終的歸宿,去窺探什么彼岸?呵!可見當今魔宗之主幼稚至極,好高騖遠、不自量力。我們且休養(yǎng)生息,坐看魔宗與正道對拼,屆時伺機而動……”
景八喜笑顏開:“那天下,就是主上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