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噬仙
當(dāng)朔雪宗默默退出主戰(zhàn)場之后,三宗論道似乎就這樣恢復(fù)了正常。預(yù)料之中的死戰(zhàn)并沒有出現(xiàn)。白馬書院人上臺之后,沒過多久便敗下陣來,其他宗門的弟子紛紛上臺,氣氛和諧得一批。
看來只要朔雪宗的人不繼續(xù)上臺,那么接下來依然是一場盛會。
可是,朔雪宗真的會就這樣放棄嗎?
三宗論道,不只是印證各宗絕學(xué)的地方,也同樣是展示宗門底蘊和實力的戰(zhàn)場。如今朔雪宗的人已經(jīng)輸給了明石和尚,就代表著朔雪宗輸給了凈土寺。而輸給下級宗門,也就代表著朔雪宗在曜塵、通明層次的中堅戰(zhàn)力上不再具有圣宗的資格。
那么如果下一場造化境之戰(zhàn)再輸?shù)舻脑?,就是連輸兩場,朔雪宗就會徹底失去了坐穩(wěn)圣宗寶座的資格。若是其他時候還好說,可如今朔雪宗落寞已經(jīng)眾所周知,這樣輸下去,說不定從此之后圣宗之名都會名存實亡,只靠著一把朔雪宗支撐著……
朔雪宗會甘心這樣嗎?
不少人都是看向了慕容素這邊,紛紛猜測著她們什么時候再次上場。
柯鈴?fù)低悼粗畹郎湍饺菟?,小聲問道:“我們不派人上臺了嗎?”
李道生微微搖了搖頭,看著柯鈴遺憾的神情,心頭苦笑起來。
現(xiàn)在派人上場,除了被群起而攻之之外,不會有任何收獲。第一圣天連凈土寺都能收買,在場的宗門還有多少保持中立?就算一個宗門出一個人,也能把朔雪宗剩下的人消耗殆盡。
到時候只需要小宗門車輪戰(zhàn),最后由千島、凈土寺、第二圣天或者座北山坐收漁翁之利,就可以讓朔雪宗無功而返。不但無法獲得一場絕對的勝利,門下弟子也會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傷亡。
曜塵、通明境界的執(zhí)事和弟子,向來是一個宗門的中堅力量,尤其是對于四十年前已經(jīng)損失了大量高手的朔雪宗來說,更是彌足珍貴。
他們已經(jīng)無法接受損失更多了……
論道擂臺上的氣氛開始變得十分詭異起來,幾乎所有的宗門都下意識地將朔雪宗排斥在外,自己玩自己的,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
而朔雪宗的人,就在最顯眼的位置上,獨自低沉。
“三宗論道第二場,就此結(jié)束!”
這一場論道戰(zhàn),遠比第一場的時間還要更長。第一場論道戰(zhàn)只不過持續(xù)了半天的時間,而這一場,一直戰(zhàn)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天空的星辰漸漸消失,天邊的朝陽還沒有升起,凌晨最黑暗和寒冷的時刻已經(jīng)到來,就像朔雪宗大部分弟子的心情。
論道戰(zhàn)最終的勝利被圣劍宗拿走,第一圣天依然還是沒有出手,可誰也沒有想過要去質(zhì)疑他們的實力。這樣的狀況,就像是無聲的嘲諷,一次一次刺痛著朔雪宗子弟的神經(jīng)。
“第三場論道戰(zhàn),造化境論道,開始吧!”
這一次開口的,是葉摘空。
他的聲音就像是悶井里落下一顆大石頭的水波回聲,平淡而乍然,沉靜而陰冷,在石頭落下的瞬間已經(jīng)早有預(yù)兆,可當(dāng)聽到這一聲響的時候,卻依然令人心頭壓抑。
“無雙堂段明瑞,早仰慕朔雪宗慕容宗主天才之名!今日斗膽上臺挑戰(zhàn),還請慕容宗主不吝賜教!”
“大膽!”
雖然說早有預(yù)料,大長老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冷聲道:“本宗宗主貴為宗主之尊,豈是你說挑戰(zhàn)就挑戰(zhàn)的?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還不退下?!”
段明瑞卻呵呵一笑,抱著劍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位應(yīng)該就是朔雪宗的大長老,薛冰薛長老了吧?”
“正是老身!”
“薛長老,您是修行界的前輩,我尊敬您的實力和戰(zhàn)績。但是如今是論道戰(zhàn),論道戰(zhàn)只規(guī)定境界,不規(guī)定身份,無論是宗主、長老,還是弟子、雜役,只要實力足夠,部分高低貴賤,都可上臺一證所學(xué)。哪有什么宗主就不用上臺比斗的規(guī)矩?薛長老,呵呵,未免太霸道了吧?”
李道生聽著也是皺了皺眉頭。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一宗之主到底還是一宗之主,若朔雪宗實力還在,給你一百個膽子你敢這么說話?不過是仗著第一圣天在背后撐腰而已……
而且按照三宗論道的規(guī)定,就像第一場論道戰(zhàn)不允許使用御劍術(shù),第二場論道戰(zhàn)不允許御空飛行一樣,第三場論道戰(zhàn)的規(guī)定便是不允許使用神器。
否則神器一出,那還玩?zhèn)€屁?
也就是說,慕容素只要上場,就是一個普通的造化境,而對方手中的那把劍……
大長老警惕道:“對方手里的是一柄仙器!”
段明瑞笑著看向朔雪宗:“怎么?慕容宗主如今就要認輸了?”
座北山的宗主雪鵬突然看向慕容素,開口道:“本宗也愿一睹朔雪宗宗主的風(fēng)采!”
何過之笑呵呵地火上澆油:“早就聽聞朔雪宗這一任的宗主慕容素驚才絕艷,十四歲便突破造化境,如今恐怕已經(jīng)半步人仙。只可惜朔雪宗四十年封山,我等從未見識過慕容宗主的風(fēng)姿啊!如今正值三宗論道,怎么?慕容宗主不打算出手一展高低?那可真是……呵呵!”
那可真是什么?讓人失望?還是沽名釣譽?
朔雪宗弟子本來忍了這么久,第二場論道戰(zhàn)認命就已經(jīng)夠憋屈的了,現(xiàn)在又被人擠兌、冷嘲熱諷,一個一個眼神中都透著戾氣。
“唉——”
一聲嘆息在論道擂臺上響起,慕容素緩緩抬眼,看向場中的段明瑞:“既然道友盛情相邀,各宗前輩也都有意提點,本宗便下場一戰(zhàn)……又何妨?”
何過之呵呵一笑,冼清秋臉上更是露出了一絲的鄙夷。
而李道生則是給慕容素點了個贊,這句話表面上看似平淡,可語氣里透露著大片的無奈和悲哀,充分展現(xiàn)了慕容素如今無力回天而絕望的心情,烘托了現(xiàn)場十面埋伏的氣氛。
儼然已是窮途末路。
仙姑好演技?。?p> 隨著慕容素踏上論道擂臺,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宗主,不少人眼中都帶著悲哀,還有一些人心頭興奮不已。
月白漪微微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李問情卻找到了墨千山,小聲說道:“若朔雪宗落敗,本王來救慕容素,九皇子你護住朔雪宗其余人等,如何?”
墨千山偷偷看了一眼魚晚歌,當(dāng)即撫掌微笑:“大善!就這么說定了!”
而此時,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道身影居然緊緊貼在論道山的山壁上,緩緩向上爬行。就像是一只伏在樹干褶皺里面的滿意,向上緩緩行進著,身體近乎透明,只有在行動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許光線折射的扭曲,完全隱藏在黑暗之中。
慕容萱將身上的所有氣息收斂起來,就這樣雙手雙腳一路爬到了論道山的山頭上,卻沒有踏上論道擂臺,而是繼續(xù)向上,沿著論道山崖壁的背面邊緣爬過了論道擂臺的位置,高高占據(jù)了一個位置,這才悄悄地探出頭來向下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場中的慕容素。
慕容素如今使用的長劍,同樣是一柄仙器。
朔雪宗家大業(yè)大,曾經(jīng)輝煌過萬年以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多少的人仙和至仙?一兩件仙器并不算什么。但是仙器也有高低之分,慕容素手中的這柄仙器,說實話,只是中規(guī)中矩而已,并無什么特殊之處。
仙器當(dāng)中蘊含的道則,是仙器的煉制者生前利用自身道則蘊養(yǎng)而形成。仙器之所以是仙器,也正是因為其中所蘊含的道則可以通過真元催動而施展。
不同的仙器當(dāng)中所蘊含的道則不同,催動之后所產(chǎn)生的效果和強弱和大相徑庭,并且具有不同的屬性。
慕容素手中的這柄玉骨劍,其中所蘊含的道則實際上并沒有直接的殺傷力,而是用來加固玉骨劍本身,使其達到了仙器的極致。
換言之,這柄劍除了硬和鋒利之外,在仙器大家族當(dāng)中,何止是平平無奇,簡直是拉胯的存在。
而慕容素之所以選擇這樣一柄仙器來對戰(zhàn),也是和李道生經(jīng)過了精密的計劃之后決定的……
“哈哈哈哈!”段明瑞一眼便看穿了玉骨劍的底細,忍不住哈哈笑道:“莫非慕容宗主是看不起我段某?居然用一柄如此的仙器來與我對戰(zhàn)!還是說,慕容宗主的實力,還不足以催動仙器道則嗎?不會吧?不會吧?”
啊,出現(xiàn)了,陰陽人!
段明瑞此言一出,不少人看向慕容素的眼神都是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慕容素和第二圣天在懸臺集市發(fā)生的沖突大家都有所耳聞,只不過沒有親眼所見而已。聽說慕容素手持朔雪劍,還在毛愷庭的手下落敗,莫非真如傳聞中那樣,在界逾宗和血魔對戰(zhàn)時留下了難以愈合的重傷,甚至是用了寶丹都還沒痊愈……
他們很想在慕容素的臉上印證猜測,可是慕容素的臉上除了一如既往的冰寒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見。
慕容萱整個人搭在一塊大石頭上,就像是一條風(fēng)干的蓬草,眼睛卻死死盯著慕容素,心中同樣疑惑。界逾宗的時候,她明明記得自己跟血魔前腳后腳都走了,慕容素哪兒來的受重傷?還是說……
“看來慕容宗主是不打算說話了。”段明瑞無奈,抬手抽出了懷中抱著的長劍,露出了一段雪亮中帶著紅色魚鱗狀暗紋的劍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有人忍不住驚呼:“噬仙劍?。?!”
“什么?居然是噬仙劍?”
“這把邪門的劍,不是已經(jīng)失蹤了將近五百多年?怎么如今還在……”
“這下好玩了……”
彩鳶不明所以,小聲問道:“噬仙劍,是什么可怕的仙器嗎?”
科普執(zhí)事面色沉重,說道:“噬仙劍,是大約出生在七百三十年前的一名修行鬼才的成名兵器。傳說這名修行鬼才本來是一介散修,開始的時候混的很慘。后來因為一次意外跌落無盡深淵,過了一百年再出世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造化境界的修為。后來有人印證,是他在無盡深淵之中得到了上古某位魔頭的傳承,改修了魔道,才有了如此的成就。這位散修出世的時候,正魔之戰(zhàn)并沒有開啟,他也從未做過任何罪大惡極的事情。但他畢竟修行的是魔宗的功法,因此一直被世人所忌憚。”
“只憑著修行的功法便斷定人的善惡,這修行界的人還真是愚昧!”柯鈴憤怒道。
李道生看著臺上已經(jīng)開始氣勢對峙的慕容素和段明瑞,搖頭說道:“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他們不過是想要他速成的功法而已。一個天賦不行,混得那么慘的散修,一百年修行到造化境,有多少人心存覬覦?干掉了他,功法就是大家的,要是你,你干不干?”
科普執(zhí)事點頭:“正是如此,所以這位散修后來遭遇了無數(shù)次的暗殺和圍剿,但是每一次都能夠成功躲過。一直到后來,魔宗重新冒頭,正魔大戰(zhàn)開啟,人們也開始漸漸將矛頭轉(zhuǎn)向真正的魔宗弟子。甚至連這位散修都加入了戰(zhàn)爭當(dāng)中,以魔修的身份斬殺魔宗弟子,甚至屢立奇功?!?p> “那后來他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功勞為自己正名了?”柯鈴問。
“恰恰相反!”李道生嗤笑,他在書上也看到過這段記載,并且記憶猶新:“就在他上戰(zhàn)場抵御魔宗的時候,有正道人士偽裝成魔宗,將他的親人朋友全都殺了個遍。隨后將這些慘案栽贓給他本身,誣陷他已經(jīng)徹底入魔,引來了大量的正道人士圍剿。也是從那個時候,他徹底心寒,從正道陣營轉(zhuǎn)投了魔宗?!?p> “啊?”彩鳶有些失望:“怎么會這樣?”
“而且更諷刺的是,自從他加入魔宗之后,他卻再也沒有遭到過背叛。就算當(dāng)初他也曾經(jīng)斬殺過魔修無數(shù),可成為魔宗的一員之后,每次都有魔修和他同進同退。而他也因為當(dāng)初的事情心境動蕩,終于突破了仙境,并且煉制了這么一柄噬仙劍。一直到五百多年前那一次正魔大戰(zhàn)結(jié)束,他與十七名魔修高手并肩戰(zhàn)死,噬仙劍才就此消失無蹤?!?p> “那噬仙劍,真的能噬仙?”柯鈴比較關(guān)心這一點。
科普執(zhí)事點頭:“傳說噬仙劍原本是一柄并無什么出奇的仙器,它的特殊之處就在于,每次斬殺一名仙境高手,便會將劍下仙境生前所掌控的道則吸取一部分,融入到仙劍當(dāng)中錘煉自身,化為仙劍自己的道則。換言之,這就是一柄用殺生來不斷提升境界的魔劍!”
李道生說:“仙境高手的道則,本就是對天道的體悟,那么不斷地斬殺仙境高手,不斷地收集不同的道則,最后這把劍會變成什么樣?”
“會變成什么樣?”朔雪宗的弟子都是看向了李道生。
“這把劍當(dāng)中的道則,會不斷地糅合完善,一點一點地直逼天道,最后甚至可能成為超過神器的存在……”
成為超過神器的存在!
這樣的理論,就連大長老都忍不住微微沉了一下。事實上修行界對噬仙劍的忌憚,主要便是來自于這樣的可能,以及為了實現(xiàn)這種晉升,所需要的大量殺戮。
李道生笑了笑:“當(dāng)然,這只是理論上。要達到完美需要斬殺多少人仙?吸收道則的時候會不會產(chǎn)生紊亂?是否有一些道則仙境之人本身就掌控不了,乃至于說,是否大部分的天道法則都不是仙境能夠掌控的?這些都決定了理論的成敗。在我看來,若真有這種可能,哪怕萬億分之一的概率成功,恐怕也是數(shù)萬年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現(xiàn)在……這把噬仙劍還并不算是名副其實。”
可是,就算是名不副實的噬仙劍,也依然是一柄可怕的劍。
當(dāng)年噬仙劍的主人在正魔大戰(zhàn)當(dāng)中斬殺過多少的仙境高手?這五百年的時間它是否又斬殺了多少的仙境,這誰也不知道。
長此以往之下,這把劍會在修行界引起多少的腥風(fēng)血雨?
不少人都是偷偷看向了第一圣天,難道這個時候,作為正道魁首的宗門,不該站出來將此邪物銷毀?
可他們卻沒能看到想要的,只能清晰地感受到,段明瑞手持噬仙劍,已經(jīng)在初期的對峙當(dāng)中隱隱壓過了慕容素身上的氣息。
造化境之戰(zhàn),并非只在瞬息之間。造化境高手體內(nèi)真元生生不息,初步涉及到天地法則的運用,想要一擊取勝,除非是破釜沉舟。
因此段明瑞和慕容素都清楚,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局如何,關(guān)鍵之處,就在于兩個人的經(jīng)驗差距。
慕容素四十年前繼任朔雪宗宗主之后,便一直在朔雪宗當(dāng)中管理宗門事務(wù),戰(zhàn)斗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平日里只有四位長老給她喂招,因此論起戰(zhàn)斗經(jīng)驗,她在造化境這個層次當(dāng)中,可以說是一個小白也差不多。
而段明瑞這種小宗門的造化境,能混到這種程度,哪一個不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才修行到如此境界?
他很自信,不管是自己的境界和經(jīng)驗,還是手中的噬仙劍,都讓他絕對立于不敗之地。
勝負并非是瞬息之間,可一念之差,便可以決定勝負的走向!尤其是……
現(xiàn)在!
就在段明瑞的氣勢終于占據(jù)上風(fēng)的瞬間,他突然獰笑,手中的噬仙劍猛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