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傳來林棠懷孕的消息,我一個人在儀華殿喝了許多的酒,嚎啕大哭。
一切都是騙人的,都是假的,所有的我認(rèn)為,我以為……都是假的。
天嘉五年,先生領(lǐng)兵出京,平定晉安。
那時林棠臨盆在即,他特地在出發(fā)前找過我一次,要我多多照應(yīng)下林棠。
我指甲深深嵌入緊握的手心里,面上笑著答:“先生就放心出征吧,棠姐姐我一定對照顧好的。先生可不許受傷,我會哭的。”
他被我逗笑,“多大的人了,還會哭鼻子。”
先生笑起來那么那么好看,仿若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我貪婪地用目光一遍遍描繪他的眉眼,要把他的樣子刻在我心口上,削肉剔骨也無法抹去。
先生出征的一個月后,林棠為他添了個大胖小子,我寫信告知他喜訊,說孩子生的像他。
他回信來說,剛出生的嬰兒跟個猴子似的能看出什么樣子?
我能看出來,我能看出他長大后定是個翩翩少年郎,容貌不差于先生半分。
能看出來他以后年少時春衫尚薄,打馬倚斜橋,然后惹的滿樓紅袖招。
不日后,先生凱旋歸來,平定晉安有功,升任通直散騎常侍,晉爵為伯。
我打心眼里為他高興,穿著華麗的宮裝,參加他的洗塵宴。
父王照例慰問完將士,開宴后,父王與臣子們談話,大殿上歌舞升平,其樂融融。他突然將話頭轉(zhuǎn)向我,“溫儀,可有心儀之人?”
我一驚,連忙起身答到:“兒臣未有?!?p> “都十六了,是時候議婚了?!?p> 我跪在父王的下首,回絕說:“溫儀陪伴父王的時日尚少,還……還不想嫁人?!?p> 他滿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頸背發(fā)涼。我發(fā)誓,他知道我的心思了,他知道我對先生的心思了!
然后父王轉(zhuǎn)頭對先生說:“溫儀平日里最是對你親近,這駙馬,還得要你幫忙物色物色。”
先生舉杯應(yīng)好。
我在小桃的攙扶下借力站起,我恨父王,我恨所有把我和先生拆散的人。
我問過他,“先生你希望我嫁人嗎?”
他說:“溫儀,你需要一個能照顧你的人。”
既然是你希望的,那么,我嫁。
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會一步步堅定不移的踏進(jìn)去。
先生將建康城內(nèi)未婚娶少年們的畫像送到儀華殿,我一張張攤開,卻突然發(fā)現(xiàn)墨跡暈開了。伸手一抹臉頰,原來是我哭了,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滴在畫像上,哭的無聲無息,卻最是能令人肝腸寸斷。
后來我一個人在儀華殿繡著嫁衣,他讓小桃?guī)н^一封信,我未拆封。將信置于燭火上,火舌吞噬了一角,我忽驚,趕緊用手指碾滅。
那封信已殘缺不堪,就像我所期翳的事,早已面目全非。
我感覺自己就像置身在夢中,在現(xiàn)實里,我早在及笄時就嫁與了我心愛之人,我與他孕育一子孩子活潑好動,他會斥責(zé)孩子不要累著母親,然后每日待我起床會給我畫眉再以我的姿色入丹青,掛在他的書房里。
可手指傳來的灼痛卻清晰地提醒我,一切很真,真的我無法再去改變。