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遇
張曉瑛一直掛在心里的是要帶小灰去放飛。
這段時間小灰好吃好喝,應該是完全好了,但是張曉瑛不敢在人煙稠密的地方放飛,怕它又被人打下來。
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小灰是候鳥,天馬上就冷了,再不放飛灰羽鶴南遷,小灰如果找不到它的同類,很大可能會孤獨地在遷徙的途中死去。
這是身為堅定的野生動物保護人士張曉瑛女士所不能接受的。
她和張曉琿約好了今天要帶小灰往鄴城北邊放飛,那邊人煙稀少,小灰也更容易找到自己的同類。
來了一個月,她自從進了城就沒有出過城,多少是有些好奇的,特別是城北,一直往北走就到大草原了。
大草原??!
那本來也是他們一家出行的目的地之一,房車跟大草原簡直是絕配,她一直憧憬在深邃無邊的草原夜空下躺在車頂帳篷上看星星。
現(xiàn)在這個愿望已經(jīng)是遙不可及了,真是遺憾啊……
李嵐擔心有危險,畢竟往北就是胡虜?shù)牡乇P。
張曉琿倒覺得問題不大,他們白天出行,小股胡虜一般是夜間行動,而且最近邊軍似乎是加強了巡邊,他常常遇到從北邊回城的小隊邊軍。
再說他們坐騾車出去,實在不行躲車里按轉(zhuǎn)換鍵,誰也看不到他們。
“別走太遠,”李嵐叮囑,“不要超出對講機的有效范圍?!?p> 他們最近聯(lián)系都是使用對講機,李嵐已經(jīng)習慣了。
“放心吧娘。”張曉琿抱了抱他媽。
這是他的習慣,因為每次分開都會很長時間才見到家人,所以他出門前都要給母親一個擁抱,雖然他恢復了古代記憶,但他的靈魂內(nèi)核是一個完全的現(xiàn)代人。
把裝在籠子里的小灰放上騾車,兄妹倆趕車出了門。
張曉瑛有點緊張,這是他們第一次趕騾車出城,不過有哥哥在身邊,她又覺得一切都沒問題。
出了北城門,城北也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村子,一直往北邊走了十幾里地,村子才少了,景色也顯得格外原始,此時已經(jīng)入秋,兩側(cè)坡上的樹葉開始變色,紅黃綠各色混雜,看起來另有一種別樣的瑰麗。
張曉瑛正欣賞著美景,天空中隱隱傳來一陣鶴唳,車里的小灰也叫起來。她趕緊抬頭看天,只見一排大鳥正從遠方飛來,她看不清楚是不是灰羽鶴,車里的小灰卻煩躁地飛撲起來。
管不了那么多了,難得遇見一排大鳥飛過,哪怕不是灰羽鶴,小灰也可以自己尋找同類,可是如果錯過就更遺憾了。
“哥哥停下?!睆垥早置δ_亂地拉出籠子打開門,張曉琿一聲“等等”還沒出口,小灰已經(jīng)撲棱著翅膀往天上飛了。
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疾速接近,張曉瑛正抬頭緊張地看著小灰的身影,擔心它恢復不好,飛行功能受限制,聽到馬蹄聲低頭瞄了一眼,結(jié)果看到那隊騎兵為首的一位正抬起弓箭對著天上的小灰。
“別放箭!”
張曉瑛厲聲尖叫,卻仍是晚了一步。
半空中的小灰慘叫一聲,翅膀無力再扇動,搖晃幾下?lián)涞聛怼?p> “小灰!”
張曉瑛大喊,聲音不覺帶上哽咽,她趕緊跳下騾車往小灰落地的方位跑去,騾子小棕也嘶鳴一聲想跟著過去,張曉琿趕緊勒緊韁繩,自己跳下騾車追在妹妹身后。
小灰落在離路旁大約三四十米遠的一叢雜草上,張曉瑛快接近它的時候一名騎兵拍馬越過她,顯然是趕著去撿小灰的,氣得張曉瑛大叫:
“別碰我的鳥!”
跟在她身后的張曉琿一陣無語,隱約聽見后面?zhèn)鱽淼托β暋?p> 那名騎兵連馬都沒下就俯身去抓小灰,可憐小灰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著在他手里一動不動,張曉瑛心中氣急,攔在他的馬前盯著他的眼睛,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這是我養(yǎng)的鶴,你不能帶走它?!?p> 孫鶴覺得今日真是怪一句事連連,先是一名小娘子追在他馬后大喊“別碰我的鳥”,他正尋思若是回她一句“你一個小娘子也沒鳥啊”會不會被自家將軍爆捶,接著這小娘子又攔著他說“這是我養(yǎng)的鶴”,若不是這小娘子瞧著嬌俏可人得很,他實在懶得理她。
“這灰鶴明明是我們將軍射下來的,怎會是小娘子你養(yǎng)的呢?”他冷冷地回答。
竟然還炫耀是他們將軍射下來的!
張曉瑛氣得渾身發(fā)抖,正想繼續(xù)懟他,張曉琿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貝貝,不急,慢慢說?!?p> 他朝孫鶴拱手行了一禮:“不瞞軍爺,這確實是舍妹一個月前救下來的鶴,她悉心照料養(yǎng)好傷后今日正欲放飛歸野,不想?yún)s被射下?!?p> 孫鶴打量了一下站在小娘子身后的少年人,有意思,明明是普通莊戶的穿著,那隱約的保護姿態(tài),看著好似也有點底子的?
“此種灰鶴并不尋常,既是小娘子養(yǎng)的,為何不繼續(xù)養(yǎng)著反要放飛?”
孫鶴決定再探探這兄妹倆。
“軍爺既也知曉此種鶴不尋常,那便更該把它放歸大自然,讓它回歸種群,繁衍后代,如此才可避免它的種群滅絕,軍爺?shù)淖訉O后代才有更多的機會見識它們?!睆垥早淅涞卣f道。
她繼續(xù)盯著面前的騎士又問:“軍爺執(zhí)意要帶走我的鶴又是想要意欲何為?此種鶴不能馴化,不適合圈養(yǎng),而且它需要伴侶,如果它被孤身圈養(yǎng),不出半年必定抑郁而亡?!?p>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道:“軍爺難道想要養(yǎng)死它嗎?”
此時離他們?nèi)嗝椎穆飞夏顷犈昨T兵已經(jīng)沒有人在嬉笑交談,所有人馬都在肅立,為首的將官面目冷峻,看向張曉琿兄妹倆的眼神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他便是李暨認識三年后由質(zhì)疑到現(xiàn)在心服口服的衛(wèi)國公府衛(wèi)國公最小的兒子——衛(wèi)靖衛(wèi)小將軍。
衛(wèi)靖一直留意著孫鶴跟這兄妹倆的交涉,雖然離得不近,但是因為他耳力極好,加上那名小娘子顯然怒氣沖沖,音量稍有提高,每一個字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對這小娘子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
先是仿佛魔音貫耳的一聲尖叫“別放箭”,接著是氣急敗壞的一句“不要碰我的鳥”,再就是叮叮咚咚好似珠玉落盤即便含怒質(zhì)問也清脆悅耳的動聽嗓音。
但其實引發(fā)他好奇心的不是因為這小娘子的聲音。
而是這名小娘子說著這般話語時對他們這一隊騎兵視若無睹的態(tài)度,仿佛她面對的人也是跟她和她兄長一般無二的莊戶人家。
沒錯,方才一見這兩人他便確定,這兄妹倆是有點家底的莊戶人家的孩子,但是現(xiàn)下他又不能確定了。
莊戶人家十一二歲的小娘子說不出這番話,這番話語中有些語句他甚至都聽不太明白,普通小娘子面對他們這一隊百人騎兵也不會是這般毫不在意的表現(xiàn)。
因為他們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久經(jīng)沙場,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自帶煞氣的大乾精銳黑旗軍!在戰(zhàn)場上黑旗軍的黑旗在敵軍的眼中簡直如同召魂幡,往往見到繡著紅色大“衛(wèi)”字的黑旗便先怯了幾分,更不用說短兵相接的時候了。
因此別說是莊戶小娘子了,即便是普通男子,靠近他們也會不由得腿腳發(fā)軟。
他突然想看清楚這小娘子長的什么樣,便輕輕一夾馬腹,胯下的追風感知主人心意,邁步往張曉琿兄妹倆所在的方位過去,親兵們雖然有些不解,看到他移動也跟著過去。
然而靠近這倆兄妹后,衛(wèi)靖意識到這名小娘子的兄長也很不簡單。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此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娘子身上,沒太在意她身邊的少年人。
他暗笑自己犯蠢,有這般的妹妹,兄長又怎會簡單呢?甚至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兄長,做妹妹才會這般無所畏懼。
但是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設想,再強悍的兄長也是單身一人,不可能敵得過他們這么多人,這兄妹倆不會連這點都判斷不出來。
他騎馬來到他們身后,孫鶴喊了一聲“將軍”,兄妹倆同時轉(zhuǎn)過身來看他,妹妹的眼神簡直讓他終生難忘。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鄙視的眼神,畢竟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接收過類似的眼神,少年人倒是神色平靜地向他行了個拱手禮。
衛(wèi)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兄妹倆,妹妹掃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看他,又轉(zhuǎn)身去看那只她視若珍寶的鶴去了。少年人向他行過一禮后,把妹妹拉過一旁以免擋了他的道。
還是一樣,并沒有因為他的靠近表現(xiàn)出任何驚懼的反應。
衛(wèi)靖起了再試探的心思,這是他的防區(qū),他身負保境安民的重任,任何可疑的行跡都不能放過,他舉手做了一個手勢。
隨著他做這個手勢,那少年人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頭。
等在路旁的黑旗軍將士即刻驅(qū)馬過來,一時間氣勢洶洶殺氣騰騰,圍成一圈把他們攏在中間。
這期間衛(wèi)靖一直留意這兄妹倆的反應。
少年人僅在他做手勢時面色微變,但馬上便恢復如常,簡直就像沖過來圍著他們的是他自己養(yǎng)著的一群羊一般。
妹妹顯然很是驚訝,因為她的眼睛瞪得溜圓,卻仍舊不見怯意,往周遭看了一圈后靠近她兄長耳邊悄聲低語:“這些古人要干什么?”
少年人看著妹妹安撫道:“沒事,不用怕?!毖凵駞s透著一絲不贊成。
“我才不怕呢!”妹妹更低聲地說,大概以為自己的聲音足夠小了。
衛(wèi)靖簡直好氣又好笑,他不認為這兄妹倆不清楚自己這隊騎兵的來歷。
“你們是何人?”他問道,語氣冰冷。
張曉琿拱手行禮答話:“回將軍,小子與妹子乃是鄴城城南十余里外莘莊張秀才的兒女?!?p> “可帶了戶紙?”衛(wèi)靖接著問道,一邊用余光注意女孩的表情,不出所料女孩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她兄長。
“帶了的?!鄙倌耆舜鸬?,同時拿出戶紙,女孩看著她兄長的眼神驚訝中充滿崇拜。
孫鶴下了馬走過來接過張曉琿手中的戶紙遞給衛(wèi)靖,衛(wèi)靖掃了一眼,這兄妹倆一個剛滿十二歲一個快滿十五歲,倒真的是莊戶孩子。
把戶紙遞給孫鶴還給那少年人,衛(wèi)靖淡淡說道:“北邊危險,沒什么事少往這邊來。你不怕我們,難不成也不怕胡虜嗎?”
這是跟我說話嗎?
張曉瑛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剛剛跟哥哥說的悄悄話,不由得抬頭看向馬背這名被喊作“將軍”的人,只見他冷冷看著自己。
喔噻!
如果不是膚色有點深,這妥妥一枚小鮮肉啊!剛剛只顧著生氣,都沒注意看人。
可惜沒等張曉瑛多看兩眼,小鮮肉將軍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了。
方臉騎士上馬跟上,手上還抓著小灰,張曉瑛暴喊一聲:“把鶴還給我!”
又一道魔音貫耳。
衛(wèi)靖在他的人生過往中從未見過喊這么大聲的小娘子,罷了,看到她這般著惱,他本就沒打算再把灰鶴帶走,便揮了一下手示意孫鶴。
孫鶴勒住馬,等張曉瑛跟上來,把灰鶴交到她手上的時候鬼使神差說了一句:“我叫孫鶴?!?p> 張曉瑛盯著他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起來,衛(wèi)靖走出很遠還聽到她跟她兄長在那樂不可支:“那個人叫孫鶴,我還一直沖他喊我養(yǎng)的鶴我養(yǎng)的鶴,哈哈哈……”
那位莘莊的張秀才,究竟是怎么生養(yǎng)的這般神魔的閨女。
衛(wèi)靖暗忖,不由想到這小娘子看他最后一眼那眼前一亮的樣子,活像熊瞎子發(fā)現(xiàn)了蜂蜜,小娘子見到好看的男子,難道不該是含羞帶怯的么?
大概是年紀尚小不知羞?可是十一二歲的小娘子都開始說親了。
她跟她兄長說的“鼓人”抑或是“賈人”?是指自己和將士們么?可自己這些人為何是“賈人”呢?
衛(wèi)小將軍沒有發(fā)現(xiàn),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名小娘子如此關(guān)注。
張曉琿知道妹妹笑點低,而且笑起來類似被點了笑穴那種,必須痛擊才能停下來。
她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新婚的班主任帶著全班唱歌,把“做不完的夢”誤唱成“做不完的*”,引起全班同學哄堂大笑,結(jié)果大家都笑完了,老師都接著唱下一句了,她還停不下來,蹲在桌子底下邊笑邊喊,“快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班主任氣得拂袖而去。
這事張曉琿知道得也是湊巧。
妹妹的一個高中同學,是張曉琿大學學弟,有一次恰巧分到他的組出任務。
閑聊時說到各自老師出的糗事,這小子明著在說老師,其實更多的是在描述他妹妹被點開笑穴的形狀。
據(jù)說妹妹同桌不知道是下不了手還是力量不夠,掐了好幾次妹妹也停不下來,還是坐在后桌的他果斷出手,在妹妹手臂上狠掐一把,妹妹的笑嘎然而止,簡直像是播放機斷電一樣。
張曉琿知道他完全沒有夸張,因為他也出過幾次手幫妹妹斷電。
他記得當時自己靜靜地聽這小子說完,問他高中是哪個學校哪班的,那小子大概根據(jù)張曉琿的名字反應過來,大驚失色:“頭,我錯了我錯了!”
他冷冷一笑:“你哪里錯了,你還救了她的命。手臂都掐黑了是吧?甲板上跑一百圈?!?p> 一百圈跑下來,那小子格外體貼,在船上的日子把他的臟衣服都包了。
也不知道他沒有按時歸隊,這幫臭小子有沒有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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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瓦七姑
老師唱歌出糗是我的經(jīng)歷,那個笑起來停不下來的可憐人就是七姑我。話說笑點低的人就是這樣氣來的快也去得快,經(jīng)常訓斥孩子的時候笑場,結(jié)果孩子沒教育到還滿肚子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